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沫心輕輕的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此時化妝師剛好收工,她嘆息道:“我給這麼多死人化妝,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慘烈的屍體。”
她大概是見慣了生死,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是漠然的。
她將一張賬單遞給簡沫心。
“這具屍體要另外加錢,我費了好大的勁纔將她的五臟縫合進去。”
簡沫心接過賬單顫聲道:“辛苦了。”
門被關上了,簡沫心伸出手顫抖的將莫雪臉上的遮屍布掀開。
儘管化妝師爲莫雪精心整理了儀容,只是她臉上扭曲的五官依舊暴露了她生前所承受的痛苦。
她的身上佈滿了青紫還有縫合的傷口。
簡沫心實在看不下去了,她彷彿看到了莫雪從高臺上跌落,然後被萬人踩踏的場景。
她無力的哭喊着,聲音卻淹沒在喧嚷的人羣之中。
她絕望的瞪大眼睛,絕望的感受着自己身上的骨節被一寸寸的被踩碎。
簡沫心捂住了嘴巴,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滴落在莫雪因妝容而蒼白的可怕的面頰上。
淚水將她臉上的妝容衝花,露出本來的青紫。
簡沫心一邊擦着滴落在莫雪臉上的淚水一邊哭道:“雪兒,對不起……對不起……”
只是這眼淚卻是越擦越多,最後她崩潰的蹲在地上失控的哭了起來。
此時一雙手握住她的肩頭將她攬在懷裡。
“沫沫,不要太難過了,要怪……就怪命運吧。”
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簡沫心緊緊的抓住慕延西的手臂,淚眼迷離的看着他:“不!舞臺好好的怎麼會坍塌,難道舉辦方在活動舉行前都沒有好好的檢查麼?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
之前慕延西也這樣認爲,所以在來到醫院之前,他已經派歐陽旭去勘察現場了。
就在十分鐘之前歐陽旭給他發來了短信。
舞臺坍塌是因爲舉辦方用了被蛀空的木材,而致使莫雪死亡的原因則是起鬨的人羣。
那些人處於好奇便想向前一看究竟,誰知道後面的人羣不斷的向前涌動,便發生了這種事情。
這件事情要追究只能追究主辦方,一方面是主辦方的材料有問題,是誘發莫雪受傷的根源,另一方面則是現場秩序沒有維護好。
但是主辦方卻不能承擔所有的責任,畢竟致使莫雪死亡的是那些無知的人羣。
只是法不責衆,更何況那些人已經四散離開,又該去哪裡找這些罪魁禍首?
“沫沫,你冷靜一點,我會盡力處理好餘下的事情。”
“阿西……你一定要抓到陷害莫雪的兇手!一定要!”
看到簡沫心這樣的激動,慕延西有些擔心,畢竟醫生曾經囑咐過他,雖然簡沫心的病已經好了,但是經不起刺激。
“沫沫,你冷靜一點。”
慕延西將歐陽旭發給他的短信遞給簡沫心。
簡沫心看過短信之後,冷靜了許多。
“對不起,阿西……我只是……只是不能接受雪兒離開的事實。”
慕延西攙扶着簡沫心從停屍房裡走出來。
“我們去看看江左吧。”
“好。”
病房裡,江左已經冷靜下來,他坐在病牀上目光呆滯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此時已經接近黎明,東方泛起一絲魚白,一縷金光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攝入他的眼睛,他伸出手臂遮住刺眼的光芒。
當他看到簡沫心與慕延西一起走進來時,便喃喃道:“幫我拉上窗簾。”
慕延西走到窗戶前猛然將窗簾全部拉開,炫目的光芒爬滿了病房。
江左猛然用被子捂住頭。
慕延西走過去將被子猛然從他的頭上扯下來。
“江左,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莫雪死的真好,否則她要跟着你這個窩囊廢痛苦一輩子!”
