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因何在此?”王柳身上沾滿了血污,雖然在火光下,血污並不算十分清晰,可那年歲稍長些的年輕劍客卻還是看出了她剛經歷過一場拼殺,抱拳朝她拱了拱手說道:“我二人乃是過路之人,與閣下並無瓜葛,還望閣下莫要見疑。”
盯着抱拳拱手的年輕人,王柳冷哼了一聲,並未說話,而是將臉偏向了一旁。
“你這人……”兄長給人行禮,卻吃了人一個冷冷的大癟,年幼的劍客見了,頓時來了火氣,“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擡手指着王柳說道:“因何這般無禮?”
被年輕劍客質問,王柳將臉轉向了他,微微擰起眉頭,雖是沒說話,目光中卻多出了幾分森冷。
看出王柳眼神中帶着濃重的寒意,年歲稍大些的年輕劍客趕忙站了起來,將他弟弟往身後一扯,先是瞪了他弟弟一眼,隨後抱拳躬身,向王柳行了一禮,對王柳說道:“小弟年幼,萬望閣下莫要責怪。”
年長劍客一直在低聲下氣的對王柳賠不是,王柳也不想多惹事端,在年長劍客再次賠禮後,她微微閉上眼睛,將脊背靠在了牆壁上。
少年人終究是有些火性,見王柳一副傲然的模樣,年幼劍客並不像他的兄長那樣想要息事寧人。
“你這人……”從兄長身後又向前跨了一步,年幼劍客擰着眉頭,衝王柳嚷道:“我家兄長與你說話,你因何一句不答?”
弟弟一直在惹事,已是看出王柳不同尋常,年長劍客心頭頓時大急,一把扯過那年幼劍客的手臂,將他往身後一拽,再次朝他瞪了一眼。
連着被兄長瞪了好幾次,年幼劍客卻絲毫沒有半點息事寧人的意思,反倒是很有脾氣的伸手將他兄長往後一撥,跨步朝王柳走了過來。
就在他走到離王柳只有兩步之遙的時候,小小的房間裡,陡然響起了一聲長劍出鞘的聲響,一柄長劍筆直的指向了他的胸口。
在年輕劍客朝他走過來的時候,王柳始終坐着,連動也不曾動上一下。
她坐着的姿勢,在任何練劍的人看來,都是不可能很快將長劍拔出。讓屋內這一大一小兩個劍客感到愕然的,是她偏偏在這種刁鑽的姿勢下,毫無障礙的瞬間抽出了長劍。
聽到長劍出鞘的聲音,年幼劍客下意識的想要去摸腰間的長劍,可就在他手剛按到劍柄上的時候,他的前胸已經被鋒利的劍尖抵住。
劍尖離年幼劍客的心窩只有小半寸的距離,只要王柳稍稍再手腕上再用些力氣,長劍便可將年幼劍客的心口刺穿。
從王柳出劍的速度和準頭,年長劍客已是看出她有着高絕的劍術,他的弟弟之所以還能站在當下,乃是王柳並沒有動起殺念。
“多謝閣下劍下留情!”站在年輕劍客身後三四步開外,年歲稍稍大些的劍客趕忙抱拳躬身,向王柳行了一禮,口中不住的稱着謝。
“練劍之人,無有血性!”讓兩個年輕劍客完全沒想到的是,在年歲稍長的劍客說過話後,王柳將長劍收了起來,冷聲說道:“你這做兄長的,反倒是不及你家弟弟更像劍客!”
