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趕來的時候,夏桐急得不行,親自推着擔架上的車。
闕耀城想要跟上去,卻被夏桐狠狠推到一邊。
她情緒激動,像是被點燃的炸藥。
闕耀城擔心她,也不敢再往跟前湊,怕她做出過激的事情,加深兩人的誤會。
“闕總,關於新產品的討論會,還有三分鐘就要開始了。”莉娜捧着文件,走到闕耀城身後,輕聲提醒道。
“你先去準備下,我會準時參會。”闕耀城點了點頭,隨後大步往辦公室走去。
一邊打開筆記本,整理會議所需文件,一邊撥通了電話,“張瑤瑤,麻煩你去趟中心醫院,幫我照顧桐桐。”
“醫院?桐她怎麼了?”張瑤瑤一聽就着急了,這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今天就去醫院了?
“我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解釋,總之,你幫我去趟醫院。多謝。”
敲門聲已經傳來,是莉娜的聲音。
闕耀城這邊掛了電話,擡高聲音道:“進來吧。”
莉娜最是擅長察言觀色,目光滴溜溜往闕耀城身上轉了一圈,嘆了口氣道:“看來我們闕總又遇上煩心事了?”
“我覺得你還是適合常年出差。”闕耀城淡淡地道。
說話間,他已經動作迅速地將方案完成,合上筆記本,起身道:“走吧。”
莉娜雖然踩着高跟鞋,但是相當有職業素養地跟上了闕耀城的大步前進,壓低聲音道:“這幾天公司事務繁忙,怎麼安至溪倒跑去清閒了?”
闕耀城薄脣緊抿,眸光深處,明暗交織。
莉娜方纔親眼目睹夏桐的離去,心裡清楚闕耀城的狀況不佳,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麼,默默地去整理會議室。
中心醫院。
夏桐坐在廊道的長木椅上,滿臉焦灼之色望着急救室。
方纔辦公室發生的那一幕,此刻正不斷在腦海當中回放。
想到姐姐面孔漲紅,眼珠幾乎都要爆裂而出,她就覺得心跳得如同打鼓。
若是……若是她再晚一分鐘出現,是不是從今往後,她就永遠失去她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
她生命中,重要的人,一直以來,都屈指可數。
她無法再承受任何的失去。
“桐啊,你沒事吧?”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張瑤瑤,雙手搭上夏桐的肩頭,將夏桐仔仔細細打量了半響。
夏桐搖了搖頭,眼底的酸澀卻是再也難以抑制,她握住張瑤瑤的手,哽咽着問道:“瑤瑤,你說,我究竟該怎麼辦纔好?爲什麼我想要的幸福,就那麼難以被成全呢?”
“桐啊,你別難過,只是時間問題,我們想要的幸福,都一定會得到的!”
張瑤瑤心疼得將夏桐抱緊,手指穿梭在夏桐已經及耳的短髮中,柔聲安撫道。
“以前我也是這麼想的,以爲只要耐心等待,冰塊也能夠捂熱。但是如今,我……”夏桐說到這裡,卻是再也說不下去。
讓她怎麼說?
說她撞破了闕耀城想要殺死夏梧的場面?
她根本就不願相信,她連一個字也不願吐露。
她只想當那是一場噩夢。
急救室的門被打開,護士推着病牀走了出來。
夏桐趕緊起身,快步上前追問道:“我姐怎麼樣了?她沒事吧?”
護士壓低聲音道:“病人沒有大礙,不過需要靜養。”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夏桐忙不迭道謝,跟着護士一起推着病牀進了普通病房。
張瑤瑤則趁着這空檔,趕緊跑到醫院門口買了些水果。
等她回到病房裡的時候,只見夏桐正坐在夏梧的病牀前,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張瑤瑤將水果放在牀頭櫃上,拿了一個橘子,三兩下剝了皮之後遞給夏桐,柔聲道:“既然你姐已經沒事了,你就別想太多了。來,吃個橘子吧,可甜了呢。”
夏桐接過橘子,並沒有立即吃,她的目光落在半空中,透着虛無與絕望。
張瑤瑤雖然沒有親臨現場,不知道這當中又發生了什麼,但是以她對夏桐的瞭解,想來也知道事情必然是牽涉到夏梧與闕耀城的。
想到夏桐這些年來,一直都周旋在姐姐與愛人中間,張瑤瑤就覺得心疼。
她在心頭醞釀了一下說辭,小心翼翼地道:“桐啊,你有沒有想過,放開手,讓時間去撫平所有的傷痕?”
