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你想什麼時候死怎麼死和你是否想要來到這個人世是一樣的,往往都是無法選擇的。人生倘若還能有選擇或許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一切的一切只因無法選擇,這一點對於丁崖來說太熟悉不過,他這一生就是這樣無法選擇的,這個世界容不得他去選擇什麼。他想選擇做個普通人,在紅梅鎮渡過餘生,可是莫名不肯,他的父親也不肯,他在這個世界上尚有那麼多情感羈絆,這些往往已成爲他無法選擇的束縛,面對他們他只能一路被逼着走,按照他們的意願。他已然是個身不由己的人,還有他手中的這把不祥之刀。
“小刀,你知道嗎?有的時候人生本無選擇,生或者死都一樣。”
“大哥,你老了,你的心卻比此刻的你還要老。人生尚且有這麼多樂趣,幹嘛要急匆匆的老去?我們尚且還年輕,起碼還沒到握不動刀的年紀,這些喪氣話絕不該說!”
“呵呵,說與不說並不能改變什麼?”
“大哥,你不是不願意屈服於命運嗎?爲什麼內心卻如此絕望?”
“因爲沒有希望。”
“希望是人自己給自己的。大哥,我們的路還很長,很漫長。”
人與人之間真是很奇怪,或許丁崖再年輕個十歲想法就會和小刀一樣,可是這十年他已經走過來了,所有年輕時候曾經憧憬和嚮往的似乎只是一場空夢而已。倘若人間沒有自我成全的醉生夢死,那麼還能剩下什麼給自己偷生取悅的呢?只有這無限的未知罷了。
“鈴鈴……”
此刻丁崖只想抱頭睡去,連日來的不斷打鬥已然讓他身心疲憊。突然他的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鈴鐺聲,他警覺的看向四周,然後對小刀道:“我們去追那鈴聲!”
小刀不解,但還是如豹子般立馬警覺的弓起身子,看向四周道:“大哥,這鈴聲有什麼奇特嗎?”
丁崖道:“如果我沒猜錯,那是烈城隍身上傳出的,看來我們得去找她!”
小刀點點頭,然後二人尋覓着鈴聲的源頭而去。
丁崖突然感覺有些奇怪,爲何鈴聲明明就在附近卻找不到烈城隍?
小刀也覺得奇怪,鈴聲這麼微弱,那烈城隍應該離他們不遠纔對。
“難道是芽兒的幻術?”丁崖說完取出腰間的紅色魔焰朝夜空劃去,突然一股白光刮破了天際,只見與此同時另一道強烈的刀芒也已朝他們劈來。
“小刀——快閃開!”丁崖大吼,二入紛紛左右躍開。
只見那夜幕突然如同掉落的漆皮,開始漸漸捲曲碎裂凋零下來,一個紅色的身影突然現了出來,只見此人正是那烈城隍,而跟在她身後的紫衣女子卻正是那月何痕。
“丁崖!”月何痕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她幾乎已經不敢相信他是丁崖,他們已有太久沒見。
丁崖看到月何痕還活着,不由大喜,忙道:“月何痕,你沒死!”
月何痕笑着點點頭,但眼中似乎依然有些淚波。她道:“我們許久沒見……”
丁崖眼角慘慘的淡淡一笑,話語溫柔,“‘紫衣劍客’,你可好?”
