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立國是依靠龐大的士族羣體而竊取帝位,朝中權利被這些仕宦瓜分,所謂的官宦子弟才能良莠不齊,大多真正有才能者得不到晉升根本。甚至東晉時候還出現了,“王與馬,共天下”的局面。正是這些士族坐大,奢華腐敗糜爛整個社會,站在高位者,可以肆意踐踏底層人民的一切,甚至是性命,出名的王愷,石崇鬥福,王戎莊園遍及八方,錢多而鏽,便是各種代表。
國家的利益大多被這些士族壟斷,真正的朝廷卻又被大多昏聵無能的人把持,五胡亂華帶來數百年的禍亂,不單單是三國戰亂人丁失卻的遺患,說到根本原因,卻更在於士族坐大,享受揮霍浪費的國家資源幾乎到了髮指的程度。而隨着魏國漸漸的變質腐敗,人才的大量流失,埋沒隱遁,國家機器得不到真正有力的新鮮血液纔會越發衰敗不堪,要知道魏國初立,憑藉一國,不僅僅是對吳蜀的壓制,而北疆蠻人又豈敢南下牧馬!戰亂死人或許是五胡亂華的直接原因,但根本原因卻始終在於士族的坐大。
有才能的人,不能得到兩晉使用,甚至如王猛之流的大賢,寧肯投奔北國胡人,也不願南下東晉爲官,不得不說是種悲哀。而在胡人南下的時候,甚至還有不少漢人百姓夾在其中,數目龐大不在胡人之下,官逼民反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所有官僚都是一體的階層等級,而這個階層還壟斷了國家大半的資源利益,珍惜自己的利益,視百姓平民如草芥。
衛寧不是悲天憫人的聖人,要去大膽妄爲的站在所有士族地對立面上去,而卻正是不解除這根本性的毒瘤。便根本談不上未來的延續。說到更深處,饒是他衛氏一脈代漢而立,也不過是繼續了魏晉地末路和破敗。
在他看來。縱觀華夏五千年的歷史,魏晉時代可以說是最爲悲慘的一個年代,整個社會風靡空談,奢華成風,人丁稀少,有才的寒門子弟得不到施展才華的舞臺,而少數出身貴族的才幹卻也不得不跟隨主流同流合污。如謝安。隱居之時不也還是因爲謝家衰敗而出山爲官?
饒是褒貶不一的北宋,卻也是中華少有經濟繁榮地年代。他不同樣也經歷了五代十國地戰亂?但兩晉時代,無論軍力,政治,經濟,各方面。可以算的上是歷史上少有地破敗。
不單單是爲了國家,爲了這個民族,就算是爲了他們衛氏一脈,衛寧也決然要掐斷這個萌生的禍根。
而現在的萌芽,不正是因爲戰亂之後,帶來的大片權利空白麼?衛寧自然不會大張旗鼓的開始整頓清洗,畢竟現在還需要依靠這些士族來加強穩固統治,但在同時,卻也是無論如何需要抑制他們地坐大和膨脹。
他可以妥協。但卻也是需要在抑制住士族野心的前提下達到妥協。但衛寧也是知道,即便要做到抑制也是困難重重。稍有不慎將這些世家大族的矛盾揭開,必然大火蔓延到他的地盤上去。
所以衛寧纔會迂迴路轉,將劉曄擡將出來,充當吸引火力的點來。劉曄自是皇室代表,與世家大族有利益之間的牽扯,但涉及到了皇室的利益,站將出來說話,卻也是理所當然。
充當先鋒,自然免不了承受了大多數的壓力,劉曄並非不明,但卻依舊能夠接下這個重責,一方面卻是爲了得到衛寧的信任,而另外一方面,卻也正是爲了一展自己地報復,投身到衛寧地大計當中何嘗不也使他震撼不已。
用整個皇族來擔當炮火的吸引口,劉曄承當地恐怕還有不少危險,他的堅持倒是也讓衛寧頗爲感激。
而衛寧的所作一切,正是將衆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將他看做與劉曄有過某種秘密協議,至少不會讓人以爲是他衛寧在背後做了主動,即便有心人能夠看出問題,但卻也不是堂而皇之。
爲劉曄的造勢,看現在的情況,卻已經算是達到了衛寧的期望。至少,如今幾乎所有人都將他看做皇室利益的代表人物,這樣便能直接或者間接的緩解衛寧與士族羣體們之間的矛盾,衛寧不需要直面承擔壓力。
根本便不等衛寧出聲,現在朝中的舞臺依舊還是劉曄做主,人人雖看向衛寧,劉曄卻又不知道從何處翻出無數紙帛。隨着他那鏗鏘有力的聲音,雍州,司隸,涼州一帶當地土豪鄉紳強並土地,私佔資源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滿朝上下,幾乎人人聽得心中一凜。
戰亂過後的權利空白,勢必引起大部分人的覬覦,而這些或多或少代表了地方利益的人,又如何不清楚這些事情?這些東西或許可以再暗地中交流,尋求其餘人共同加固利益上的往來,但必然不可能明目張膽的跳將出來。而他們的所作所爲,不單單損害的是漢室的利益,更是連衛寧這個真正主人的權益也給侵佔了不少。即便他們自認爲自己勞苦功高,理應獲得這些東西,但畢竟是沒有經過衛寧明面上的認可。
如今被劉曄赤裸裸的挑了出來,所有人的臉上終究是一片陰霾,而這大半部分人,赫然還是衛寧的嫡系!
