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連同他的心一樣，劇烈得顫抖着，他看着沈意淡漠的臉，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
原本，沈意還能撐着，可很快，她發現自己還是堅持不下去了。
動了動乾澀的脣，她開口道：“是，我現在不打算要你了，我再也不會說我是你的未婚妻了，還有這個……”
她把手伸向自己的脖子，這才響起，那條圈着鑽戒的項鍊，已經別沈昕給拿走了。
愣了一下，隨後自嘲地笑了起來。
被沈昕拿走了也好，反正她也不要了。
唐允不知道沈意突然間這麼堅定得要放棄他的原因，只是以爲是因爲他前段時間的冷落和厭棄，加上這一次所受的苦難，讓她心裡帶着一絲怨氣纔會這樣。
他在心裡這樣想，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最後，他沒逼着沈意再說什麼，今天她纔剛醒來，又加上剛纔錄了一會兒的口供，他只是有些失落地收回了目光，道：“你休息吧。”
說完，轉身從病房裡出去了。
沈意向上彎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眼底酸澀得彷彿隨時會落下淚來。
從病房裡出來，他才攤開掌心，那一枚被他握得很緊很緊的鑽戒，此時還閃閃發光着。
剛剛進病房的時候，他想把這枚鑽戒重新戴到她手上，可卻這樣毫無預兆地被她給擋了回來。
剛纔，她去摸脖子的時候，是想把這個還給他吧？
唐允在心裡苦笑了一番，默默地從醫院離開。
當於夢佳從急診科出來的時候，便被兩名過來的刑警給攔住了。
“於夢佳小姐，你涉嫌一起綁架案，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於夢佳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有這一出，心裡並不慌，臉上淡定的模樣，彷彿她真是一個被誣陷的無辜受害者。
醫院裡，早已經議論紛紛了，很多人都在猜測於夢佳到底犯了什麼事，可在警局她只待了不到24小時就被放出來了。
讓所有人一開始對她犯事的猜測很快便否定了。
於夢佳回到公寓，看着手中自己曾經的照片，那張臉，也是美得驚豔，完全不輸給沈意，可偏偏，唐允的眼底，始終容不得她。
那個天性涼薄的男人，彷彿將他這輩子僅有的那本就不豐沛的感情，全部給了沈意。
他之所以之前對她保持着禮貌和客氣，不過就是不屑在她身上釋放其他特殊的感情罷了。
想着想着，她苦澀地笑出聲來，夾着淚水，完全掩飾不住被唐允那樣深深傷害過的痛意——
“即使被你當成了敵人的目標用來保護沈意，我都沒有恨過你，只是奢望能從你眼底找到哪怕一絲屬於我的感情，爲什麼連這一點，我都得不到？”
她想象着唐允那張涼薄的臉，那雙沒有溫度的雙眸，就是溫潤如玉，卻始終帶着讓人卻步的抗拒。
最後，於夢佳嘆了口氣，將自己唯一的那張照片，也燒得乾乾淨淨，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點燃了一支菸。
零星的火星，在黑暗的公寓內，帶着細微的光亮，透過那迷霧，於夢佳露出了一絲血腥的笑。
“沈意啊沈意，我孟家雨不能那麼容易再敗在你手上。”
一年了，她已經好久沒有用這個名字了，可她卻從未忘記自己真正的身份，從未忘記，自己從孟家雨變成了於夢佳，到底誰纔是那個罪魁禍首。
她很清楚，這次的綁案，光憑沈意一個人的口供是做不了什麼的。
就算是抓到了沈昕，以沈昕的前科，她說出來的話，也絕對指正不了她。
可即使是如此，她也不能掉以輕心。
怪只怪沈意那個賤人運氣太好，她再周密，再胸有成竹的計劃，也不一定能完全保障她。
想到這個，孟家雨將手中吸了一半的煙，掐在了菸灰缸裡。
拿起一個專用的號碼，聯繫上了躲了一天的沈昕，此時，她還不知道，自己所有的胸有成竹，不過就是一個笑話。
當她主動聯繫沈昕的時候，就意味着，前面還有一個她意想不到的坑在等着她。
“喂？你現在在哪裡？好，等着，我現在去接你。”
孟家雨跟沈昕打完電話之後，便出了門。
她並不怕被警方跟蹤，她知道，有的是人幫她把尾巴清理乾淨。
她是在一處非常偏僻的地方找到沈昕的。
要不是有定位系統，她還真找不到。
“你來了。”
沈昕掖着風衣的領子，看上去有些瑟瑟發抖。
孟家雨看着眼前的環境，擰起了眉。
“你還挺有本事，竟然找到這種地方躲起來。”
沈昕笑了，黑暗的光線，讓孟家雨看不到沈昕臉上閃過的一絲冷笑。