月何痕嘆息一笑,心想何必問我可好呢?久違的一句問候已經讓她的心頓時溼潤,她看到了過去的丁崖就想到了她所深愛的那個男子,她以爲自己這一輩都不會再見他,如今卻見到了與他有着聯繫的舊友,不由又心頭生痛。是嗎?她原以爲她已經死了,如今才知道她的心還會痛如刀割,此刻內心的疼痛才頓時讓淚滾落眼眶。
“丁崖……我不好……很不好……我很累了。”
丁崖走過來,一把將月何痕擁入懷中,緊緊抱住渾身顫抖哭泣的她,柔聲道:“放心,我會帶你離開碎葉城的!”這份關愛已深如親情。
小刀不解,爲何他們之間會有這麼深厚的情誼?非男女之情,宛如至親的好友,更似親人,彼此能夠懂得心中所想所痛,在彼此的面前可以不用掩飾自己內心的懦弱和無助。然而這些是生滅永遠都不會懂的,因爲他心裡的月何痕如此倔強不曾輕易示弱,他卻不曾知曉一個女子在你面前如此的逞強倔強,只不過是因爲她愛你罷了。
丁崖一直都很喜歡月何痕這樣的女子,因爲她的倔強,她從不依賴身邊的人,她從不願自己是別人的拖累,然而她強裝得太累了,有哪個女人是不希望依賴於身邊的愛人的?或者只因她已深刻明白,她不能去依賴,因爲一旦依賴上一個人一段感情就意味着對方的逃避和情感的收回。男女之情除了當事人,別人是不能評說些什麼的。丁崖當他們是自己的朋友,所以他不會去問誰對誰錯,只想在他們想要依賴的時候給予幫助。
月痕何處尋?原來它本不是無情,只是太過深情,因爲深情最後只剩絕情。
“真是情深意長啊,可惜……你們都逃不出碎葉城。”幽暗之中突然走出一人來,她一身白色的衣服如同融在夜色中一樣。
“芽兒!”
四人驚訝的看着這個白衣女孩,她的臉也是白色的,如同這衣,只見她一雙空洞的眼白無神的看向他們,她的雙眼沒有眼瞳。芽兒嘴角淡淡的說道:“月白如洗,是吃人肉的好時候啊……咯咯咯……”
“你說什麼?”小刀拔刀看着眼前這個詭異的女孩,她單薄如翼的身影如同隨時會被風吹走一樣,可是她嘴裡說出的話卻讓人感到極不舒服。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芽兒此刻的笑聲如同鬼魅,讓四人不由毛骨悚然起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馬上向他們襲來。
只見小刀已經揮出“鳳凰”,騰空砍向了芽兒。
小刀的刀已經落了下去,芽兒一雙眼白看着小刀,她沒有動手,依然如同一具木偶娃娃一般站在那兒。然而令衆人吃驚的是小刀的刀並沒有砍中芽兒,反而活生生的被什麼給震了回來。大家一陣吃驚,只見小刀胸口深沉的刀傷居然正是鳳凰刀剛纔砍下去的那一刀,致命的刀傷令小刀血流不止。
丁崖連忙接住倒地的小刀,大叫:“這是怎麼回事?”
月何痕也是一番詫異的看着眼前的女孩芽兒,她只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如此瘦弱而單薄,沒想到她的威力竟是如此致命可怕。已接近鬼魅。
烈城隍看着芽兒道:“她似乎在利用對方的力量。”
“怎麼可能?”丁崖不解的拔出手中的紅色魔焰,猛的一刀砍向了芽兒,然而此刻的芽兒一雙無辜的眼白看着他,臉上沒有表情,沒有笑容,也沒有悲傷。丁崖覺得好生詫異,自己宛如遁入魔道一般看着芽兒那張無辜的臉,他的內心突然有些動容,那隻不過是個孩子而已,紅色魔焰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身旁的烈城隍大叫一聲,突然飛身過來一把將他推開,只見此刻,一道紅色的光芒已如火焰一般向他蔓延過來,倘若不是烈城隍將他推倒在地,或許他此刻已經變成第二個小刀了。
芽兒的力量是四人無法猜透的,一時之間氣氛變得凝重起來,她是在利用別人的力量來殺人,這比屍魂還要可怕。
芽兒突然用一種木訥的神情看着他們,然後緩緩向他們走來。
小刀胸口上的傷口太重,以至於令他血流不止,他的腿開始顫抖,對方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
月何痕看着烈城隍道:“我們該怎麼辦?”
