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烈城隍和楊棠進宮已有數日,烈城隍本欲是陪楊棠進宮替小皇子醫治,但想來小皇子此次得的病症一定非同尋常,不然皇上怎麼會肯派一個江湖上的神醫前往宮廷診治?一定是宮內御醫束手無措,又傳聞南海神醫堂醫術的厲害,所以纔會先後召見楊家父女進殿替小皇子診治。
這一日楊棠回來別院,只是坐在廳內發呆。
楊明則來回踱步,搖頭苦嘆,看着女兒道:“這一次小皇子不知中的是什麼毒?渾身堅硬發黑,面目猙獰,好不嚇人!”
楊棠道:“看似催命符,不過卻是苗疆蠱毒中的千人屍蠱!”
楊明點點頭,“我當初瞧着也不是一般的病毒,心想應該是些江湖上致命罕見的毒,卻不料和蠱毒有關,這數日來你用了多種方法都沒法解除小皇子體內的蠱毒麼?”
楊棠搖頭道:“本欲用幻葬刀開刀取出,像取出徐氏三雄體內的催命符一樣,不過……”
烈城隍不解,問道:“不過如何?”
楊棠看着她道:“小皇子不足三歲,倘若施刀唯恐他承受不了。”
烈城隍點點頭,“原來如此,那麼要救小皇子就難上加難了!”
楊明道:“屍蠱乃是至陰之物,用血玲瓏或許可以!”
楊棠搖搖頭道:“不過血玲瓏已用,非至陰之地不開血曇,非三百年不曾開花,在這麼短的時間只怕再難尋到血玲瓏。”
烈城隍心中不由感到愧疚,沒想到當日楊棠用血玲瓏救了自己,如今卻令南海神醫堂陷入困境,不由起身道:“既然如此,可不可以換取我體內的血液來救小皇子?”
楊棠搖頭,“萬萬不可,雖然你體內含有血玲瓏精華,倘若替小皇子換血的話他體內的千人屍蠱就會流到你的體內,到時你的體內就會充滿蠱毒,這太冒險了!”
烈城隍搖搖頭道:“血玲瓏是你給我的,如今就算冒險我也要嘗試,倘若蠱毒流入我的身體你是否可以用幻葬刀替我取出?”
楊棠心中猶豫不定,倘若真的把蠱毒換入烈城隍體內,確實可以在她身上動用幻葬刀,不過這個方法太過危險,想來千人屍蠱和催命符不同,它是活物,比催命符流動的速度要快,更加難以控制。再說血玲瓏已經融入烈城隍體內,藥效必定會有所削弱,一旦千人屍蠱的毒進入她的身體,也無法依靠血液裡的血玲瓏全部清除,即便用結印陣替她結印只怕也會有些蠱毒滲入她的體內,如此一來便無法解除乾淨。這千人屍蠱顧名思義是取其一千個死人身體上的屍水養蠱,蠱一旦形成便奇毒難解,幸虧楊明先行入宮用結印陣替小皇子控制住體內的毒性,讓蠱沒有及時復活,混聚於一處,倘若換血的時候催動屍蠱復活,那麼屍蠱的繁殖能力極強,是楊棠根本無法控制的,到時候只怕烈城隍必死無疑。
楊棠道:“或許我們可以想法子儘快找出下蠱的人,這樣纔是最安全的做法!”
楊明搖頭道:“皇宮大臣,皇室後宮個個都爭名奪利想要擁有最高帝統,這小皇子中毒不難想象定是有些人嫉妒小皇子得寵,要致他於死地,我們又如何能夠在這龐大的權勢體系之中找出那個始作俑者?更何況……傳說中千人屍蠱乃是無解之蠱,我只怕找到下蠱的人也未必有可解的方法。”
楊棠嘆息,此病症她還是第一次遇見,正如楊明所說古書中記載千人屍蠱乃是無解之蠱,她雖然明白但也抱有一絲希望,可是小皇子年小體弱,想來又如何能夠支撐得了多久呢?多過一天便是危險一天啊!皇上下令南海神醫堂必須救治小皇子,否則南海神醫派將不會再在江湖中出現,定是要滅滿門的事啊!
烈城隍看着楊棠道:“楊棠,你無須顧慮。就這麼決定吧!倘若我不幸屍蠱發作也只是我的命而已,我不會怪你的!”
楊棠起身怒道:“說的什麼糊塗話?我南海神醫堂的人是人命,你烈城隍的命就不是人命嗎?我不會這麼做的!”
見楊棠如此固執,烈城隍心中無奈,便道:“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先行出宮和丁崖等人匯合,到時候再一起想想辦法。”
楊棠點點頭。
楊明道:“也罷,這總比坐以待斃的好!我也出宮去召集南海神醫派所有弟子尋找血玲瓏,大家一起齊心合力再好好研究一下小皇子的病情,希望能夠有一線希望!”
離開皇宮的樓閣,烈城隍獨自行走在街上,她的內心充滿了不安。一輪皎潔的明月落在屋頂上,烈城隍拎着刀起步飛上城樓,坐看明月低垂,心思混亂。都說天空上的明月是清潔人心靈不安的吞魂珠,如今自己也要去那個地方了嗎?此命是楊棠給的,如今還回去又如何?
