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弦城迎來了一場最盛大的婚事。
張燈結綵,舉城歡慶。
各大財經娛樂報道都傾巢出動,誓要搶得先機。
就連弦城的商政名流,也紛紛以收得喜帖爲榮。
從來都是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的宮殿,也因爲這如雲賓客而熱鬧非凡起來。
裝潢得喜慶華美的臥房裡,張瑤瑤正緊張得來回走動。
夏桐瞧着她這沉不住氣的模樣,忍不住偷笑了起來:“瑤瑤,你坐下歇會吧,這樣走來走去的,我心都慌了。”
“不行啊,我心更慌啊!”張瑤瑤走到夏桐身畔坐下,不好意思地道:“本來說好了一起結婚的,可是現在我卻成了你的伴娘,你的證婚人。天吶,等會上場了我該說什麼?”
夏桐支招道:“你不會上網搜索嗎?”
張瑤瑤頓時兩眼放光,“非原創,你也不介意?”
夏桐搖了搖頭,笑道:“只要是你親口說的就夠了。”
“那我就放心了。”張瑤瑤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夏桐微笑着看向張瑤瑤,心底暗暗地爲這個傻丫頭高興。
若不是她爲愛勇敢地一往無前,又豈會逼退使詐的左明珠,與安至溪成功結爲連理呢。
說到底,每個人的幸福,從來都不是從天而降,而是需要自己去把控去爭取去維護的。
一如她與闕耀城。
想起闕耀城,夏桐眼神頓時溫柔得能夠滴出水來。
門被推開。
婚慶人員喜笑顏開地走過來替夏桐整理着婚紗裙襬,“新娘子該下去了。”
伴隨着《婚禮進行曲》,穿着一席白色婚紗的夏桐,緩緩拾梯而下。
她臉上的笑容,堪比愛神維納斯動人。
空中的玫瑰花瓣紛紛揚揚灑落,浪漫旖旎。
人羣中驚歎聲此起彼伏。
夏桐眼中卻只容得下闕耀城一人。
他站在紅毯的盡頭,正淚花閃爍情深繾綣地望着她。
夏桐只覺得心中一片暖洋洋。
這一生,有他在,她無論置身何處,都是安定的,幸福的。
夏桐踩着高跟鞋,緩步朝闕耀城走去。
每一步,都彷彿走在雲端般,卻又莫名心安、踏實。
一步,一步,又一步……
終於,她夠着了他朝她伸出來的手。
雙手交握,愛意綿延。
以天地爲證,這一瞬間,便是永恆。
“桐桐,你是這世上最美的新娘。”
闕耀城牽着夏桐的手,走上了一早就以玫瑰花與情人草搭建好的禮臺。
臺下,掌聲如鳴。
闕耀城拿起話筒,發表人生中最爲神聖幸福的感言:“今天,是我闕耀城與夏桐的婚禮,她是我一生摯愛,也是我唯一的愛人。今天,我請大家給我做個見證。”
闕耀城側身正對着夏桐,目光灼灼,炙熱又深情,發自肺腑地道:“桐桐,不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必將對你不離不棄。此生此世,矢志不渝。如有違此誓,就……”
後面的話,不待他說完,夏桐就已經雙手攀上他的肩頭,踮腳給了他一個甜蜜的吻。
她擡頭望着他,眸光溼潤,卻是眼波流轉,“我相信你。”
“現在,讓我們有請新娘子的姐姐上臺爲兩位新人證婚。”司慶人員大聲宣佈。
夏桐一驚,擡頭看向闕耀城,心頭又是歡喜又
是擔憂。
闕耀城在夏桐的額間落下一個吻,柔聲道:“放心吧。”
夏梧穿着一身鵝黃色的長裙上了臺,她今日施了薄妝,頰間的胭脂襯得她氣色特別好,一點兒都看不出是即將辭別人世的人。
她手上,甚至還拿着一杯哈根達斯。
“姐姐……”夏桐輕聲喚道,心頭各種情緒浮了上來。
夏梧大步走上臺,目光在人羣中逡巡了一番,含笑道:“我很榮幸能夠成爲我妹妹的證婚人,見證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在此,我要送上來自長姐的祝福,祝願我最親愛的妹妹,能夠跟闕耀城先生長長久久。”
“小桐,從今以後,你就是闕夫人了,你要更加幸福快樂。”
夏梧傾身給了夏桐一個大大的擁抱,將手中的哈根達斯遞給了夏桐。
過往一切的不甘與怨恨,全都湮滅在這個擁抱當中。
“姐姐,謝謝你,姐姐……”夏桐將頭埋進夏梧的脖頸,熱淚橫流。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能夠得到姐姐的首肯,她其實已經很感激了。雖說這場婚禮是夏梧要求的,但夏桐沒有想到夏梧竟然還會抱病上臺來祝福她。
夏梧輕輕推開夏桐,牽起夏桐的手,交到闕耀城手中,由衷地祝願道:“祝你們幸福。”
她轉身下臺。
此生,再無留戀,也再無遺憾。
臺上,歡聲笑語。
臺下,掌聲如鳴。
但是這一切,都與她再無干繫了。
她已經盡到了爲人長姐該盡的一切本分。
夏梧強撐着走到後臺,喉嚨口已是腥甜一片,她扶着牆,深呼吸。
一方潔白的手絹遞到了她跟前。
夏梧輕喘着氣回頭。
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宮駿。
“你來這是看我笑話的嗎?”夏梧冷眼看着他。
宮駿苦笑一聲道:“都這個時候了,你在我面前還要維持你的高傲嗎?”