芽兒古怪的眼神此刻正盯着四人看,那種神態略有悲憫的嘲諷。烈城隍起身看着芽兒,然後道:“藍月河呢?爲何她不出來?卻要你在這兒故弄玄虛?”
芽兒呆呆的看着她,然後小聲的道:“她在等待,等待月白無光的時刻。”說完仰起瘦小的脖子看着天空上那一輪漸漸失去光亮的月亮。
只見月亮漸漸失去光澤,一條白色的人影突然從天而降,準確的說是藍月河從天而降。
“你終於來了!”烈城隍起身看着藍月河道。
藍月河輕身飛落在屋檐上,一陣風輕輕吹過,伴着花海芳香扶起她白色的銀髮,她的一雙藍瞳此刻看上去異常幽怨,一雙紅色的櫻脣猶如凋零的花瓣,此番景象看上去即妖孽又鬼魅。只見她素手一揮灑出了一片白色光芒的銀針,銀針紛紛打向了烈城隍等人,就在大家防範她銀針的同時,她已甩手拋出一根紅色的薔薇繩,啪啪捆住了月何痕,只見她飛身而去,月何痕便被她拉上了天空。烈城隍大吼一聲,揮出手中“鎖魂幻影”宛如一隻追風利箭一般刺向了藍月河,只見天空月白如洗,三個人影慢慢遠去。
丁崖見此情形本欲舉刀追去,而芽兒卻擋在了他的面前,她看着他手中的紅色魔焰道:“這把刀是傷不了她的。”她突然舉起右手,伸出食指直指向丁崖,只見一股紅色的火焰突然向丁崖襲去,丁崖大吼不妙,立馬翻身拉過身旁的小刀,二人飛身躍上了屋頂,快速逃離而去。
丁崖道:“沒想到芽兒這麼厲害!她居然利用了紅色魔焰來對付我們,暫且先甩開她再說!”
小刀此刻面色蒼白,嘴角一抹血漬,咧嘴笑笑道:“看來……我們真要向元武求助了!”
說到這,遠處居然傳來了元武大大咧咧的叫聲,“你早點求助於我,我就早點來嘍!”
只見飛身而來的人正是元武,他一把扶住小刀,然後問:“兄弟,還好吧!”
小刀看見來人果真是元武,不由呵呵一笑。
只見元武的身後還跟着一個人,他一身僧袍入風,飛身躍了過來。
丁崖驚喜的大叫:“生滅!”
生滅將手中禪杖拋出插在屋頂上,立馬隔開了追趕而來的芽兒。他看着丁崖道:“把她交給我來對付!”
丁崖道:“你要小心,她很厲害!”
生滅點點頭,只見他從僧袍之下抽出一把琥珀似的刀刃,舉刀朝芽兒頭上砍去,那刀幾近透明,閃爍出異常寒冷的光芒,猶如琥珀迅速融化在了暗夜。只見天地頓時一陣寒風襲過,芽兒大驚,這刀的力量沒有被她的古彩幻術鏡之光芒反射,因爲這本是把無形之刀。只見她嘴裡發出慘烈的尖叫聲,那刀已經砍傷了她的肩膀,芽兒用力握住肩膀上滾落的鮮血,掉頭就跑。
小刀吃驚的看着生滅手中的琥珀刀問道:“這是什麼刀?怎麼這麼厲害?”
生滅道:“冷醉芒,這刀無形影,所以她無法反噬我刀的力量!”
丁崖看着生滅手中的刀不由嘆息,這麼多年,他終於還是逃不過宿命,再次出刀了!
冷淚之刀——冷醉芒。
生滅飛身收起刀,對丁崖道:“我們快追——”
丁崖點點頭,跟隨生滅追趕芽兒而去。
只見二人飛身踏過屋檐朝着芽兒血跡滴落的方向而去,不一會兒就來到一處鏡子面前,二人飛身落在鏡子附近,詫異的看着鏡子。只見那是一面藍色的鏡子,發着幽幽藍光,可是鏡子卻光潔如洗,連半個人影都沒有,更照不出任何物體的倒影來。
丁崖詫異的看着生滅道:“這不是城門內擱着的那面鏡子嗎?”原來二人一路追趕芽兒而來,竟然不知不覺已來到第二道城門附近。
生滅點點頭,然後看着那面鏡子道:“這面鏡子有古怪,居然照不出人影來!”
