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關位於王屋山系,兩側有羣山拱衛,山間建起堅厚城牆,是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所在,更是從河內到河東的必經之地。
劉辯佔據河東,因箕關地形複雜,且又在東部偏遠山嶺之中,他並未派遣軍隊拿下此處,箕關如今仍是在河內軍手中。
大軍抵近箕關,遠遠的劉辯就看到在關口之上,飄揚着一面面大紅的漢軍旗幟。
河內離洛陽不遠,且王匡向來不服董卓,因此官軍旗幟仍然使用大漢朝的紅色戰旗,並未像河東郡官兵那樣,不僅變換了旗幟,就連官兵衣甲也換了服色。
領着大軍緩緩向箕關關口推進,離關口尚有很兩三里路程,劉辯遠遠就看到關下並列立着兩支衣甲不同的軍隊。
於左側列起陣型的,是身穿大紅衣甲的劉辯軍先鋒,周倉與韓暹正站在隊列的最前方,遙遙眺望着劉辯親自率領的大軍。
而右側陣營,則是身穿淡藍色衣甲的河內軍。河內軍陣列前,一名穿着鱗片甲的官員正伸長頸子,朝西方張望。
當那官員看到劉辯大軍的時候,趕忙扭頭看了一眼左側陣列前的周倉和韓暹,在他的眼神中,流露着難以掩飾的欣喜。
“太守,殿下來了!”周倉目視前方,沒有去看那官員,而韓暹則與那官員對視了一眼,向他喊道:“太守可隨某等前去覲見!”
韓暹的話音還沒落,周倉已然邁起大步,向劉辯率領的主力迎了過去。
與周倉、韓暹同出關口列陣迎接劉辯的,正是河內太守王匡。
王匡爲人耿直,當初諸侯第一次圍攻虎牢關期間,其妹夫胡母班受董卓之命前來河內,勸降駐守在河內的袁紹。
在袁紹的敦促下,王匡將胡母班收押斬首,臨到行刑,他抱着胡母班的兩個幼子放聲痛哭,卻始終沒有替胡母班向袁紹說上一句求情的話,也因此得罪了整個胡母班的家族,從親家轉而成爲胡家最爲痛恨的仇人。
諸侯會盟於虎牢關外,其實也正是這王匡促成。對大漢朝廷,他是有着絕對的忠誠。
見周倉快步向劉辯大軍迎去,王匡與韓暹連忙跟上,十多名同來迎接的河內官員也緊隨在王匡身後,半步不敢落下的前去迎接劉辯。
“殿下!”到了劉辯近前,周倉與韓暹雙手抱拳向劉辯躬身一禮,周倉對劉辯說道:“河內太守聽聞殿下前來,已然打開箕關,恭迎殿下大軍!”
王匡以往曾在何進帳前任職,也曾見過劉辯。不過他於十常侍之亂時,受何進所託,返回家鄉徵召義兵,準備討伐十常侍。
可還沒等他義兵徵召齊備,十常侍已然殺了何進,王匡躲回家鄉,直到袁紹起兵討伐十常侍,他才隨着袁紹一同率領兵馬,殺進承明堂,誅殺了宦官高望等人。
隨後董卓進京,王匡藉故返回家鄉省親,不受朝廷委任,做了這河內太守,假劉辯之名,召集十四路諸侯討伐董卓,纔有了虎牢關之戰。
自從離開洛陽,轉眼已是兩三年過去。如今的劉辯,生的要比當初王匡離開洛陽時高瘦、健壯了許多。
見到騎在馬背上的劉辯,王匡眼窩中滾動着瑩瑩的淚光,他雙腿一屈,“噗嗵”一聲跪在了劉辯馬前,先是放聲慟哭,過了一會,才收住哭聲,向劉辯喊道:“罪臣無能,未能誅殺董卓老賊,要陛下受苦了!”
跟在王匡身後的河內郡官員全都跪倒在地上,伏着身子,哭成了一片。
自從穿越到劉辯身上,幾乎每天都在爲如何保住性命壯大勢力而奔波,眼下的劉辯已是經歷過生生死死,謀劃算計他的人是不計其數,尤其是董卓更是想要置他於死地而後快。
如今見了王匡這等忠貞臣子,縱然劉辯是兩千年後穿越過來的人,可腦海中還殘留着未穿越之前記憶的他,也是心內一陣難過,連忙翻身跳下馬背,雙手託着王匡手臂,將他扶了起來,對他說道:“太守莫要太過傷悲,本王如今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麼。”
待到拉起王匡,劉辯接着對他說道:“太守忠義,本王心知肚明。只是經歷了許多事情,如今本王對皇位已是看得淡了。太守若是有心,日後只需稱本王爲殿下。天下之大,卻不可國有二君,自今日起,太守與本王戮力同心,扶持當今陛下便是!”
劉辯如此一說,王匡愣了一愣,過了好一會,才眼窩中涌動着淚水,對劉辯說道:“殿下仁義,罪臣感念倍深。請殿下入關!”
說着話,王匡側身站到一旁,向跟他前來的河內官員吩咐道:“通令守關將士,迎接殿下入關!”
“迎接殿下入關!”一名隨同王匡上前迎接的武官得令之後,飛快的向關口方向跑去,一邊跑,還一邊高聲喊叫着。
列着整齊方陣的劉辯軍先鋒,在聽到那河內軍官的喊聲後,高高舉起兵刃,齊聲喊了起來:“殿下威武!”