夜風吹過她的面容,一個着白衣的男子慢慢靠近了她,看着她失落的身影道:“刀客本該是孤獨的,內心的情感羈絆太多就會被束縛,你現在的心緒很混亂。”
烈城隍詫異,自己居然沒有發現此人的來臨?不由轉過頭來看着他,驚訝的叫道:“師父?!”
來者正是烈城隍的師父冷傲。
冷傲一雙冷靜的眉目看着她道:“還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什麼嗎?刀客都是孤獨的,因爲他們必須是獨孤的,倘若心中對人對事有所眷戀,他們的刀就再也快不起來。”
“師父,你……怎麼會來這兒?”
冷傲道:“我夜觀星象,孤辰星體暗淡,似乎有事將要發生。城隍,這是你的命劫,爲師必須幫你渡過這一劫難!”
烈城隍詫異,低頭道:“師父曾說我是孤辰星轉世,命格有缺,所以才能匹配鎖魂刀的剛烈。然而我此生將有一個命劫,難道命劫已經到來?是小皇子的事麼?”
冷傲左手衣袖空無,此刻入風飄飛,面雖未老但已白髮蒼蒼,他淡淡的看着她的臉龐道:“孤辰轉變,劫煞難逃,你命裡剋星劫煞已從西邊升起,真乃天命難逃!”
烈城隍不解,看着冷傲道:“劫煞?難道師父已經測出我生命中的劫煞星是誰了麼?”
冷傲道:“他便是鎖魂刀的敵人紅色魔焰!”
烈城隍搖頭不解,“丁崖!可我們是朋友,怎麼可能刀刃相對?”
冷傲道:“輪迴轉世,滄海桑田,紅色魔焰的刀魂即將再度衝破魔印。丁崖依靠紅色魔焰力量的次數越多,刀魂越能侵入他的身心從而控制他。很快刀魂就會控制他的主人,到時候你們便要再次刀刃相對。”
烈城隍詫異,“我和丁崖難道真是宿命難逃……可是師父,究竟三百年前鎖魂刀爲何會在紅色魔焰身上留下一道缺口?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冷傲看着遠方的星辰異象道:“此事要從六百年前說起……劫煞和孤辰星的轉世本爲夙世情侶,他們一個叫刀魔,一個叫藍月河……”
說到這烈城隍不由一陣詫異,“沒想到刀魂藍月河居然是鎖魂刀六百年前的主人?”
冷傲點點頭,然後又道:“劫煞與孤辰乃是天煞孤星的組合,一旦結合,必爲萬人之尊!他們的刀風雲天下,成爲一代厲害的霸刀。可是劫煞和孤星的命體都屬於五行絕處,自外爲劫,自內爲亡,相生相剋。好景不長,刀魔爲求更強,因而修煉魔心刀法走火入魔,失去人性,居然肆意屠城殺戮,眼見碎葉城內的人一個個倒下,鎖魂刀的主人藍月河只好拔刀相向,企圖制止刀魔繼續禍害蒼生。刀魔已然入魔太深,早已失去人性,兩人經過一番廝殺,最終藍月河揮刀殺死了刀魔,刀魔死後藍月河也刎頸自殺。血流成河,劫煞孤辰在同一時刻隕落大地……二人的魂魄同時也變成刀魂封鎖在兩把神刀之中。此後這兩把神刀輾轉流年三百年,天地間又一次劫煞孤辰同天升起,這一次他們的主人是月天海和藍印,二人同樣宿命難敵,歷史重演,鎖魂刀的主人藍印斬破了紅色魔焰,在它的刀身上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彌補的缺口,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刀魂藍月河離開了鎖魂刀,重回碎葉城,但成爲刀魂的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前生……月天海和藍印死後又一三百年到來,我按照天象顯示在茫茫大漠找到了孤辰轉世的你,便讓你做了鎖魂刀的主人。如今紅色魔焰的主人將要歷史重演,刀魔也即將衝破魔印控制他的新主人,而你身爲鎖魂刀的第三世主人必須揮刀殺死紅色魔焰的主人,否則,天地將要血流成河,浩劫難逃。”
烈城隍詫異的道:“如此輪迴生息不斷,豈不苦受折磨?這豈是什麼夙世情緣?根本就是三世孽緣!沒想到刀魂藍月河的存在就是爲了阻止紅色魔焰荼毒蒼生?”
冷傲嘆息道:“可惜變成刀魂的他們早已失去了自己的靈魂,已將彼此忘記,內心深處也已忘記了那場致命刻骨的夙世情緣。”
“既然如此,我該怎麼辦?”
“喚醒藍月河被封印了的記憶,讓她記起自己的使命。刀魔必定會再次控制他的第三世主人意圖禍害蒼生,你們必須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這是你和藍月河共同的使命!”
烈城隍拼命搖頭道:“丁崖不會是這樣的人……他不會遁道成魔。他和刀魔不一樣,他是他,不是上一個刀魔和月天海,而我也不是藍月河和藍印,我們是真正的自己!”