丁崖仔細打量這面鏡子,不由伸手拉住生滅的衣袖退後,道:“我看這芽兒的幻術依靠光影,之前又反噬了我們的力量,或許她利用的正是鏡子的反射力量!”
說到這,生滅舉起手中的冷醉芒猛的襲擊向那面藍色的鏡子身上,忽然那鏡子中間映出一灘血漬,只見那血頓時融合着藍色的鏡面在旋轉,那鏡子突然放出萬丈藍光,開始劇烈震動,鏡子中央居然產生了水波,然後在鏡心形成漩渦,那紅色的血液立刻消失在了漩渦之中。只聽鏡中傳來芽兒撕裂的慘叫之聲,瞬間那鏡面一片耀眼藍光放射,最終藍色鏡面開始破裂出一道裂縫,只聽咯吱一聲,芽兒的頭顱居然從鏡子裂縫當中破裂而出,她的嘴角泛着血光,一隻左眼已經碎裂,那白色的眼睛碎裂的模樣居然和那鏡子的裂縫是一模一樣。
“砰——”的一聲,芽兒的身體突然掉落下來,她的身體此刻如此柔軟,如同一灘無骨的水,最後居然連同她的頭顱也化成了一灘白色的水。
“無象幻影。”生滅眉頭一皺,握拳道:“又是她的幻術戲法,她利用鏡子來了招調虎離山之計,看來我們中計了!”
丁崖點點頭,“她利用光影產生幻術,難怪我紅色魔焰的力量會被她反用,原來鏡子具有反射作用,也難怪小刀砍去的那一刀會傷到自己身上了!”
生滅看着四周道:“現在她會去哪兒了呢?”
丁崖瞧見那灘水倒影着的月亮已經漸漸薄如蟬翼,不由大叫:“糟糕!月何痕有危險!”
說完帶着生滅匆匆趕回剛纔離開的地方,等二人再次回到那裡卻發現原本應該留在那兒的元武和小刀都不見了。丁崖心中不由開始擔憂起來,但二人四處尋找仍不見另兩人的蹤影。
丁崖道:“不知他們是否出事了?”
生滅問丁崖:“爲何藍月河要月何痕的心?”原來生滅自己也隱約察覺到月何痕失蹤的事情有些不妙,於是便帶着她的紫衣劍一路找來,與此同時也正好遇到準備前往寺廟找他的元武,元武一路上已經把月何痕失蹤的事情告訴了他,當時一直擔心月何痕已經慘遭殺害,如今才知她還尚在人間,心中擔憂不由放下幾分,可如今想來只怕自己還是來晚了,那月何痕此刻又在何處?
丁崖道:“烈城隍追隨月何痕而去,看來那藍月河一時半刻還不能得手,不過聽芽兒說月白如洗的時候正是吃人肉的好時刻,看來她會在月亮無光的今夜下手。”
生滅擔憂的看着漸漸消退光芒的月亮道:“看來情況非常危急,我們必須儘快找到她們!”
丁崖點點頭,二人立刻尋找而去。
此刻生滅背上揹着的長形包袱突然發出微微的震動,丁崖詫異的轉頭看去,只見生滅解開包袱從裡面抽出一把紫色的寶劍,這劍正是那紫衣劍客月何痕的紫衣劍。
“紫衣劍!”丁崖看着此劍道。
生滅道:“這是月何痕的隨身佩劍,追隨她多年多少有點有靈性,我便是靠它的指引一路尋來的,我想現在它定能帶我們找到它的主人!”
丁崖點點頭,二人立馬追隨着那紫衣劍震動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