在那書帛中念來,司馬朗代表的司馬氏,裴潛代表的裴氏更是各種代表!這兩人一個受命坐鎮涼州統籌,一個受命治理司隸,自然也是將家族的權益伸到了地方上去,而被劉曄赤裸裸的挑到了明處,兩人臉色大變,惶恐看向了衛寧而去。
可以說,現在的司馬家和裴家在決定追隨衛氏以後,便已經脫胎換骨,能躋身到衛寧的心腹一列,地位,權勢蒸蒸日上,加上他們的經營,幾乎可以說,便是未來的門閥雛形。
畢竟是觸犯或者是竊取到了衛寧的勝利果實,他們這些打工仔或許可以從暗中伸手,甚至可以說,就在暗地裡和衛寧協商也受不了太大的怪罪,但決然是不能明目張膽的擺了出來,尤其是在這代表權力巔峰的朝堂之上!
兩人兇光逼人,心中對劉曄已經恨不得生吞剝肉,但更多的是惶恐不安的等待衛寧的出言,事到如今,衛寧將他們召回本就不明所以,可現在的模樣,更讓人膽戰心驚。
老實說,他們對於本家來說,兩個並沒有做到什麼膽大妄爲,但依附在他們之下的當地小士族一但匯聚在一起,便是一股龐大的數量,甚至沒有劉曄點破出來,他們都還不知道這等權勢何等龐大了。
衛寧一直站在前列,閉目不言,而他越不吭氣,放任劉曄暢所欲言,更叫人心驚肉跳,擔憂不已。
劉曄直面攻的不僅僅是其餘普通的人了,一但將司馬朗和裴潛爲代表的衛寧集團也牽扯了進來,即便是剛纔有所疑慮的人也紛紛打消了衛寧纔是真正黑手的事實。
事實上,劉曄的作爲,不單單是刺痛了所有人的利益和臉面,更多的卻也是讓人不解和疑惑。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他不惜得罪所有人,也要赤裸裸的站將出來挑釁,又或者可以說是和衛寧達成的某些暗地利益,足夠讓他有雄渾的底氣?亦或是,劉曄依靠什麼理由,來讓衛寧達成了某種妥協。
不知不覺,所有人已經將衛寧放在了被脅迫者的地位上,卻不知道,真正的發動者,卻反而是他!這個不惜犧牲固有利益也要推翻,士族未來磅礴發展的幕後黑手!
隨着劉曄字裡行間的鏗鏘有力,滿朝文武人人義憤填膺與劉曄互相攻起來,甚至少部分依附在劉曄麾下的漢室利益集團也不得不出面反對了起來,但他身上擔負的畢竟是漢室皇族的臉面,所有人已經隱隱將矛頭直指向劉姓一脈。
郭嘉在官僚羣體的中央處,賊眼直轉,心中大笑,臉上卻是波瀾不驚,只看着滿朝文武面紅耳赤,而那司馬朗和裴潛更是豬肝色,可憐巴巴的看向衛寧等着他出面做主。幾乎已經笑翻了天,這些傢伙,又如何知道,他們希望用強勢壓迫劉曄出頭的衛寧,卻纔是這一切的真正發動者?
隨着越來越多人的怒斥和希冀,衛寧慢條斯理緊閉的雙眼緩緩張開了。所有人心中大喜,什麼事情,必然是需要有分量的人物出面帶頭,劉曄是皇族,又是獻帝親自承認的皇叔,皇室宗正,他們不敢奈何,但衛寧卻是有足夠的本錢讓他屈服。
這些士族的代表人物,已經決意在衛寧發難的時候火上澆油,將劉曄挫骨揚灰了!
“唔……!”衛寧睜開了眼睛,朝殿上衆人紛紛閉上了嘴巴,氣氛陡然一凝起來,等他說話,卻半晌一聲沉吟,只讓人焦火不已。
環顧衆人,衛寧卻是不知道劉曄竟然做得如此出色,卻也不禁越發感激,畢竟挑動了所有人的怒火轉移到他身上,承受的壓力何等龐大,而這一切本該是他衛寧該承擔的。
衛寧緩緩張口道,“司馬大人與裴大人忠心爲國,宗正大人所言恐怕是過了……!”
衆人心中大定,卻看衛寧眉頭微微一皺,話風一轉,心中卻是又提到了嗓子,瞳孔瞪大,卻聽衛寧又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