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雲水去兮,紅顏落香塵,遍地黃花起。
風無跡,尋得幾回消息。
玉魄芳魂,孤鴻掠影,俠骨伴柔情,蒼茫暮色裡。
誤多少,天地英雄氣 !
話說在長安城附近,有兩處酒樓的菜品,是別處絕對不能比的。城內的明月樓和城外的青郊外酒樓。
外人只知道他們都有高明的廚師,可以調製出精美的菜餚。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是,這兩處酒樓之所以做菜水平能夠突飛猛進,是有人給過他們指導,並且提供了特別的烹調佐料。
南海與西南夷通道的打通,猶如打開了兩座寶庫的大門。而長樂塬上越來越龐大的運輸船隊,在通往這兩個方向的水路上川流不息,源源不斷的把寶庫中的各種珍稀出產品運到長樂塬上,經過加工製作以後,再銷往中原郡縣、東海之濱、塞北江南……。
而烹調所用的茴香、八角、胡椒等只不過是其中的一項而已。這些在南越諸島上遍地生長,毫不值錢的東西,運到中原和江北以後,就成爲十分珍貴的香料。簡直是一本萬利。
這些財富,流向了兩個地方,長樂塬和未央宮。元召把留下來的錢都逐漸用到各類建設上,他的很多設想,都在逐漸的落實和建造中,現在世人大多還一無所知,等到有一天突然驚覺的時候,也許會發現那是一個新世界。
未央宮中的庫府,那個天文數字般的賬本還在一天天的加厚。皇帝每次滿臉喜色的翻看時,他總是會嘮叨一句:“當初吃的那小子做的那條魚,真是太值了!那是朕這一輩子吃過的最值錢的魚。”
魚,確實好吃,這是元召的最愛。所以,今天的菜品中,就有一道紅燒大鯉魚,熱騰騰的香氣撲鼻,色香味俱佳,看着就引人垂涎,食慾大振。
劉姝郡主卻是第一次吃到這種魚,只品嚐了第一口,她就喜歡上了這種滋味兒。也不顧形象了,夾了一大塊放到碟中,津津有味兒的吃起來。
“此物大妙!果然是人間極品。淮南之地美味雖多,相比起來,卻也是遠遠不及啊。”伍被品嚐以後,不禁連聲讚歎。
主父偃得意的捋了捋鬚髯,神色間有些回味的說到:“那是當然!伍先生說的一點兒都不爲過。這道菜乃是我家小侯爺首創,當初第一次做出來,還是老夫首先品嚐的呢,此時想起來真是幸甚!呵呵!”
“原來如此!真是能者無所不能啊。我家王爺曾經說過,世間之事,物理相同,一法通而百法通。哈哈!小侯爺的所思所想,與王爺倒是同一類人。”
伍被話中暗有所指,已經隱隱表明,自己贊同元召的提議,回去後一定說服淮南王同意。
元召與主父偃對視一眼,心照不宣,舉起酒來,相勸他共飲一杯。伍被欣然領命,恭敬一飲而盡, 雙方盡皆歡喜。
“這樣的魚兒,我以後還想吃,卻不知道有誰能做……。”
有人在他耳邊輕輕低語了一句,元召微微一愣,揉了揉下巴,他有些不知道怎麼作答。
劉姝脫口小聲說了這一句,見他有些發呆,不覺微感氣惱,使勁翻了個大白眼兒,卻不妨忽然看到對面而坐的名叫卓文君的女子正在盯着他們兩個人,嘴角帶着若有所思的笑意。劉姝大羞,連忙低下頭,裝作在認真吃魚,再也不敢亂說亂動。
其餘幾人卻沒有注意到這些小細節,主父偃與伍被兩人棋逢對手,談興正濃,杯盞之間,喝的甚時盡興。崔弘佈菜,元召相陪,間隙裡逗着明珠兒戲耍,文君看着眼前情形,也自感到心中喜樂。
樓外山野道邊,黃花開的正香,西風漸起,眼看又是一季。元召微微有些感慨在心頭,不免多喝幾杯。
氣氛正在高興的時候,有卓府派在這邊照應的管家走了進來,伏在文君身邊悄聲低語了幾句。卓文君眉頭輕輕的皺了皺,點頭表示知道了,那人帶着恭敬的神色對元召施了個禮,然後退出去了。
“阿姐,有什麼事?”元召見文君在低頭思索,不禁出聲相問。
文君輕輕地笑了笑,說道:“沒事的,管家說來了些身份不明的人,應該是路過的,他們自然擺得平,不用在意,你們繼續就是。”
元召點頭,青郊外酒樓的名聲現在非同一般,長安城和附近三縣的好事之徒,沒有人敢上這裡來搗亂。至於一些過路的江湖客,更不敢在這長安附近鬧事,再說了卓家的大批人手也不是吃素的。
又過了沒有一盞茶功夫,忽聽樓下有吵鬧聲傳來,好像還有摔破東西的聲音。元召不禁一愣,卓文君早已站起身來,見明珠兒在元召膝間玩耍正好,她便打個招呼轉身出門,去看個究竟。
元召對崔弘使個眼色,崔弘會意起身,提了案邊長劍,隨後跟了出去。
青郊外酒樓下確實來了些身份不明的人,不僅樓內,連外面也佈滿了統一服色的赳赳大漢,散佈在大道兩邊,隱隱對酒樓形成包圍之勢,並且這些人都帶得有兵刃,目露兇光,一看就不是易於之輩。
進到樓內的有大約四五十人。剛開始酒樓掌櫃還以爲是行走南北路過此地的客商,幾個店夥兒迎上來打招呼時,卻被當頭的幾個大漢一把推到旁邊,瞪眼威嚇着不許亂動!
