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握着劍柄,鄧展左腿向前邁出,右腿蹬直,保持着弓步,鋒銳的劍鋒斜斜指着前方地面上的積雪。
立在他身前的一個白衣漢子,高高舉着手中的長劍,兩眼圓睜瞪着前方,胸口的白衣已被噴涌而出的鮮血浸透,洇出了一大片殷紅的血漬。
隨着“蓬”的一聲悶響,那漢子的身體重重的向後跌落在深深的積雪中。沉重的身軀砸上積雪,一蓬雪片被濺起,隨後又被呼嘯的風雪吹散、再次飄落在地面上。
鄧展的身前,十多具屍體已被落雪覆蓋。大雪下得太急,雖說他斬殺這十多個漢子,不過只是頃刻的間的光景,可漢子們的屍身,還是在暴雪下鋪上了薄薄的一層雪花。
殷紅的血漬被雪花覆蓋,從通紅轉爲粉紅,最後化作一片茫茫的雪白。
站在一旁,已然抽出長劍的羽林衛軍官舔了舔嘴脣,愕然的望着鄧展。雖說他用劍的武藝也是鄧展所授,可他卻很清楚,若要讓他與那十多個漢子廝殺,他頂多只能劈殺三五人,變會血濺當場。
“好劍!好劍!”鄧展只是頃刻間便斬殺了十多個白衣漢子,擋住他去路的藍衫劍客雙手輕輕撫着巴掌,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一邊拍着手,一邊讚道:“當日與王越長城一戰,名揚天下的劍客鄧展,果真名不虛傳。”
拍了幾下巴掌,藍衣劍客嘴角保持着那抹淡然的笑容,緩緩的從腰間抽出長劍,將劍尖指向鄧展,對鄧展說道:“今日某便領教幾招。”
收起姿勢,鄧展瞥了那藍衣劍客一眼,嘴角漾起一抹鄙夷的笑容,對藍衣劍客說道:“閣下雖自稱劍客,可某卻看出閣下並非擅長使劍。今日閣下若是讓出道路,某便饒你不死,莫要於此耽擱了性命!”
藍衣劍客這些年也曾於世間遊歷,同許多好手比試過劍術,也曾贏了不少負有盛名的劍客。
一向自負的他,竟被鄧展說成不懂使劍,心內頓時一陣懊惱。不過他終究還是有着劍客的城府,這股羞惱只是瞬間在心頭掠了一下,便被他強行按壓下去。
“先生說某不會使劍,某今日若是贏得先生,那便是不會使劍者勝了劍術大家!”藍衣劍客嘴角再次牽起那抹怪怪的笑容,一雙眸子死死的逼視着鄧展,對他說道:“如此機遇,某又如何會輕易放棄?”
盯着藍衣劍客那張漾滿怪笑的臉,鄧展冷哼一聲,對他說道:“閣下持劍之時,拇指過度用力,無名指卻虛無鬆動,如此持劍,怎可拿的安穩?鄧某不才,五招之內,便會要閣下血濺當場!”
“若是五招之內,先生贏不得某,那便如何?”鄧展說出五招便可勝了他,藍衣劍客強壓下去的羞惱再次從心頭涌起,再也沒能剋制住,將臉冷了下來,向鄧展追問了一句。
“五招贏不得閣下,鄧某當場自戕!”臉上帶着自信的笑容,鄧展將長劍豎直舉起,看着泛起銀光的劍身,語氣異常堅定的應了一句。
“將軍……”鄧展說出這句話,跟着他一同來到此處的羽林衛軍官滿臉擔憂的趕忙喚了他一聲。
也難怪羽林衛軍官會有所擔憂,鄧展雖是說那藍衣劍客不會使劍,可羽林衛軍官卻看得出,此人劍術並非如鄧展所說那般不堪。鄧展與之廝殺,獲勝或許並非太難,可五招之內將對方劈殺,難免有些託大。
扭頭看了那羽林衛軍官一眼,鄧展向他丟了個“不必介意”的眼神,隨後便將臉轉向了那個站在離他不遠處的藍衣劍客身上。
連續被鄧展刺激了兩次,或許是難以抑制心內的憤慨,藍衣劍客持劍的手微微顫抖着,臉上那抹怪怪的笑容也已斂去,面目變的有些猙獰了起來。
“呀!”隨着一聲爆喝,藍衣劍客單手持劍,踏着深深的積雪,向鄧展狂奔而去,手中長劍的劍鋒直指鄧展咽喉。
劉辯回到官府,領着管青和趙雲二人,徑直回了他入住的閣樓。
進入屋內,劉辯一言不發直接走到了窗邊,雙手負在身後,望向窗外,眉宇間透出了幾分困惑。
跟着劉辯進入屋內的管青和趙雲相互看了一眼,由於劉辯沒有坐下,二人也不敢落座,只是垂手立於他身後兩三步開外。
“你二人且坐下!”雖是沒有回頭,劉辯卻感覺到倆人並未坐下,望着窗外對二人說道:“待到鄧展來此,我等再好生商議城外那些白衣刺客爲何人所派。”
“殿下何不請軍師前來?”二人先是應了一聲,各自坐下後,管青擡頭望着劉辯的背影,很是有些不解的向劉辯問了一句:“軍師或許可料到是何人所爲?”
