聽見街道上傳來馬蹄聲,鄧展朝蟄伏在小巷內的龍騎衛們虛按了兩下手,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所有龍騎衛全都從背後取下了漆刷成墨色的小圓盾,一個個把手按在劍柄上,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視着街道。
在幾十名衛士的護送下正往城牆方向走的陳宮,見迎面衝來一隊騎兵,眉頭微微皺了皺,向身後一名親兵說道:“前去問問來者何人,因何要在城內策馬疾馳?”
“諾!”親兵應了一聲,雙腿朝馬腹上一夾,策馬迎着那隊騎兵奔了過去。
“你等何人?因何在城內策馬疾馳?”快到那隊飛馳的騎兵近前,親兵擡起手臂做了個止步的手勢,高喊了一聲。
假若平日,陳宮的親兵攔路,任何人都會止住戰馬停下來,可今日卻是不同,雖然親兵攔在前面,那隊騎兵卻是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陳宮妖言矇蔽溫候,我等特來誅殺!”就在親兵還等待着那些騎兵停下來給個解釋的時候,一員大將從騎兵後面騎馬飛馳而出,手中長槍一挺,朝着陳宮的親兵刺了過去。
可憐那親兵,甚至還沒鬧明白髮生了什麼,胸口就被長槍一槍扎穿,翻身從馬背上掉落下去。
刺翻陳宮親兵的不是別個,正是與蔣幹等人謀劃戕害陳宮的宋憲!
“宋憲,你好大的膽!”見是宋憲領軍朝他衝來,陳宮擡手朝他一指厲聲喝道:“你竟敢兵變!”
“兵變又待如何?”手提染血的長槍,宋憲向陳宮冷喝了一聲,將長槍高高舉起,向身後的兵士們喊道:“將陳宮就地誅殺!”
數百名騎兵齊聲應了,紛紛策馬向陳宮衝了上來。
護衛陳宮的數十名親兵連忙揮舞兵器迎了上去。
幾十人意圖攔阻數百人,不過如同杯水車薪,雙方剛一接觸,陳宮的親兵便紛紛被撞落戰馬。
隨着一聲聲慘嚎,數十名陳宮的親兵很快不是被宋憲麾下的騎兵挑翻馬下,就是在被撞落戰馬之後被踏成肉泥。
一隊隊騎兵衝過陳宮親兵的防禦,將他團團圍在中間。
早已想到程昱等人進入徐州是有圖謀,只是沒想過圖謀竟然會來的如此之快,陳宮騎在馬背上,緊皺着眉頭,環顧身旁的騎兵,緩緩的從腰間抽出長劍。
“陳宮,受死!”手提長槍,宋憲大喝一聲,縱馬朝着陳宮衝了上去。
就在他快要衝到陳宮近前的時候,路旁的小巷內突然傳來了一聲箭矢破空的聲音。
箭矢夾着風聲,朝着宋憲的太陽穴飛了過來。
雖說宋憲比不得戰場上的一些猛將,卻也是武藝不俗,聽得耳邊風響,連忙側身避向一旁。
箭矢貼着宋憲的臉頰飛了過去,在他的臉上擦過時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殺!”箭矢沒有射中宋憲,卻將他後面的一名騎兵射落馬下,就在宋憲剛要直起腰的同時,小巷內傳出了一陣喊殺聲,數百名穿着黑衣、手持墨色圓盾的漢子衝了出來。
這些漢子手中的長劍造型都很是古怪,他們手中的長劍一面有着鋒利的劍刃,另一面則是豁豁牙牙的鋸齒。
率領龍騎衛從小巷內衝出,鄧展率先朝宋憲衝了過去,黃勝則領着十多名龍騎衛直殺向陳宮。
手持長劍一路劈殺,凡是擋在鄧展身前的騎兵,都是連人帶馬被劈砍的肚破腸流摔倒在地。
見鄧展勇猛,宋憲曉得不是他的對手,雙腿朝馬腹上一夾,兜轉戰馬向遠處奔了去。
就在龍騎衛衝向這數百名徐州騎兵的同時,整個徐州城都亂了起來。
一隊徐州兵自內向外衝擊城門,竟然將守衛城門的兵士殺散,把城門打了開來。
徐州城門洞開,城外早已做好準備的曹軍如同潮水一般向着城內涌來。
黃勝與十多名龍騎衛殺到陳宮近前,黃勝一把拽住陳宮的胳膊向他喊道:“軍師,我等乃是秦王麾下龍騎衛,特來援救軍師!請軍師下馬,隨我等離去!”
