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滿烏雲的天空,炸響了兩聲春雷,游龍般的電光在烏雲中游走,劃過一道道亮麗的淡藍色光暈,隨即消散在厚重的雲層中。
房間裡光線很暗,雖已過了天明時分,可屋內卻是一片陰沉,只是比夜晚稍稍光亮一些、
劉辯抻了個懶腰,懶洋洋的睜開眼朝陶浣孃的鋪蓋看了過去。
陶浣孃的鋪蓋已疊的很是平整,她早已起身,此時不曉得上哪裡去了。
沒見到陶浣娘,劉辯眼睛猛然一睜,一骨碌坐了起來,朝門口喊了聲:“來人!”
房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一名親兵站在門口,抱拳向劉辯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陶姑娘呢?”扭頭朝陶浣孃的鋪蓋看了一眼,劉辯微微擰起眉頭,向那親兵問了一句。
“回殿下,陶姑娘一早起身,先是爲殿下洗了衣衫,眼下又去了伙房,想來是在爲殿下備辦飯食!”親兵抱拳躬身,答了劉辯的問題。
“哦!”劉辯點了點頭,朝那親兵擺了擺手說道:“沒事了,你下去吧!”
親兵應了一聲,退出門口,返身將房門拉上。
坐在鋪蓋上,朝透進微弱光芒的窗口看了一眼,劉辯伸出雙手,捧着臉頰用力的揉了揉。
還有些朦朧的睡意,在他這一揉之下,消退了下去,他的頭腦也要比方纔稍微清晰了一些。
就在劉辯剛要起身穿衣服的時候,房門再次被親兵拉開,陶浣娘雙手捧着一碗熱騰騰小米粥走了進來。
見劉辯醒了,陶浣娘將小米粥放在矮桌上,走到劉辯身旁,一邊幫他穿着衣服,一邊對他說道:“奴家爲殿下熬了米粥,殿下且趁熱吃着,奴家這便去打熱水請殿下洗漱。”
“睡的比我晚,起的比我早,你如此這般,要我情何以堪?”在陶浣孃的幫忙下,劉辯穿上了那身金色的鎧甲,他看着陶浣娘,衝她微微一笑說道:“姑娘家更要多睡,多睡纔會出落的越發水靈!”
被劉辯打趣了一句,陶浣娘羞赧的低下頭,臉頰通紅,輕輕“嗯”了一聲。
吃着陶浣孃親手熬的米粥,又用她打來的熱水洗漱了一番,收拾停當,劉辯才交代了陶浣娘一句莫要隨意出外走動,離開了房間。
站在門口,劉辯仰頭朝天空看了一眼,對守在門口的親兵淡淡的說了句:“去軍營!”
“殿下留步!”領着親兵,劉辯正要離開,身後傳來了陶浣孃的聲音。
回過頭看着站在門口的陶浣娘,劉辯一臉狐疑的向她問了句:“浣娘還有何事?”
叫住了劉辯,陶浣娘轉身返回屋內,從屋裡拿出一把油紙傘,跑到劉辯身前,遞給了跟在他身後的一個親兵,對劉辯說道:“天色陰沉,想來是要下雨。早間奴家在府內尋得此物,殿下帶着,若真個落雨,也可遮蔽一些。”
看着站在面前的陶浣娘,劉辯點了點頭說道:“有浣娘在,我是不會輕易被雨淋着了!”
陶浣娘低着頭,斂身朝劉辯福了福,羞赧的紅着臉說道:“殿下慢走,奴家告退!”
說完話,她先是倒退着走了兩步,隨後轉過身,逃也似的奔回了房間。
看着陶浣娘逃回房間的背影,劉辯微微笑了笑,朝親兵們一擺手,說了句:“走!”
出了官府,沒走多遠,劉辯發現街道上早已是擠滿了前兩次入城的百姓。
一些剛認了親的百姓,全家人聚在一處,喜笑顏開的談論着來到大陽的好處,另外一些還沒輪到他們認親的百姓,則都翹首企盼着早些與被官軍隔離起的家人團聚,剛進城時骨肉短暫分離的陰霾,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早已是消散一空。
劉辯領着一隊親兵出現在街道上,所有百姓全都止住了交談,紛紛扭頭看着他。
“多謝殿下救命之恩!”百姓們望着劉辯愣了好一會,一個剛與兒子相認的老漢才最先回過神來,跪伏在地上,不住的給劉辯磕着頭說道:“若非殿下,小民等已是死無葬身之地!”
爲親人擔憂了一整夜的百姓,真的在官兵們引領下與親人團聚,對劉辯的戒備之心已是徹底的褪去。
有人先跪在地上向劉辯謝恩,其他百姓也都呼呼啦啦的跪了下去高喊着:“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劉辯微微彎下腰,朝百姓們虛擡着手說道:“鄉親們請起,董賊無狀,逼迫鄉親們有家不能回,本王身爲皇室血脈,自是不會袖手旁觀。此乃本王分內之事,鄉親們不必掛懷!”
