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充當司儀的高秘書大喊“新郎可以吻新娘時”,梅、喬兩位老夫人眼眶裡的淚水便如小溪般汩汩流了下來。
兒女就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債,今生無論如何都要還的,兩位老夫人爲各自的女兒,這輩子操的心也是夠夠的了,如今見她們有個好的歸宿,下半輩子身邊有個知冷暖的人,這也就心滿意足了。
特別是喬老夫人,看着陳嶺南深情款款地吻着喬欣,心想這時叫她去死她都樂意,至於現在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中的喬家,也只在她腦中一閃而過罷了。
喬鏘原先受喬憶蠱惑,想着上位者重顏面,用喬憶和洛靖祺的訂婚的事找江一狄逼一逼,說不定兩人的婚事就成了。哪知他前腳剛去找喬老爺子,喬憶後腳就把洛氏發生的事告訴了牧清風,還慫恿着他把小辰兒帶走,這無非觸怒了洛靖祺和江家人的逆鱗,江家,現在最缺的便是子嗣。
等到小辰兒是寧心和洛靖祺兒子的事情爆出來,喬老爺子直覺壞事了,果然他們還沒找上江一狄,洛靖祺卻藉口喬憶和牧清風合謀欲害小辰兒,撤銷了對喬成電子的投資,就連開發區項目和洛心酒店,也以股東會的名義,把喬家提出了局,短短几日,喬家便損失慘重。
屋漏偏逢連夜雨,股東聽說喬成電子被洛氏打壓的事,紛紛要求撤資,與當初喬家二房鬧分家時一個樣,可惜今時今刻再沒人幫他們喬家填補窟漏,喬老爺子一下子癱倒在了牀上。
喬鏘曾跑到喬老夫人面前大打親情牌,可惜喬老夫人太瞭解這個兒子了,脾性半點沒遺傳到自己的,反倒與丈夫喬洪一個樣,自私、冷漠,喬老夫人二話沒說便把他給轟了出去,她現在沒怪罪他們算計小辰兒已經不錯了。
喬欣前頭跟過兩個男人,一個有實無名,另一個有名無實,這次卻是第一次披上婚紗,雖然連外孫都有了,也免不了羞紅了臉。
當陳嶺南提議說去A市附近的無雙島旅遊時,喬欣半點沒有因爲他沒跟自己商量擅自做決定而動怒,反而鬆了口氣,心想着總算不用面對滿堂的賓客了。這個年紀結婚,是要些勇氣的。
婚紗本來是香玉給寧心準備的,梅素雅個子高些,喬欣卻比女兒矮些,所以拖在地上委實有些長,陳嶺南乾脆攔腰抱住了這個心心念唸了半輩子的女人,把她安放在特地爲這次婚禮買的豪車中,親自充當駕駛員,帶着他心愛的女人往無雙島出發。
寧心和洛靖祺相攜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今天天氣真好!”寧心笑眯眯地道,洛靖祺看了看漫天的雪花,沒有說話。
喬欣有個好歸宿,她這個做女兒的也放心不少吧?這樣也好,省的老婆好不容易到手,還有人跟他搶。
洛靖祺心裡愜意地笑了笑,攬着她的肩膀往裡走,並道:“丈母孃走了,你婆婆還在呢,我們進去吧,外面冷。”
兩人並沒有看到在拐角處有個奇怪的男子盯着遠去的婚車看了良久,那人頭髮花白,小半個腦袋都癟了,一側衣袖空蕩蕩的,顯然受過重傷
。
“洛哥,你不去追她麼?”旁邊的身材矮小的中年女人問道,她雖然一副農村婦女的打扮,但氣質盎然,且目光清澈,臉上帶着少有的安然之氣,彷彿只要有她在身邊,再大的煩惱也會很快煙消雲散。
“不用了,我就是來看看她好不好,如今看到她幸福,就已經心滿意足了。”男人說道,說這話時目光還不離那輛車子,彷彿這樣就能把那個女人印在心底。
“洛哥!”女人不贊同地皺了皺眉,心道你明知道她曾找過你多次,說明心裡根本就沒有放下過你,而且你一恢復記憶便不顧自己的身體,急急地來找她,這樣的感情難道不值得去爭取嗎?