夏桐一直虛空的目光,終於有了對焦點,她望着張瑤瑤,泛白的嘴脣輕輕開合着,卻半個字都沒有吐露。
張瑤瑤望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夏梧,壓低聲音道:“桐啊,我的意思就是,你成天在他們中間打轉,勞心勞力,卻收效甚微。不如干脆選擇放養方式,你跟闕耀城好好地過日子,把你姐晾一會。沒準時間一長,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呢。”
“畢竟,這事,說真的,真不怪你。”
張瑤瑤見夏桐神情依然呆呆的,也不知道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幾分,她有些着急,拉住夏桐的手,輕輕拍了下道:“本來我這會正準備着求婚的事呢,是闕耀城打電話給我,讓我趕過來的。當時聽他語氣,焦灼得很。桐啊,不管你們三人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闕耀城是真的很愛你。”
“我姐她……也很愛我,我也很愛她。”
夏桐現在腦袋特別亂,各種畫面交織着出現在她的腦海裡面,將她的意識攪得天翻地覆。
她抽出被張瑤瑤握住的手,神色黯然地道:“瑤瑤,謝謝你的安慰,但是我現在真的什麼都聽不進去。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我……”
“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
張瑤瑤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夏桐,千言萬語涌上心頭,卻也知道此時說什麼,怕是夏桐也聽不進去,她只得叮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千萬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別想太多了。”
夏桐木然地點了點頭。
張瑤瑤三步兩回頭地出了病房門,立即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闕耀城。
天曜集團。
會議仍然在進行中,因爲牽涉到國內多家大型企業的收購合併計劃,各位大股東們都激動不已,踊躍發言,會議的氣氛被推至至高點。
莉娜坐在闕耀城下方首位,負責會議紀要,眼看着闕耀城面色毫無波瀾,每一次開口都是條理分明、切中要害,內心敬仰之情滔滔不絕。
突然間,莉娜注意到闕耀城的手機竟然放在打開的筆記本中間。
難道說,他在等……她的電話?
這個念頭才一冒出來,莉娜就被驚得連呼吸都是一窒。
因爲闕耀城從來都公私分明,這麼多年,開了大大小小無數場會議,卻還從來沒有見過闕耀城將手機擺放在桌面上過。
手機屏幕恰好此時亮了起來。
闕耀城目光掃視了一番全場,然後不着痕跡得將手機拿起,起身道:“大家繼續討論,我先出去一下。”
出了會議室,闕耀城立即接通電話,語調儘管剋制,卻依然透着難以掩飾的擔憂,“桐桐她……現在怎麼樣?”
“不太好。”張瑤瑤嘆了口氣道:
“你也知道她這人最重感情的,所以天大的事情,你看在她的面子上,就別跟她姐去計較。否則到最後,難受的還不是你自己!”
這話一說完,張瑤瑤就後悔了。
天吶,她竟然在指責闕耀城!
只要想到初次見面時,自己被闕耀城渾身的威嚴氣息震呆的場景,張瑤瑤就忍不住想要找出針線把自己的嘴給縫起來。
不過,讓她目瞪口呆的是,電話那頭的闕耀城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語氣微帶着歉意,“我開完會就過來。”
掛了電話之後,張瑤瑤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她反手抱着自己,一臉陶醉得感嘆道;“果然是好男人啊!好男人的好兄弟,肯定也是好男人沒有錯!安至溪,我張瑤瑤今生今世,要定你了!”
她喜滋滋得給安至溪撥電話。
終於不再是關機狀態,她心裡愈發甜蜜蜜。
熟悉的曲調響起,一句未完之時,電話被接通。
張瑤瑤開心得幾乎要跳起來了,“安至溪,你在哪呢!”
但是很快,張瑤瑤就笑不出來了。
因爲,電話那頭傳來的,並不是張瑤瑤心心念唸的聲音,而是一個女聲。
甜美而又驕矜,“你是誰?”
張瑤瑤一愣。
她是誰?
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一遲疑當中,電話那頭的女聲已經接着道:“他去樓下給我買關東煮了,手機沒有帶。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女人的直覺,讓張瑤瑤此刻如同萬箭穿心,眼淚珠子立刻成串往下掉落。
然而,她還是不死心,咬着嘴脣,顫抖着嗓音問道:“請問你是……”
“喀嚓……”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聲響,隨後是女人欣喜的聲音,“你回來了。”
然後,電話被掛斷。
張瑤瑤握着手機,站在醫院走道里,只覺得遍體生寒。
有小孩子跑跑跳跳得撞到她身上,她也彷彿沒有感覺一樣。
心痛到幾乎麻木。
眼淚大顆大顆砸在手上。
“也許你永遠不會懂,我把你放在我心中,最溫柔的那一個角落。有些話我說不出口,但是我想你能夠感受……”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張瑤瑤隔着朦朧的淚眼,依然看清楚了那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是安至溪。
她突然間就變得手足無措起來,手裡的手機,彷彿變成了滾燙的火球,連帶着懸掛在睫毛上的眼淚也跟着亂了形狀。
眼看着電話就要被掛斷,張瑤瑤閉上眼睛,一狠心,將電話接通。
她心跳如鼓,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不知道電話那頭等待着自己的是什麼。
短暫的沉默過後,電話那頭傳來安至溪溫潤如玉的聲音,“明天你有空嗎?”
“有……有空有空!”張瑤瑤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那好,明天見,地點……”
張瑤瑤腦回路終於轉了起來,當下脫口而出道:“就在忘羨廣場見吧!”
“好的。”
“嗯嗯,明天下午六點,忘羨廣場,不見不散!”興奮得滿臉通紅的張瑤瑤,語速極快地說完這段話,然後火速將電話掛斷了。
將手機緊緊按在自己的胸口,她滿臉潮紅,激動得忘乎所以。
好半天,終於回過神來,當下忙小跑進了病房,顧不得夏梧還躺在病牀上,她張開雙手給了夏桐一個大大的擁抱,歡呼道:“桐啊,我決定將求婚儀式提前,就明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