說着話,劉辯伸手扶起了離他最近的一名婦人,又朝百姓們拱了拱手說道:“本王前往軍營尚有要務,鄉親們且各自認着親眷,莫要走開,回頭本王有話要說!”
所有百姓全都站了起來,躬身目送領着一隊親兵徑直向軍營去的劉辯。
穿過擠滿百姓的街道,劉辯領着親兵快步走進軍營。
剛一進牙門,他就向出來迎接的一名軍官問道:“周將軍何在?”
“周將軍忙了一夜,此刻尚在看顧着百姓認親,尚未返回軍營!”迎接的軍官跟在劉辯身後,小心翼翼的答了一句。
“查出多少賊軍探子?”扭頭看了那軍官一眼,劉辯語氣平淡的問了一句。
“回殿下,昨夜共計查出探子四十餘人,今早再次查問,又發現了二十餘名形跡可疑者,均已控制起來!”跟在劉辯身後,軍官微微躬着身子應道:“因無殿下口諭,周將軍不敢擅專!”
“也是,萬一殺錯了人,想給弄活過來,可就沒可能了!”劉辯點了下頭,朝着主將營房走去。
劉辯進了軍營,沒過多會,得了消息的周倉領着幾名兵士,匆匆忙忙的趕了回來。
“殿下!”回到軍營,剛進主帥營房,周倉一見劉辯就滿臉擔憂的對他說道:“正如殿下料想一般,此番進入城內的賊軍探子人數衆多,如今已然查出七十餘人,末將以爲尚有許多並未查出!”
“查出的,一件件都落實了再做決斷!”端坐在主將營房,劉辯擡眼看着周倉,對他說道:“眼下城內百姓衆多,切不可殺錯了人,萬一激起民變,以我等目前的兵力,雖是能夠鎮壓,卻也會有很多折損,況且本王並不願傷及百姓!”
“末將定會精細!”周倉挺直了身子,微微蹙起眉頭,對劉辯說道:“末將已然告知百姓,舉家團聚之後,全在街道上候着。”
“還有多少百姓尚未團聚?”屋外又傳來幾聲炸雷,聽到雷聲,劉辯微微皺了皺眉頭,向周倉問了一句。
“已有大半,再過半個時辰,想來認親就能結束!”劉辯問起認親的事,周倉先是答了一句,隨後看着劉辯,又說道:“只是城內空房已然不多,若是再來百姓……”
“儘量安置!”提起城內住房,劉辯也是沒多少辦法,只能說句儘量安置。接着他站了起來,一邊朝門口走,一邊向周倉擺了擺手說道:“你去安排認親,本王到街上看看百姓們。眼見要下大雨,總不能讓百姓站在雨中淋着等本王說話。”
“諾!”周倉應了一聲,跟在劉辯身後,走出了主將營房。
認親還在繼續,進城時被官兵們帶走的青壯年男子,已被百姓們認走了兩千餘人,劉辯毫不懷疑,等到所有百姓認完親,那些沒人認領的漢子,絕不會超過兩百人。
走上街道,周倉與劉辯招呼了一聲,看顧百姓認親去了。劉辯則在一隊親兵的拱衛下,來到聚滿百姓的街道邊緣。
“鄉親們!”到了街口,劉辯讓兩名親兵把他抽上了一間民房的房頂,站在房頂,他微微俯着身子,朝擠滿百姓的街道喊道:“快要下雨了,鄉親們靜一靜,本王有話要說。”
民宅的房頂,多是以圓木爲椽,在椽子上鋪起黃泥,上面再整齊的碼放着茅草,並不算十分堅實。站在上面,兩腿要自然分開,儘量踩到木椽所在的位置,方不會踩空房頂,掉落下去。
把劉辯抽上了房頂,幾名親兵也跟着翻了上去,站在他身後,居高臨下的觀望着擠滿了百姓的街道。
街道上的百姓聽到劉辯的喊聲,紛紛靜了下來,一個個仰頭看着站在房頂上的劉辯。
雙腳踏着有些滑溜溜的茅草,劉辯心內也是感到有些好笑。
堂堂弘農王,爲了說幾句話,沒有高臺,竟不得不站在了房頂上。此事若是傳揚出去,恐怕天下英雄會連大牙都個笑掉了半個。
“鄉親們,董賊強逼你等遷移到長安,沿途可對你等做過喪盡天良的事情?”一手按着劍柄,另一隻手叉着腰,劉辯向百姓們喊道:“今日在此,儘可與本王說說!”
“如何沒有!”一個站在近處的老漢仰頭望着劉辯,滿臉激憤的對他說道:“西涼軍燒了我們的房子,搶了我們家中值些錢的物事,前往長安的路上,也不給我等飯食吃,誰若敢回頭朝家看上一眼,都會被砍了腦袋。一路上遍地都是死人,若不是殿下讓人去救我等,我等皆已成了路邊的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