“接到你的電話，我馬上就跑出來了，夏曦羽急着去醫院看沈意，也沒時間回夏家。”
“嗯。”
孟家雨點點頭，看向沈昕的面容，在下一秒，生出了幾分殺意。
“早就料到你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只是沒想到，你會露陷得這麼快，要不是唐允找來，我還不知道你這麼沒用。”
這個時候，孟家雨也沒打算再跟沈昕多假惺惺。
沈昕似乎早就料到孟家雨會出現這樣的態度，只是慘然一笑。
“是啊，我也覺得我挺蠢的。”
她將風衣裹得更緊了一些，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蕭條。
孟家雨對沈昕這莫名平靜的反應給驚了一下，詫異地回頭看她時，正好沈昕也在看她，臉上的情緒，有些複雜。
“跟你合作了這麼久，我都不知道你就是孟家雨。”
沈昕的話，倒是讓孟家雨驚了好幾秒，可也就這短短的幾秒鐘後，她便恢復了平靜。
對她來說，沈昕就是一隻可笑的螻蟻，只要她願意，她一個手指就能將她捏死，完全不足爲懼。
嘴邊發出了兩聲輕笑，她看向沈昕，道：“我是不是於夢佳對你來說有區別嗎？反正我又不會害你。”
“是嗎？”
沈昕的嘴角，勾起了一絲譏諷，“爲什麼我聽你說這話的時候，會有些害怕呢。”
孟家雨臉色一變，目光頓時變得銳利了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昕起身，站到了孟家雨面前，道：“都到了這一步了，你何必再瞞我。”
第一次，沈昕覺得自己在孟家雨面前，能挺直了腰板說話。
“叫人毀了我的臉再陷害沈意，你真的覺得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孟家雨這一下才變了臉色，倒不是因爲沈昕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是……
誰告訴了沈昕這個真相。
如果有人告訴沈昕真相，那麼沈昕在這裡，就是一個陷阱了？
這樣想着，孟家雨的臉色驟然一變，目光，凌厲地朝四周掃了一圈，卻並沒有發現什麼。
沈昕似乎是知道孟家雨在想什麼，低低地發出了兩聲輕笑。
“你別那麼緊張，這件事，是前段時間，夏曦羽以爲我是沈意的時候，跟我閒聊說起的，我在沈意的手機裡，發現了一段音頻，是唐允的助手發給她的。”
孟家雨自然知道那音頻是什麼，當初她派宋哲去毀沈昕的容嫁禍給沈意的時候，她就沒打算給宋哲活路。
只是沒想到宋哲那個人竟然也會留一手，而這一手，幾乎是讓唐允將她推向了地獄。
對於沈昕的解釋，孟家雨倒是沒懷疑。
既是這樣，她也就沒必要再跟沈昕隱瞞什麼了。
見她冷笑了一聲，道：“你也別怪我，這一切，都是沈意那個賤人造成的，如果不是她，我跟唐允早就在一起了。”
“你被沈意搶走了唐允，我就活該被你毀容嗎？”
沈昕的情緒，變得激動了起來，“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不會這麼陰暗，最起碼，我還是自由的，可現在，我沒了臉，沒了自由，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都是沈意！”
孟家雨黑着臉反擊，“是沈意毀了沈家，毀了你的前途，我只不過是幫你找了一點勇氣報仇而已，你改感謝我纔是。”
她冷笑着，恬不知恥地爲自己所有的惡毒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沈昕看着她，半晌，發出了兩聲輕笑，“難怪你這輩子都得不到唐允的心，你這種人，心計這麼重，就算你在唐允面前裝得再好，唐允也能把你看得通透，所以孟家雨，就算唐允身邊沒有沈意，他也絕對看不上你，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跟唐允在一起！”
“你胡說！沈昕，你現在連臉都沒有，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你這張臉還是我給的！”
孟家雨的表情，因爲被沈昕說中了心事而變得猙獰了起來。
相比起她，沈昕顯得冷靜許多，“我沒有臉，你就有臉嗎？你這張臉，難道還是當初那張臉嗎？唐允拿你給沈意當擋箭牌，這就是你的報應，他可以毫不憐惜地毀掉你，毀掉你這張臉，你覺得，你在唐允心裡有多少分量，不過就是一個用來給沈意消災擋禍的盾牌而已，用完了，就可以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