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才戰死,自河東運送錢糧到洛陽的職責,便落在了韓暹的肩頭。
每日仍舊有源源不斷的銅錢和糧草自河東運過黃河,輸送到洛陽。洛陽城在強大後援的支持下,也漸漸具備了規模。雖說尚不足以與往昔相比,卻也是商賈雲集,多少恢復了些繁華。
翻建的洛陽王府,雖說沒有往日的洛陽皇宮那麼富麗堂皇,規模卻也是不小。
尤其是龐大的後園,園中亭臺樓閣鱗次櫛比、碧樹瓊花相映成趣,在園中甚至還有着一片人工挖出的湖泊。
寬大的湖泊邊,栽種着許多品種各異的樹木,最爲集中的,便是柳條細長的垂楊柳。
風兒掠過柳絛,一根根柳枝如同盪漾着的鞦韆,來回搖擺着。
站在一棵柳樹下,望着眼前那片望不到盡頭的湖泊,劉辯微微擰着眉頭,半晌也未言語。
站在劉辯身後的,是一身戎裝的管青,由於此刻她是置身於王府內院,她並沒有佩戴兵刃,只是穿着那身能完美襯托出她颯爽英姿的鱗片甲。
“是軍師讓你來的?”面向湖泊佇立良久,劉辯悠悠的向身後的管青問道:“下葬胡將軍那日,本王是否失態?”
“不!”管青搖了搖頭,語氣很是肯定的說道:“殿下真情流露,末將等也是深受感觸。據末將所知,許多官兵已是戰意高昂,只等殿下下令,全線進攻西涼軍!”
“真希望不要再打了!”劉辯低下頭,擡起雙手用力的搓着面部,待到放下手後,他嘆了一聲,對管青說道:“自打本王起兵,已是有無數將士埋骨他鄉,更多的人則失了手腳,從此成爲廢人。本王近日一再尋思,將士們如此用命,他們爲的究竟是什麼?難道真的只如一些將士所說那般,爲的只是當兵混口飽飯吃?”
“不!將士們爲的是追隨值得追隨的主公!”劉辯話音剛落,管青就接過了他的話頭,對他說道:“末將趕到時,胡纔將軍與所部將士,新戰死不久。若是末將早一炷香趕到,或許胡將軍還不會殞命於黃河岸邊。若只是爲了吃口飽飯,定然不會如此用命!”
“當真一個活人都沒有?”管青提到當日那一戰,劉辯的心頭陡然一抽,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向管青追問了一句當時的狀況。
當日劉辯領軍趕到,戰鬥已經結束。管青與管亥、太史慈三路夾擊,西涼軍不過只是支撐了兩三柱香的工夫,便徹底奔潰。
由於西涼軍當日盡爲步兵,幾乎沒有敵人成功逃走,部分西涼軍被當場斬殺,大半西涼軍繳械投降。
可胡才所部官兵,卻是一個活人都沒有。管青等人找到的,不過是一具具破碎的屍體而已。
“沒有!”管青神色黯然的搖了搖頭,語氣中透着幾分悲涼,對劉辯說道:“胡將軍所部將士,盡皆死節。無有一人投降,也無有一個人存活下來……”
劉辯沒再說話,凝望着眼前的湖泊,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兩下,眸子中瞬間閃過一抹凌厲的殺機。
“啓稟殿下!”正與管青立在垂柳下,望着清粼粼的湖面彼此無語,一名守衛王府後院的羽林衛飛快的跑到了近前,抱拳躬身對劉辯說道:“韓暹將軍又送來了錢糧,與將軍一道來到洛陽的,還有數輛馬車?”
“馬車?”聽說韓暹護送了馬車來到洛陽,劉辯猛然轉過身,向那羽林衛問道:“馬車內乘着何人?”
“據說是幾位王妃!”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羽林衛兵士應了劉辯一句。
聽說是唐姬等人來到洛陽,站在劉辯身後的管青神色霎時一暗,她抱起雙拳,對劉辯說道:“殿下有要務在身,末將告退!”
雖說管青極力想要表現的正常一些,可她說話時,語氣中卻還是透着幾分苦澀。
扭頭看了管青一眼,劉辯點了點頭,對她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管將軍且去歇着吧!”
“諾!”管青應了一聲,躬身倒退了兩步,隨後轉過身朝外院走去。
目送着管青離去的背影,劉辯感覺得到,她走路時腳步略微有些踉蹌,就好似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
劉辯曾以爲他了然管青的心思,也曾試圖與她接近,卻被她斷然拒絕。
對於討好女人,劉辯並不是十分擅長。唐姬等人與他都有過枕蓆之歡,可他卻始終不是很明白,這幾個身邊的女人,心內都在想着什麼。
待到管青的背影漸漸遠去,劉辯朝報訊的羽林衛擺了下手,對他說道:“即刻準備,迎接王妃!”
報訊的羽林衛應了一聲,後退兩步,轉身跑了。
沒過多會,一隊由數十人組成的羽林衛集結在劉辯身前,等待着劉辯下達迎接王妃的命令。
環顧了一圈站在身前的羽林衛,劉辯將手一揮,對他們喊道:“走!”