被王柳說了一句,年長劍客的臉頰頓時通紅一片,不過他並沒敢出言反駁,從王柳剛纔出劍的那一瞬,他便看出,即便他們兄弟二人一同拔劍,也絕對不是王柳的對手。
年少些的劍客則不像他兄長那樣,在王柳拔劍的那一刻,胸前被長劍的劍鋒抵着,他並沒有感到害怕,反倒是對王柳生起了一種難以名狀的佩服。
待到王柳把劍收起,他站在王柳面前,低頭將坐在地上的王柳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見王柳滿身血污,他才稍有些忐忑的向王柳問道:“閣下看起來很是疲倦,想來尚未進食……”
從淮南軍的追趕中逃離出來,王柳確實是什麼也沒吃過。在這間破屋裡躺了兩三個時辰,肚子早就餓的“咕嚕嚕”亂叫。
不過在年輕劍客問她有沒有進食時,她並沒有給予回答,而是朝那年輕劍客瞪了一眼。
被王柳瞪了一眼,這次年輕劍客並沒有像剛纔那樣衝動,而是轉過身,走到他兄長身旁,從他們隨身攜帶的布包中取出了一個小包袱。
雙手捧着那小小的包袱,年輕劍客又折回了王柳身前,蹲到離她足有兩步開外的地方,將雙手平平遞向王柳,雖是沒有說話,目光中卻透出了些許親近。
很是警惕的看着年輕劍客,王柳並沒有伸手去接那隻布包。
見王柳目光中流露着警覺,年輕劍客收回遞出的雙手,將那隻小小的布包打開,從裡面掏出了一把金燦燦的粟米,塞進口中,咀嚼了幾下,吞嚥了下去,隨後又將布包遞給了王柳。
年輕劍客先吃了一口粟米,王柳這才放了心,接過了布包,一邊警覺的看着蹲在離她不遠處的年輕劍客,一邊伸手從布包中掏出了粟米,塞進口中。
肚腹空空,吃了幾口粟米,王柳感覺好了許多。可想到王榛此時還在淮南軍的手中,心頭不免又是一陣失落。
劍術高絕又能怎樣?曾經與鄧展比拼,連鄧展都被她重創又能如何?如今王榛被淮南軍生擒,她竟是半點主意也是沒有。
“閣下好似有心事!”待到王柳吃了幾口粟米,蹲在離她只有兩步開外的年輕劍客對她說道:“但凡遇事,總是會過去……”
“你這小兄弟,年歲不大,知曉的事體不少!”吃了別人的粟米,王柳也不好不理會那年輕劍客,終於還是勉強朝他擠出了個笑容,回了他一句。
一直站在離王柳稍遠一些的另一個劍客,見王柳如此跟他的兄弟說話,懸在嗓子眼裡的那顆心,總算是放下了一些。
“閣下劍術高超,又有何人能讓閣下這般愁眉不展?”蹲在王柳身前,年輕劍客朝王柳又蹭近了一些,很是討好的說道:“若是在下能有閣下三成的劍術,想來在這世間,也是少有敵手!”
吃了一口粟米,又朝那年輕劍客看了一眼,王柳語氣淡然的向他問道:“你叫甚麼名字?”
“這位是家兄黃騰,我叫黃勝!”聽得王柳問他名姓,年輕劍客臉上頓時漾滿了笑容,回答道:“我們兄弟乃是淮南人氏,自幼便喜好劍術,只是劍術不精……”
“方纔你二人進屋之時,你還說過,憑着你等劍術,若要做個將軍,也是不難!”將裝着粟米的布包放在大腿上,王柳語氣很是淡然的對黃勝說道:“如何此刻這般謙遜?”
“還不是見識了閣下的劍術?”王柳這麼一說,黃勝頓覺有些尷尬,嘿嘿一笑,對她說道:“在下於家中倒是頗難尋到對手,方纔閣下拔劍,在下竟是連劍都來不及抽出。若是閣下有心誅殺在下,恐怕此刻這裡便是多了具屍體!”
“我沒有理由殺你!”黃勝的話說到這裡,王柳將布包系起,丟還給他,語氣淡然的對他說道:“一飯之恩,容當後報!”
“值得甚麼!”聽說王柳要報他的一飯之恩,黃勝擺了擺手,對她說道:“不過是些乾糧……”
“小心!”就在黃勝話還沒說完的時候,靠牆坐着的王柳突然大喝了一聲,縱身朝他撲了過去,一把將他按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十多條黑影在破屋門口躥動,隨着黑影躥過,一支支箭矢夾着勁風飛向了屋內的仨人。
離王柳稍遠一些的黃騰,劍術和反應顯然要高出黃勝許多。當箭矢飛進屋內的那一剎,他愣了一下,縱身朝一側躥了出去。
他的身子剛剛躥出,幾支箭矢便從他剛纔站立的地方飛過,插進了後面的土牆中。
“殺,一個不留!”發射箭矢沒有對王柳等人造成任何傷害,屋外立刻便傳來了一聲大吼。
隨着吼聲落下,從屋外躥進了十多個手提長劍、穿着淮南軍衣甲的兵士。
這些兵士躥了進來,瞪圓了眼珠子,齊齊發出一聲怒吼,持劍衝向了屋內的三人。
“慢着!慢着!”見有淮南軍衝進屋內,黃勝並沒有拔劍,而是朝着那十多個淮南軍不住的擺着手喊道:“我等犯了何罪……?”
不等黃勝把話說完,一個淮南軍已是舉起長劍,兜頭朝他劈了下來。
就在黃勝要側身避開劈向頭頂的長劍時,那淮南軍的動作卻突然止了下來,緊接着,一股溫熱的鮮血噴濺了黃勝滿臉滿身。
愕然的望着一劍切開那淮南軍頸子的王柳,黃勝兩眼瞪的溜圓,竟是忘記了將臉上的血漬抹去,呆愣愣的站在遠處。
黃勝還在發呆,王柳已經提着長劍,朝衝向他們的淮南軍迎了上去。衝進屋內的淮南軍,一個個的倒在了王柳的劍下,此時屋外的街道上,一個身穿白色深衣的劍客,正雙手抱懷,站在離破屋不遠的地方。在那白衣劍客身後,百餘名手提長劍的淮南軍,圍成一個半圓,做好了只等那劍客一聲令下,便會衝進屋內與王柳等人廝殺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