沒錯,這個叫“洛哥”的男人就是洛錦年,喬欣的直覺是對的,在那場車禍中他沒有死,替他睡在墳墓裡的是他在路上一時好心載的流浪漢,他幸運地被身旁這個回國探親的女子所救,可是他雖然沒有命喪當場,卻受極嚴重的傷,性命一度垂危,女子最後把他帶到國外醫治才勉強撿回一條命,其後躺在牀上整整兩年才慢慢好起來,而且腦中的淤血使他喪失了全部的記憶,直到最近才恢復。
洛錦年當時開的車直接變成了一片碎片,那個面目被毀、衣服也燒的差不多的流浪漢自然被當成了洛錦年,傷心過度的洛老爺子也沒有去核實那個人是不是自己的親兒子,可喬欣卻一直不相信洛錦年會死。
從寧心有記憶起,不定時的母親就會把她託付給黎嬸子一家,然後和養父消失一段時間,她不知道的是母親就是找她親生父親去了。
可救了洛錦年的這個女人卻知道,一來喬欣是以寧太太的身份,她猜不透她與洛錦年有什麼關係,二來洛錦年因爲失容和失意,對以前的事一直很抗拒,不願意出現見喬欣,所以這事就耽擱了下來。
可是前不久洛錦年卻奇異地恢復了記憶,記起他出事前心愛的女人要生孩子了,而且這孩子還是他的,他便央着救她的女人要回來找喬欣。
女人本來是不同意的,因爲洛錦年這段時間身體不好,舊傷復發了,但實在敵不過他苦苦哀求,不過她認爲要是知道回來就得面對喬欣再嫁他人,而且嫁的人還是昔日的好兄弟,還不如不回來呢。
“芬芳,”洛錦年轉過身,用完好的那隻手碰了碰照顧了他三十年的女人——陳芬芳,也不知是在說服她還是在說服自己,“我在世人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了,何必再出現打攪她的生活?”
的確,他們回來晚了一步,喬欣和陳嶺南已經登記結婚,看喬欣眼裡的嬌羞,對新婚丈夫未必沒有一點感情,這個時候洛錦年出現,只會讓她不知所措。
當然以喬欣的心性,看到他這幅模樣必定會與陳嶺南離婚,然後全新全意地照顧他。可是他忍心嗎?年輕的時候因爲不敢違抗父親的命令,他已經辜負了她,何必在她能獲得一份完整的愛情的時候,他再殘忍地去破壞?這樣痛苦的只會是三個人。
況且他的身體他自己知道,今日不知明日事,何必讓寧心再承受一
次失去他的痛苦呢?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芬芳,恐怕以後還得委屈你和我這個不如意的人攪和在一起了。”洛錦年笑道,對陳芬芳,他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陳芬芳笑了:“瞧你說的什麼見外的話!”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否則這些年也不會有時間全心全意照顧洛錦年,且人都是有感情的高級動物,相伴這些年,陳芬芳對洛錦年未必沒有情義。
“反正都已經回來了,不如去看看你父親曾經留下來的小島吧。”洛錦年提議道,換來陳芬芳一記白眼:“什麼我父親留下來的,如今都成你洛家的產業了。”
沒錯,這陳芬芳就是談老的女兒,在小島上爲青梅竹馬守望了一生的談老恐怕自己也沒想到,他心愛的女人給他在世間流了一滴血脈。
人生就是這麼奇妙,也處處透着緣分。
兩個都破碎了心的人相攜離去,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被正巧出來透透氣的洛老爺子看了個正着。
“唔唔唔……”洛老爺子激動起來,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洛錦年的背影,別人或許認不出,可他卻清楚地知道兒子走路的姿勢,與那獨臂男子一模一樣。
“老爺,你怎麼了?”陳管家關切地問道。
或許是心願已了,洛老爺子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現在不過是在拖着日子罷了,所以陳管家已經開始寸步不離地跟着他,但饒是如此,他也不明白洛老爺子突然激動是何原因。
洛錦年和陳芬芳在風雪中越走越遠,根本不知道疼愛自己的老父親是如何的焦急和激動,直到他拐了個角,身影消失在燈柱後面,洛老爺子才失望地放下手,眼睛不由自主撇了撇頭頂懸着的碩大的花球,上面鮮紅的喜字刺得人眼睛疼,洛老爺子消停了下來,卻像是陷入了某種思緒,沉默了很久。
陳管家十分擔憂,繞過身去問道:“老爺,你怎麼了?”
洛老爺子驀然擡起頭來,眼睛裡已沒了剛纔的激動,或是痛苦之色,只見一片淡然,甚至還有些許的安慰。
錦年還活着!洛老爺子長長地舒了口氣,看着半空中的雪花默默地說道,老伴,是你爲了讓我開心,所以才讓我有生之年再與兒子見上一面的吧?
這就足夠了!
洛老爺子拍了拍輪椅的扶手,示意陳管家帶他去恆利醫院,那是賓利醫院的附屬醫院,專門接待老年人,相當於養老的地方,李老夫人就住在那裡。
前幾年李老夫人還吵着要見洛老爺子,可惜洛老爺子被孫子孫女的禁忌之戀打擊得體無完膚,又惱恨李情嵐的忘恩負義,所以一直沒有去,這幾年李老夫人身體敗得厲害,也不嚷嚷了。
但洛老爺子決心好好地去看望她一番,他們都到了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年紀,還有什麼好放不下的呢?
洛老爺子還計劃着去老伴的墓地看看,洛靖祺和陳管家夫婦擔心他身體,總不讓他去,可他快下去陪她了,總得提前告訴她一聲吧?免得接岔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