“軍師運籌帷幄,統領數十萬大軍征伐作戰已是萬分勞苦,刺客這等小事,如何還敢煩勞於他?”劉辯沒有回頭,目光依然望向窗外白茫茫的後園,回答管青道:“若是本王所料不差,派遣刺客之人,此番失手,定會將矛頭指向本王麾下將領以及軍師,你等日後出門,當須謹慎!”
劉辯於官府內等着鄧展,此時的鄧展,卻正站在街道正中,用一塊麻布擦拭着手中的長劍。
藍衫劍客趴倒在雪地中,他頸部觸及到的白雪,已被鮮血洇的一片通紅。本應溫潤的血液,在冰雪中很快凝固成塊,成爲一塊塊通紅的冰渣。
鄧展正擦拭着長劍,街道的盡頭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聽到腳步聲,鄧展擡起頭朝街市盡頭看了過去,只見一隊於街市上巡邏的洛陽軍,正飛快的朝着他這邊奔來。
“將軍!”跑到鄧展近前,領着這隊洛陽軍的軍官先是朝遍地的屍體看了一眼,隨後抱拳躬身,對鄧展說道:“我等來遲,請將軍恕罪!”
用麻布擦拭着長劍,鄧展連看都沒看這隊趕過來的洛陽軍,待到將長劍上的血漬全都抹淨,他才把那塊沾染着殷紅血印的麻布往地上一丟,對那洛陽軍軍官說道:“將屍體擡走,莫要丟在大街上,嚇着了百姓反爲不美!”
沾着血漬的麻布掉落在地上,就猶如一塊畫着點點梅花的畫布,在風的吹動下,翻卷着沿街道向前飄去。
丟下這句話,鄧展擡腳就走,目睹了他瞬間殺死一羣刺客的羽林衛軍官,也趕忙跟在他身後,朝着官府方向行去。
抱拳躬身,立於街道上,目送着鄧展和那羽林衛軍官走遠,巡邏的軍官才朝他身後的兵士們一招手喊道:“將屍體全都擡走!”
一隊兵士應了一聲,紛紛上前,一人拖起一具屍體,跟着那軍官沿街道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劉辯尚未見到鄧展,鄧展於街道上遭遇截擊的事情便傳進了公孫蘭的耳中。
跪坐於廂房內,聽完親兵的呈報,公孫蘭擡手朝那親兵擺了擺,待到親兵離去,她站起身,走到房間的窗口,好似自言自語的說道:“鄧展遇襲,日前本將軍也曾遭到伏擊,莫非此事與本將軍當日在樂戶內所作,有所關聯?”
“將軍多慮了!”公孫蘭的話音才落,空無一人的房間內,突然傳出了一個飄渺的聲音:“伏擊鄧展與洛陽王者,與當日將軍所遇之人並非一撥,此事斷不會牽扯到將軍……”
這聲音朦朦朧朧、似有若無,好像是從屋內傳來,又好似是從遙遠的天際飄來,讓人聽了,不由的會自骨子內產生一股寒意。
站在窗邊的公孫蘭卻沒有受到這聲音的絲毫影響,她緩緩的點了點頭,望着窗外飄飛的大雪,過了許久,才長長的嘆了一聲說道:“今晚呂布恐是還會前來,本將軍要的麝香,還須多備辦一些……”
“將軍……”公孫蘭的話剛說完,那飄渺的聲音就帶着些許擔憂的對她說道:“呂布可否爲將軍所用,尚且不明,將軍不必如此逢迎。久用麝香,待到日後將軍嫁了夫君,恐……”
“不用麝香,又能如何?”不等那聲音把話說完,公孫蘭就嘆了一聲,臉上現出一絲悽迷,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爲了公孫家,本將軍身子早已污穢,如何還敢奢望嫁人生子……”
公孫蘭這句頗帶着幾分感傷的話出口,那飄渺的聲音再沒言語,房間內沉寂了許久,公孫蘭的身後才傳來兩聲窸窸窣窣的響動,隨着響聲兩個黑色的身影從屋內的房樑上躥下,一前一後奔出了房間。
這兩條身影的速度極快,面朝窗口的公孫蘭,只是剛剛聽到響動,兩條身影便已躥出了房門。
於街道上擊殺了十數名劍客的鄧展,此時已經到了劉辯居住的閣樓,雙手抱拳躬身面朝着依然站在窗口的劉辯。
“鄧將軍如此武藝,尚且遭人當街攔阻,本王麾下其他將軍,豈非難以自安?”得知鄧展也在街道上遭人攔截,劉辯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沉默了半晌,才冷冰冰的丟下一句話:“虎賁衛訓練之事交於子龍,鄧將軍即刻接管龍騎衛,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必定要將幕後指使之人挖出……”
跪坐於一旁,聽聞要他接替訓練虎賁衛的趙雲趕忙站了起來,跨步走到鄧展身旁,與鄧展一同抱拳躬身應了一句。
待到二人應聲之後,劉辯背對着他們,擺了擺手,視線依然望着窗外蒼茫的雪地,再沒言語一聲。
鄧展與趙雲相互對視了一眼,倒退着向後撤了兩步,一前一後出了房間。待到屋內只餘下管青一人,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地,劉辯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管青說道:“好冷的冬天!如此嚴寒,便已有人蠢蠢欲動,待到春暖花開,這世間恐怕會更加熱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