“我聽說你出車禍了,想過來看看你。”
“不用了。”夏梧站起身,目光平視着宮駿,語調清冷,“宮駿,我跟你,早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可是,夏梧,我還愛着你,我放不下你。”
宮駿神色痛苦看向夏梧,低聲道:“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我在你眼裡,就跟地上爬的蟑螂螞蟻一樣。我如果是個男人,我就應該大步往前走,絕不回頭半步。可……可我愛你。”
“愛?”夏梧嗤笑一聲。
宮駿用力點頭,他從懷裡摸出一個小錦盒,遞到夏梧跟前,討好地道:“你看看,這是我給你買的戒指。我答應你的,一定會給你買DR。我做到了。夏梧,回來吧,回到我身邊吧。”
夏梧目光悲涼地望着宮駿,搖頭嘆息道:“宮駿,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
宮駿呆呆地望着夏梧。
夏梧語調雖輕,卻能夠字字誅心。
“宮駿,我或許說了許多假話給你聽。但是,有一句話,我絕對沒有騙你。我不愛你。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該安穩下來,好好爲自己的人生做打算。”
夏梧說完,不再看宮駿,越過他往前走。
“夏梧……”
宮駿沒有想到夏梧會這麼無情,眼淚從他眼眶中滑落。
“闕耀城如今都結婚了,你還有什麼不死心的嗎?”
夏梧身形一
僵,面色慘白。
但很快,她便微微笑了起來,道:“是呀,我已經死心了。所以,你還有什麼不死心的嗎?”
“夏梧,我是真的愛你。即便你不愛我,讓我留在你身邊也好啊,就像以前那樣,我心甘情願……”
分開的這段時日,宮駿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是真的愛夏梧,即便一生都只能夠充當夏梧的備胎,他也願意。
可是……
夏梧,不願意。
“宮駿,你別再浪費脣舌了。你我,此生再無瓜葛。”夏梧大步往前走,好不容易被壓制下來的腥甜愈發濃烈。
她……就快要支撐不住了。
“姐……”
留意到夏梧走出場的莫火從跟了出來,他快步上前扶住夏梧。
夏梧大半個身子靠在莫火從身上,她微喘着氣,壓低聲音道:“小莫,扶我上車去。”
“好。”莫火從忙點頭。
上了車,透過後視鏡,能夠看到宮駿仍然站在原地。
莫火從輕聲問道:“真不再多跟他說說話了嗎?”
“又有什麼好說的呢。開車吧,我想再去泅水山莊看看。”
夏梧拿起宮駿剛纔硬塞給自己的手絹,輕輕掩住嘴,等拿開的時候,潔白的絹面已經是一片殷紅。
她不動聲色地望着後視鏡,隨着車子的行駛,宮駿的身影漸漸成了一個小黑點。
“謝謝你。”她在心頭默唸道。
不管怎樣,都謝謝你。
在我最灰暗狼狽不堪的時候,你依然能夠堅持愛我。
“姐,你要不要喝水?”莫火從擔憂地問道。
夏梧輕輕搖了搖頭,將身體往後仰,低聲道:“小莫,你說,小桐她今天漂亮嗎?”
“漂亮。跟姐姐一樣漂亮。”莫火從由衷地道。
當穿着潔白婚紗的夏桐從樓上走下來的那一刻,莫火從只覺得心跳如鼓。周遭人羣驤嚷,但他的眼裡,卻只有夏桐一人。
那一刻,他真希望,站在紅毯盡頭,迎接夏桐的那個人,是自己。
“你放下了嗎?”夏梧輕聲問道。
莫火從微微一笑,眼裡卻涌起一片晶瑩的淚花,他將車速放緩,低聲道:“不放下又能如何。”
她如今已經爲人婦,嫁給了她此生最愛的人。
“是呀,不放下,又能如何。”夏梧低下頭,神色有些黯然。
“姐……”莫火從心頭隱隱生出不詳的預感,他側頭看向夏梧,輕聲道:“姐,你還好吧?”
“噗呲……”
夏梧佝僂着身體,雙手緊緊捂着嘴,殷紅的血浸透潔白的絹面,順着她修長纖細的手指往下流淌。
“姐,你撐住,姐,我馬上帶你去醫院,撐住……”莫火從焦急地一邊呼喚夏梧,一邊加快車速。
但是夏梧此刻什麼都聽不到了,她只覺得耳中轟鳴作響,眼前的景色也漸漸模糊開來……
恍惚當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十七歲那年。
那天,她梳着馬尾辮,穿着簡單的T恤牛仔褲,興沖沖地捧着入學通知書,想着要偷偷藏起來,選一個好日子再公之於衆;
那天,她拿出自己全部的零花錢,帶着她最喜愛的妹妹去了哈根達斯店,吃了人生中第一份最貴的甜點;
那天,陽光下,還梳着童花頭的妹妹,仰頭問她:“姐姐,哈根達斯真好吃,等將來我結婚了,我也要吃哈根達斯。”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