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沫心將齊媽扶在牀上,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潤。
簡沫心知道這是迴光返照的跡象。
齊媽緊緊的握着簡沫心的手:“大小姐,你一定要爲老爺報仇,老爺死的冤枉啊。”
她劇烈的咳嗽起來,整個身體都劇烈的顫抖。
她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連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看着齊媽手指縫裡滲出的鮮血。
簡沫心痛呼道:“齊媽!”
齊媽的口鼻裡全是鮮血,她依舊想要努力的做出一個笑臉。
簡沫心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痛不欲生。
“大小姐……記得……記得給老爺……報仇……”
齊媽到底是沒有閉上眼睛。
簡沫心伸出手爲她將眼睛合上。
她抱着齊媽的身體放聲大哭,彷彿將壓抑在心頭的痛苦宣泄。
如畫叫來了救護車,他們將齊媽的屍體拉走。
簡沫心給了齊歡一筆錢財,讓他辦理齊媽的後事。
“齊媽這輩子過的很苦,我想讓你把她的喪禮辦得風風光光。”
齊歡笑得諂媚,當他碰觸到簡沫心冰冷的眼眸時,立刻拉下臉來,表現出一副如喪考妣的哀痛模樣。
“如果你把喪事辦得好,我還會再給你一筆錢,但是如果你辦砸了了?”
簡沫心丟給他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齊歡看了如畫一眼,隨後縮了縮腦袋。
“簡小姐放心好了,我一定會讓嬸孃走的風風光光。”
他回頭看了看那間窩棚,對同村的人吩咐道:“把這裡給我燒了。”
眼看那幾人點燃了打火機,簡沫心急忙喊道:“等等,我把東西忘在屋裡了。”
其實她沒有忘記任何東西,她只是有些難過,有些不捨。
她走進屋子翻看着齊媽留下來的東西。
她在齊媽的一個小箱子裡找到了一本書,而書中夾着一個照片。
那是一張畢業照,她在那張照片上找到了年輕時的齊媽。
她梳着油黑髮亮的大辮子,笑得很燦爛,臉上露出可愛的酒窩。
而她身後的那個男人是……父親!
原來齊媽竟然跟父親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
她顫抖的翻過照片,只見照片後面父親的位置上,用俄語寫着000.
她雖然不會說俄語,但是對串字符卻不陌生。
她上學的時候,曾經有一個俄國留學生追求過她,當時他送她的卡片上就是這串字符。
那個男生用蹩腳的中文跟她解釋,是我愛你的意思。
簡沫心明白了,難怪齊媽將最美的年華留給了簡家,難怪齊媽對父親的死耿耿於懷。
有些愛只能深藏在心底,慢慢的發酵。
她顫抖的將照片放在了包包裡。
那一刻,她做了一個決定,無論如何她要找到蘇培軍。
此時慕延西打來了電話,他的語氣中滿是焦灼。
“沫沫,你去哪裡了,怎麼還不回來?我去接你,好不好?”
她洗了洗鼻子,佯裝撒嬌道:“不要……”
她不想讓慕延西看到此刻她的脆弱,她的狼狽,她的糾結與迷茫。
因爲深愛,所以想要將最好的東西展示給他。
而那些不好的,或是痛苦的東西,她都會隱藏起來,留給自己慢慢的消化。
“慕延西,我跟如畫正在農家樂吃山雞。”
他的聲音裡帶着一絲笑意:“山雞好吃嗎?”
她擦掉臉上的淚水,佯裝開心道:“嗯,好吃的不得了,而且做飯的老婆婆很好的,給我們盛了滿滿的一大碗呢。”
“嗯,是不是那種山裡人常用的海口大碗,而且你的身邊還有滿滿的一大碗油膩膩的湯?”
他的聲音格外的好聽,特別是在她難過的時候,簡直是天籟之音。
“嗯,是啊,很香很好吃。”
電話那邊是長久的沉默,隨後他沉聲道:“簡沫心,你撒謊。”
簡沫心哭的更厲害了,她用手捂着嘴,良久才說道:“嗯,是啊,其實這裡沒有老婆婆,也沒有油膩膩的雞湯。”
“笨蛋!”
門忽然被推開了,慕延西從外面走進來。
此時她正蹲在地上哭得滿臉淚痕。
慕延西站在門口,銀色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像碎玉一般。
“慕延西,你也撒謊。”
他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
“笨蛋,以後不許對我撒謊,我們是夫妻,是一體的。”
她將臉上的淚水擦掉,帶着濃重的鼻音問道:“你怎麼來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難道讓你這個笨蛋一個人哭嗎?”
他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情很糟糕,從坐上車後便一直沉默的看着車窗外的風景。
他伸手將她臉頰上被風吹亂的碎髮攏在耳後。
“沫沫,你是不是有心事?”