來的這些人不是別個,正是從長安城內廷尉府一路趕來的大漢廷尉杜周和他的手下們。
廷尉府得到消息,有淮南王的心腹謀主帶了十餘人秘密來到了長安,形跡可疑,不知道意欲何爲。
正急於立功的杜周那肯放過這樣的機會,他立刻意識到,也許,這會是一條大魚!他立刻下令,嚴密跟蹤來人行跡,並且在長安淮南王府周圍佈下眼線,意圖有所發現。
可是,監視了半天,淮南王府卻並沒有什麼動靜,那位留守的世子劉建據說已經好多天沒有出過府門了,風聲鶴嘯的這個時刻,更沒有什麼人來拜訪過。
正在有些擔心空忙活一場呢,城外的人終於飛馬傳來了消息,淮南來人在城西三十里外的一家酒樓宴客,有可能會是密謀什麼勾當。
杜週一刻也不耽擱,馬上親自帶領廷尉府精幹力量,縱馬出城,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趕到這兒來了。手下迎上來稟報,人就在裡面,如何行動,只等廷尉大人決斷!
爲了怕打草驚蛇,廷尉府的人都沒有穿官服,而是統一的灰衣武士打扮,配了刀弓。杜周卻是蜀錦袍服,匝巾箭袖,一馬當先在衆屬下護擁下進來。
他也是粗通武藝的人,這些年任職廷尉府,暴烈拷打犯人,爲求招供,無所不用其極,早已經是習以爲常之事。
一樓的酒客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就已經被這些兇巴巴的大漢們喝令不準亂動,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原地。有嘴巴不老實的還被順手賞了幾個耳光,好好的喝酒吃菜誰想到會碰到這樣的事?
有幾個跑江湖的習武之人打抱不平,剛要出聲抗議,卻不妨這些傢伙並不聽他們講道理,廷尉府最近正是氣焰囂張的時候,打人甚至失手誤殺都有廷尉大人罩着呢,怕什麼?此時不抖抖威風,更待何時呢!
眨眼之間,那幾位想理論一番的武人都被打翻在地,酒案傾倒,口眼歪斜,遭受了無妄之災。所有酒客都知趣的閉上了嘴,心中惴惴不安的在一邊看着事態的發展,暗中祈禱自己別受池魚之累。
看了看鴉雀無聲的四周,廷尉大人很滿意屬下的威風,他清了清嗓子,威嚴的喝了一聲:“今日廷尉府在此辦案,所有人等不得亂動,否則,與逆賊同罪!”
酒客們心中一驚,原來是廷尉府的人,怪不得如此兇惡。向來廷尉府惡名遠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今天倒黴碰到他們,只求老天保佑,別惹事端上身啊!
“酒樓老闆何在?看到我們廷尉大人到此,還不過來答話!哼!”
幾個長史跟隨甩鼻子瞪眼睛,狐假虎威,不可一世。
“上官有何吩咐?草民就是此處的掌櫃,我們一向奉公守法,安分經營。還請高擡貴手,不要把場面弄得太大,驚嚇了酒客主顧們。承讓!承讓!”
掌櫃是個精瘦的中年男子,很會說話,陪着笑臉,儘量客氣一些。
“呵!你可知道這酒樓內今天有牽涉到要案的重犯在此?一會兒捉拿到案,你們這家酒樓嘛,哼哼,能不能還開的下去,也只不過在本官的一念之間爾!”
杜周撇着嘴,冷笑一聲,斜眼瞅了瞅身前的掌櫃,一副王法代言人的形象。
那掌櫃的倒是吃了一驚,他看了看身後跟過來的酒樓店夥兒們,他們紛紛搖頭,表示毫不知情。
“不知上官此言何指?重犯又在何處?請明確告知。”
杜周不屑與這掌櫃囉嗦,冷哼一聲,兩個早已在此守候多時的廷尉府暗探,從一邊閃出來。
“大人,他們就在樓上大間裡,四男一女,這會兒正在那裡,小的帶路,大人儘可上去捉拿!”
杜週一揮手,十幾個彪悍的屬下不容分說,執刀就要往上衝。那掌櫃卻踊身擋住了樓梯口,急忙說到:“且慢!上面今日清場,並無閒雜客人,只有我家的貴客在此,不得驚擾!”
他不阻攔還好,這幾句話卻更讓杜周疑心大起,他厲喝一聲:“閃開!不知死活的東西,所有人聽令,捉拿要犯,有敢擋路者,立斬!”
掌櫃卻甚是執着,唯恐他們這些凶神惡煞上樓有什麼不良企圖,還待理論。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傢伙哪裡還耐煩,亂刀舉起,就要濺血。
“住手!我看你們誰看放肆!”
二樓欄杆邊轉過一女子,翠袖薄衫,眉間含怒,正冷冷的看着下面的一衆酷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