早先曾與陶虎見過面,陳宮曉得秦王麾下的虎賁衛來到了徐州,陡然聽到黃勝說他們是秦王麾下龍騎衛,他愣了一下,隨即便點了下頭,翻身跳下了馬背。
蟄伏於附近的小巷之前,鄧展等人早已將徐州城內各條街道的地形打探了個通透。
哪條街道有多少小巷,哪條小巷兩側貫通,或者是哪些小巷彼此相連卻可從另一側離去,都被鄧展等人摸了個清清楚楚。
從城外涌進來的曹軍如同潮水一般撲向徐州城的各條街道,沒有追上宋憲,鄧展率領龍騎衛兵士們護送着陳宮,迅速鑽入了城內的小巷。
不少就近與他們廝殺的徐州兵跟着衝入小巷,卻被龍騎衛兵士們一個個斬殺在巷口。
鄧展等人救了陳宮,利用城內小巷做掩護,往城門處撤退的同時,徐州官府內的呂布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喊殺聲,連忙下令陷陣營護送他的女兒殺出城去,他自己則跨步走向後院,找尋貂蟬去了。
坐在後園廂房內,貂蟬聽得外面喊殺陣陣,曉得曹軍殺進了城內。
想到若是她跟在身後,會使得呂布分心,貂蟬取出了一條白綾懸掛於屋內的房樑上。
僕役、婢女在亂起來的時候已經逃散,整個廂房內只有貂蟬一個人。
她將白綾懸於房樑,把一張矮桌拖到白綾下,站在矮桌上,雪白的頸子伸進了白綾之中。
雙手握着白綾的兩側,貂蟬留戀的環顧了一圈屋內,嘴角牽起一抹傾國傾城的笑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用力的將矮桌朝前一蹬,貂蟬的身體懸掛在了白綾上。
就在她被白綾勒的兩眼泛白,檀口也微微張開時,房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踹門進入廂房的不是別個,正是呂布,見貂蟬掛在白綾上,呂布頓時一驚,連忙跨步跑到她身前,抱起她將她從白綾上抽了下來。
“公主!”抱着貂蟬,呂布那張剛毅的臉上滿是擔憂的呼喚了她一聲。
已經閉起了眼睛的貂蟬聽得呂布喚她,緩緩的睜開眼睛。
當她看見呂布時,俏臉陡然一冷,用力朝呂布胸口猛推了一下,朝呂布喊道:“男兒丈夫,當以大事爲重!溫候因何爲一女子回返?”
“若在別個看來,公主或許只是一女子!”緊緊的摟着貂蟬,見她醒了過來,呂布臉上的擔憂消退了許多,語調很是沉重的對她說道:“可在某看來,公主卻是某的全部!”
呂布這番話把貂蟬給說的愣了,她睜圓杏眼,凝視着呂布時,眼窩中也漾起了晶瑩的淚光。
“自與公主成親,布心中便止有公主一人。”緊緊的摟着貂蟬,呂布以一種溫柔到任何人聽了,都會感受到一陣綿綿情意的聲音對貂蟬說道:“假若世間沒了你,布獨自一人,又豈肯苟活?”
“溫候……”呂布的一番話,把貂蟬心窩說的暖暖的,可想到敵軍已然入城,假若呂布帶着她離開,必定會耽延時辰,或許他們都走不出徐州,貂蟬哽咽着對呂布說道:“溫候情誼,妾身已是瞭然。妾身止有一心願,那便是溫候能夠殺出重圍!身爲千軍統帥,溫候切不可爲了妾身……”
貂蟬話還沒有說完,緊緊抱着她的呂布已經俯下身子,用嘴脣封住了她的小口。、
承受着呂布的親吻,貂蟬眼睛圓睜,眼窩裡的淚水早已是忍不住順着臉頰流了下去。
親吻罷了貂蟬,呂布直起身子,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着她,以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布在此立誓,若要離開徐州,便與公主一同離開!假若公主有個不測,布斷不獨自苟活!”
從呂布的神情和語氣中,貂蟬聽出了無盡的堅決。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一雙玉臂已是不知不覺的纏繞在了呂布的身上。
“侍奉溫候,乃是妾身之幸!”緊緊的摟着呂布,貂蟬朱脣輕啓,悠悠的說道:“敢請溫候賜妾身短劍一柄,假若溫候未能殺出徐州。妾身當自戕追隨溫候,已明心志!”
凝視着貂蟬那張滿是悲慼卻無形中多了許多嬌美的臉,呂布默不吭聲的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劍塞進她的手中,爾後將她抱起,對她說道:“只要布還活着,斷然不讓任何人傷了公主一根頭髮!”
說着話,呂布抱起貂蟬跨步走出了廂房。
廂房外,呂布的親兵已經爲他牽來了赤兔馬。
先是將貂蟬放在馬背上,呂布翻身上了戰馬,從幾名親兵手中接過他們擡着的方天畫戟,向親兵們喊道:“爾等聽着,今日徐州之變乃是某有所失察,未有聽從公臺良言!爾等若是俱死,便脫下衣甲各自散了!若是爾等願追隨於某,便同某殺出城去,日後再取曹操頭顱!”
“我等願誓死效忠溫候!”在場的親兵紛紛抱拳躬身,應了呂布一聲,隨後便都跳上了戰馬。“隨某殺出去!”身前護着貂蟬,呂布將方天畫戟高高舉起,吶喊了一聲,便策馬朝徐州官府外面衝了過去。數十名呂布親兵在他衝出之後,也緊緊跟隨着他,涌出了徐州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