她靠過來緊緊的摟住他。
“慕延西,讓我抱一會兒。”
他緊緊的摟住她,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髮絲。
“沫沫,你有什麼事情就告訴我,我陪你一起承受。”
她用臉蹭了蹭他的胸膛。
“沒什麼,齊媽陪着我走了好長的一段時光,我好難過。”
他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她:“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她點了點頭。
他的聲音溫柔如雨,絲絲滋潤在她的心間。
“爸爸走的時候,我還很小,不知道什麼是傷心,什麼是難過,只覺得自己的生活空蕩蕩的,後來上學的時候看到別的同學都有爸媽相送,我才意識到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麼。”
他以前從沒有跟她講過這些事情。
她也知道,他這是將自己的傷口撕裂給她看。
她的阿西啊,有時候真的很傻很傻。
只是她不希望他繼續撕扯下去。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他繼續講着:“我很難過,只是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我漸漸麻木了,漸漸遺忘了,人生就像是一輛公交車,總有人提前下站……”
他低頭看到似乎睡着了,便將衣服在她身上裹了裹。
他低頭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喃喃道:“沫沫,我會陪你走完最後一站。”
她藏在身後的手指微微蜷縮。
她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他會陪她走完最後一站,看盡最後的風景。
只是她不知道,命運總喜歡開玩笑。
後來她真的睡着了。
到了家之後,慕延西抱着她回到臥房。
他一直坐在牀邊陪伴着她。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深夜十一點。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他坐在牀邊用筆記本電腦查看着郵件。
而他的另一隻手則緊緊的握着她的手。
她微微一動,他便合上筆記本,將電腦放在一旁。
“沫沫,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沒有任何的食慾,本想搖頭,但是想到他一定沒有吃飯,便點了點頭。
果然,他拍了拍肚子笑道:“嗯,還真有些餓了。”
她無奈的看着他:“慕延西,以後不要等我一起吃飯。”
他笑着彎下身子與她四目相對。
“是不是心疼你男人了?親一個,算是補償。”
“真討厭。”她將頭偏側。
他伸手掰過她的頭,蜻蜓點水似的在她的脣間落下一吻。
他見她吃的很少,便半開玩笑的說道:“沫沫,莫非你要減肥?”
“嗯,專家都說了過了晚上九點最好不要吃東西,很容易發胖的。”
他爲她盛了一碗珍珠米飯。
“傻瓜,那些專家都是忽悠人的,多吃一點,長胖一點也沒有關係,卡在我的心裡,別人就擠不進來了。”
他總是讓她莫名的感動,只是她真的沒有胃口了,她將米飯推開。
“慕延西,你一定是故意的,這樣我變醜了,別的男人就不會多看我一眼了。”
他微微挑了挑眉,危險的傾身,伸出手摟住她的腰肢,雙眸緊緊的鎖住她的美瞳:
“怎麼?你還打算讓別的男人看?”
她瞬間變成乖乖的小貓咪,軟軟的說道:
“嗯,老公,我剛纔說錯了,就給你一個人看。”
他滿意的掐了掐她的腰,起身將她抱起來。
“喂,慕延西,你幹嘛呀?”
“你不是說就讓我一個人看麼?自然要好好的欣賞了。”
看到管家與女傭都低頭笑着,她的臉上越發的緋紅,用小手捶打着他的肩膀。
“慕延西,我不要,我……剛吃了飯是不能做劇烈運動的。”
他擡手拍了拍她的屁股。
“想什麼呢,今天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有流星雨,帶你去看。”
他把她報上了頂樓。
頂樓是用玻璃窗封好的,而且有自動開關。
慕延西輕輕摁下開關,這浩瀚的星辰皆在眼前。
而天台上還擺放着一個很專業的高倍望遠鏡。
好神奇啊,從這裡望進去,好像天涯近在咫尺。
而且浩瀚的夜空在望遠鏡的世界裡變得璀璨迷人。
十二點的時候,她果然在望遠鏡裡看到了流星飛過夜幕的美景。
璀璨的流星劃過天際,在幕布上留下攝人心魄的弧度。
那樣的短暫,那樣的美。
她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了。
“慕延西,好美啊。”
他一直癡迷的看着她,微微勾起脣角:“嗯,好美。”
她走到他的面前抱住他:“阿西,謝謝你,我很喜歡。”
有一個愛着你的人真好,當你不開心時,他會絞盡腦汁的讓你開心。
他緊緊的抱住她,用身上的外套將她裹住。
“沫沫,我不相信鬼神的傳說,但是今天我願意去相信,人死了會變成星星掛在天上,齊媽一定希望你快樂下去。”
她的眼淚已經濡溼了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