領着一隊羽林衛,劉辯邁着大步,沿着青石鋪設的路面,快步朝前院走去。
王府後院着實太過廣闊,走了大概兩三柱香光景,劉辯等人才來到前院。剛進前院,一名守衛王府大門的羽林衛就飛快跑了過來,立於劉辯身側,抱拳躬身對他說道:“啓稟殿下,趙將軍與太史將軍已然奉軍師之命出城迎接王妃,軍師也早於王府外等候王妃車駕!”
“知道了!”朝那羽林衛點了下頭,劉辯領着跟在身後的一隊羽林衛,快步走向王府正門。
洛陽王府正門,就是當初的宮門。劉辯曾經趕着夜香車,帶着唐姬騙過守衛,逃到洛陽城內的街市上。
物是人非,許多日子以前,劉辯領軍返回洛陽,再次來到這座宮門外,出現在他眼前的,是經歷了煙熏火燎,焦黑一片的大門。
經過翻修,正門處燒焦的區域已重新漆刷,恢復了幾分往日的恢宏與大氣。
整個王府,都是由羽林衛負責守衛,守在正門處的幾名羽林衛,見劉辯領着人走了過來,趕忙抱拳躬身,立於門的兩側。
帶着一些兵士站在正門外等候唐姬等人車駕的徐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趕忙回頭朝府內看了過去。
見走出來的是劉辯,徐庶跨步迎上,抱拳對劉辯說道:“殿下,河南尹與弘農一帶西涼軍已被肅清,河東一帶雖是安穩,可殿下終究相距甚遠。臣下擔憂王妃安危,因此特意請韓暹將軍護送王妃來到洛陽……”
“軍師有心了!”不等徐庶把話說完,劉辯就朝他點了下頭,跨步走到路邊,向着韓暹進城應走的城門方向張望。
由於王妃即將進城,車駕沿途要走的街道兩側,站滿了官兵,平日人來人往的街面上,此刻也是一個百姓也沒有。
“不過是王妃進城,如此大張旗鼓,着實有些擾民!”向街道上望了兩眼,看到滿街官兵和空曠無人的街面,劉辯扭頭對一旁的徐庶說道:“軍師大可不必如此。”
“西涼軍敢於穿過弘農直插河南尹,眼下洛陽城內,往來人等也是頗爲雜亂!”聽了劉辯略帶着幾分責備的話,徐庶抱拳躬身,很是恭謹的對他說道:“臣下曉得殿下愛民,不願多對百姓滋擾。可刺客卻是最易暗藏於百姓之中。稍有懈怠,刺客便會趁虛而入,還是謹慎些爲是!”
“軍師所言不差!”想到日前西涼軍從斥候眼皮底下穿過弘農郡,直插河南尹一事,劉辯心內就是一陣憤懣,因得到唐姬等人來到洛陽的消息,而略顯興奮的臉上,霎時瀰漫起陰雲,他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對徐庶說道:“倒是本王大意了!”
“殿下,來了!”劉辯正與徐庶說着話,立於他身後的一名羽林衛擡手指着街道盡頭,對劉辯說道:“王妃的車駕來了!”
聽到那羽林衛的喊聲,劉辯與徐庶都把臉轉向了羽林衛指向的街道。順着街市看去,他們果然看到趙雲與太史慈並騎而行,跟在趙雲、太史慈身後的,是數輛車廂烏黑、由一隊羽林衛簇擁着緩緩前行的馬車。
看着越來越近的馬車,因提及西涼軍而面色鐵青的劉辯,臉上終於浮出了一抹笑意。
自從當日離開安邑前往洛陽,到如今已是過了數月,劉辯與唐姬等人分開也是有些日子。雖說在這三個女人身上,找不到管青給他帶來的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可與她們相處日久,畢竟還是有了很深厚的感情。
隊伍越來越近,劉辯已能聽清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發出的“空空”聲響。木質的車軲轆碾軋在路面上,發出“疙瘩疙瘩”的響聲。
“殿下!”到了王府門外,趙雲和太史慈同時翻身下馬,抱拳躬身,趙雲對劉辯說道:“末將等迎來王妃!”
向二人點了下頭,劉辯朝隊伍中看了看,很是詫異的問道:“怎不見韓暹將軍?”
“回稟殿下!”趙雲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對劉辯說道:“韓暹將軍入城之後,押送着錢糧,徑直前往府庫交接去了!”
“倒是難爲了他!”劉辯點了點頭,對趙雲說道:“你命人去知會韓將軍,要他送罷錢糧,入府面見本王。“
“諾!”趙雲應了一聲,扭頭向身後跟着的一名羽林衛說道:“去府庫傳殿下命令,請韓暹將軍交接完畢錢糧,即刻前來王府拜見殿下!”
那羽林衛應了一句,先是抱拳躬身後退兩步,隨後轉過身跳上戰馬,策馬朝着府庫方向奔去。
“殿下!”得了命令的羽林衛剛離開,劉辯就聽到了一個甜甜的聲音。循着聲音向馬車看去,劉辯看到的是唐姬從最前面的那輛馬車裡鑽了出來,陶浣娘與蔡琰,也在唐姬出了馬車之後,相繼從後面的兩輛馬車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