紅衣陣列的官兵一喊出口,城頭上以及出城迎接劉辯的河內軍方陣,全都跟着喊了起來。
伴隨着官兵們的喊聲,劉辯在王匡等人的陪同下,領着大軍向箕關關口走去。
進駐箕關,天色已晚,雖說劉辯有心繼續行進,儘快趕至兗州,可天色已然落暮,劉辯也只得下令要大軍暫且在箕關駐紮。
劉辯大軍行至箕關,幾方面正在注意他動向的勢力,於第二天夜間,便得到了可靠的消息。
許縣官府內,曹操坐在房中,端坐着兩位謀士。
端坐在左手邊的謀士,大約三十歲左右年紀,他生着一張國字大臉,乍看起來,給人一種敦厚朴實的感覺。可他的一雙眼睛,卻是閃爍着慧黠的光芒,出賣了臉面帶來的樸實。
此人不是別個,正是從袁紹帳下投奔曹操的荀彧。而坐在右側的,則是比荀彧看起來要稍稍年長些的戲志才。
眼下曹操帳前雖說是武將如雲、謀士滿座,可真正被他倚重的,卻只有這兩個人。
荀彧謀劃稍顯不足,可他卻很有識人之能。坐在他身側的戲志才,就是他推薦到曹操帳下做的謀士。
端坐在屋內,荀彧與戲志才的目光都停留在曹操臉上,等待着他先說話。
“弘農王已然進了箕關。”看着端坐在屋內的兩位謀士,曹操對他們說道:“當日某參與酸棗會盟,正是因漢室無人坐鎮,才導致各路諸侯四散而走。如今弘農王已然到了箕關,某尋思着,是否應當前去迎接,殲滅青州黃巾之後,再次號召各路英雄,討伐董卓!”
“明公日夜思念討伐董卓,可曾爲自家想過!”曹操的話音剛落,戲志才就雙手抱拳,朝他拱了拱說道:“喬瑁死後,王肱接替,做了東郡太守。可王肱無能,治理不好東郡,明公才取而代之。眼下明公人在潁川,任職卻在東郡,正是天下大勢送於明公的一份厚禮。”
“志纔有何謀劃,只管道來!”聽了戲志才的一番話,曹操眼睛微微眯了眯,向他追問道:“莫不是志才以爲,眼下不該討伐董卓?”
“當今之勢,唯兵強勢重者,方爲朝廷倚重!”戲志才放下抱拳的雙手,對曹操說道:“屬下不欲明公立刻出兵,便是料定那劉岱必是懼怕弘農王責怪,強行出兵,最終定會爲黃巾所殺!敢問世間,除明公之外,還有誰敢接這兗州一地?王匡忠於弘農王,且眼下他與弘農王又近在咫尺,一旦被推舉爲兗州牧,明公往日所得,恐是盡爲他人操辦……”
戲志才話說到這裡,曹操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目光中卻流露出了幾分疑慮,畢竟兗州一帶,眼下的形勢是混亂不堪,一步走錯,可能全盤皆輸。
“濟北相鮑信等人對明公好感頗深,明公可與之謀劃,共伐黃巾!”戲志才眼睛微微眯了眯,沉吟了一下,對曹操說道:“另外屬下得知王匡早先殺死的胡母班親眷,一直以殺王匡爲首要,只因自家實力不強,才意圖聯合外手,將王匡除去。明公可暗中派人與之接洽,暫且莫提誅殺王匡,只讓那胡母班親眷心生期冀。如此一來,後手已然備辦妥當,明公只需待那劉岱兵敗,再行出兵前往兗州,何愁這兗州不入明公之手?”
低頭沉吟了片刻,曹操點了點頭,對戲志才說道:“志才所言非虛,某即刻便依照志才之計,前去辦理諸事!”
剛在箕關迎接到劉辯,王匡心內是一陣陣的歡喜,引領劉辯大軍進入箕關,他命令河內軍備辦肉食,犒勞所有劉辯軍官兵,而劉辯與幾位主將,則被王匡請到了關內的一座大宅子中。
這座宅子距離箕關大營不過一里多遠近,領着趙雲、典韋等人,帶同一隊隨身護衛的親兵,劉辯在王匡與十多位河內官員的陪同下,到了宅子門前。
剛到宅子大門口,劉辯並沒有立刻下馬,而是擡頭朝宅子的門頭看了一眼,見門頭上並未掛起牌匾,向一旁的王匡說道:“王太守既在此置辦別院,如何不將門頭修繕修繕?至少也該掛上一塊牌匾纔是。”
“不敢欺矇殿下!”劉辯說起門頭,王匡也仰頭看着房檐下那光禿禿沒有牌匾的地方,對劉辯說道:“此宅乃是臣下爲鎮守箕關所建,宅內除一些僕婦僕役,只有幾位舞娘,也用不着如此鋪張。”
“王太守是個好官!”扭頭看着王匡,劉辯朝他微微一笑,對他說道:“當今天下,惡吏橫行,豪強各佔一方,如太守這般忠貞漢室,且又勤廉爲民的,着實是不太多見了!”“臣下惶恐!”被劉辯誇獎了兩句,王匡趕忙翻身下了馬背,跪伏在地上,對劉辯說道:“當日聽聞殿下與王妃脫離洛陽,臣下曾四處派人尋找,只是所託非人,才致今日方見得殿下。殿下並未降罪,臣下已是萬般不安,如何還受得如此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