冷傲看着她,淡淡的道:“還記得我遇見你時告訴你的那句話嗎?人要做自己是很難的事,有時候我們身不由己,有時候本是命劫難逃!”
“師父,如果結局註定如此,我們這一輩子活着又是爲了什麼?”
冷傲憐惜的看着她道:“師父一輩子教你做人的道理,如今唯一能爲你做的就是和你一起渡過這個命劫。我已經……失去自己太久了,如你所說這一次我只想做回真正的自己,和上天賭一把!你必須靠自己的意志戰勝身爲刀魂的藍月河,讓她想起前程過往解開這個夙世命劫,只有她才能控制刀魔。”
烈城隍詫異的看着冷傲冷峻的臉,淡淡的道:“師父……”
這個男人已經蒼老了生命,只爲了一段虛幻的愛情,而藍月河何嘗不是爲了一個深愛的人而不惜揮刀斬殺?這些到底是愛情還是仇恨?她不知道,她不想和丁崖成爲宿敵,可是這本是一開始就註定的,她以爲可以逃避,如同他堅定溫柔的目光一樣,讓她相信他們的人生是有未來的。
丁崖,這一次我們該怎麼渡過?
註定一開始就是一場錯誤,即便如何逃避,但是爲了這場錯誤他們需要付出的代價卻太多。
月靜靜低沉,朦朧而感傷,宛如六百年前的那天,血吞天抹地,染紅了天際,這夙世情劫原來也是一場孽劫,然而卻再劫難逃。
寂寞嶺上,夜風悽悽宛如鬼泣,荒草被風吹起一層層波浪,月依不動聲色的照耀着大地。一個一身黑衣,頭戴黑色鬼頭面具的男人迎風而立,雙目如同獵鷹,四處巡視。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染血的刀,月光之下程亮得讓人心寒,那滴尚有餘溫的血順着刀尖滴落在地上的伏屍身上。
四周的樹木突然婆娑晃動,只見一羣黑衣人烏壓壓的踏葉而來,蜂擁而至,他們全都整齊的拜倒在此人面前,“屬下,參見主人!”
那人面具後的雙眼突然發出矯捷的光芒,背對着他們冷冷的道:“刺殺行動如何?”
來者報:“主人,刺殺失敗。紅色魔焰果然厲害,屬下等無能爲力!”
“啪——”那人一腳踢在來者身上,只見來者連忙趴倒在地,求饒道:“請主人息怒!”
“剩仇,我養你們這羣廢物做什麼?”
那叫剩仇的男人擡頭看着他道:“主人,請饒恕我們,我等願意勢死追隨……”
“好了,此次就暫且饒過你們。”
剩仇擡頭道:“多謝主人!但屬下不知這一年來主人你去了哪兒?血影頓時形如散沙,如今見主人回來,剩仇着實高興!但剩仇不知主人爲何要下命刺殺丁崖?”
那被喚做主人的人乃是血影的首領影,他來去無蹤,誰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在多年他前成立了血影,進入血影的人將誓死效忠於他。血影是一個龐大的刺殺集團,當年在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然而影忽然在一年前突然消失,血影的人都以爲他死了,直到最近一段時間他才突然出現。影出現後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讓第一殺手剩仇召集血影舊部,追殺一名叫丁崖的刀客。
影看了看腳下死去的男人道:“擋我路的人我都會讓他們一個個死掉!我將下達第二個指令,必須完成,否則提着你們的人頭來見!”
剩仇渾身一顫,點頭道:“是,主人!”
“殺死舍刀司——安瑞!”
夜風悽悽,一羣身着紅衣的人穿越沒及一人之高的野草,朝寂寞嶺趕來,等他們到達的時候血腥味已經凝結,四周蹤跡嘈雜,然而血影組織已經消失無蹤。
這羣紅衣人正是十三門的人,帶頭的是打鐵集上遇見的斷刀客李焱。只見李焱眉頭一皺,俯身查看死者,嘆道:“左卿侯!看來我的猜測沒錯,這羣人果然是血影組織。”
原來十三門接到左卿侯護衛來報,說左卿侯被神秘人擄走,十三門便派出了人馬四處追蹤,只到李焱得到消息,寂寞嶺有神秘人聚集才找到左卿侯,可是此刻左卿侯已死。近日來皇宮大臣陸續神秘死亡,李焱懷疑這是血影組織做的,李焱身爲十三門的人,追查血影組織已有數年,他對血影組織的行蹤有一定的瞭解,起初在京城發現血影的蹤跡時還不敢確定是血影,如今多日來的跟蹤已然有了些線索,如此行事手法,完善的刺殺組織,江湖中也只有血影了。他的猜測如果沒有錯,血影蟄伏一年後突然有所行動,必定是要有番大動亂的。
跟他而來的手下詫異的道:“血影組織不是早在一年前消失無蹤了嗎?怎麼會捲土重來?”
李焱搖搖頭,“左卿侯已死,各大臣陸續神秘死亡,血影這次來到京城必有所行動,我們須儘快把情況告知門主,以作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