江左在他的身邊工作了將近十年之久,他自然瞭解江左的性子,也自然知道此刻江左需要的是刺激。
果不其然,江左擡起猩紅的眸子看着慕延西。
慕延西揪住他的衣領:“來呀,跟我打一架!來呀!你個窩囊廢!”
江左猛然從牀上坐起來,掄起拳頭就朝着慕延西打過去。
慕延西看上去在竭力的迎戰,其實他一直在退讓,甚至讓江左將重重的拳頭落在了自己的胸膛。
“對不起,總裁……”
江左發泄完畢,眼眶發紅的蹲在地上。
慕延西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最重要的是處理好餘下的事情,從現在開始我給你放長假,你什麼時候處理好了,什麼時候整理好了自己,再回帝泰。”
江左感激的點了點頭。
他嘶啞的聲音裡滿是疲憊:“謝謝總裁,等我把雪兒的骨灰送回她的老家,我就回帝泰。”
“不急的。”
江左猛然擡起頭看着他:“不,我需要工作。”
或許只有瘋狂的工作纔會讓他從痛苦中脫離片刻。
簡沫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左,我陪你一起回莫雪的老家。”
“謝謝,雪兒有你這樣的朋友,一生足矣。”
簡沫心卻嘆了口氣。
從醫院裡走出來,太陽已經高高掛起,外面滿是炫目的陽光。
“你這個天殺的老天。”
明明葬送了一個美麗的生命,卻還笑得這樣的燦爛,老天啊老天,你是不是太過殘忍?
簡沫心坐在車子裡疲憊的支起腦袋,她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
一切如常,似乎昨天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麼,只是莫雪實實在在的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想到這裡,簡沫心又是一陣心痛。
“阿西,是不是我身邊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慕延西伸手將她的頭掰過來,迫使她面向自己。
“不要胡思亂想,莫雪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莫雪的死跟自己有關。
看到她臉上落寞而悲傷的表情,慕延西靠過來在她的額頭落下溫柔一吻。
“沫沫,你就是太善良了,總是習慣把所有事情的錯處歸結在自己的身上。”
他將她微微凌亂的髮絲攏在耳後,輕聲細語道:“其實你不知道,生活在你身邊的人有多麼幸福,哪怕一刻,也是幸福的。”
她知道慕延西在安慰她,眼淚忍不住浸溼了眼眶。
她將頭緩緩的靠在他的肩頭。
“我好睏,好累。”
他伸出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肩膀。
“乖,好好睡一覺,等到家的時候我叫你。”
簡沫心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眼淚終究是兜不住了,像斷線的珠子一般滾落在她的臉頰。
慕延西伸手輕輕的將她的眼淚擦拭。
她好像真的困了,過了片刻便睡着了。
車子停在了陸宅,慕延西輕柔的將簡沫心抱出來,生怕打攪了她的夢境。
傭人見到主人回來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把門打開。”
女傭這才慌亂的將門打開。
慕延西走進屋子裡才明白女傭爲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只見白薇薇正盤着腿悠閒的坐在沙發上喝着咖啡。
她看到慕延西溫柔的抱着沉睡的簡沫心,頓時嫉妒的發狂。
她將指甲嵌入手心,鑽心的疼痛纔將她遊離的思緒拉回。
“三弟,你們一整晚都沒有回家,都不知道我和你二哥擔心死了。”
慕延西看着她那副有些幸災樂禍的表情冷冷道:“那就去死。”
“什麼?”
白薇薇目瞪口呆的看着慕延西。
直到慕延西抱着簡沫心消失在她的視線,她才反應過來,忽而勾脣一笑,她算是死過一次的人,早就不在乎這條賤命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就是那個光腳的人。
她今天來本是來看簡沫心笑話的,沒想到竟然看到了她窩在慕延西懷裡的一幕,這着實讓她有些窩火。
此時她的手機響了,是一條簡訊,莫雪殞命,誰之罪?
呵呵,那個女人死了,簡沫心一定很傷心吧?
嘖嘖嘖……只可惜她還沒有欣賞到簡沫心悲痛欲絕的表情。
她將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隨後對女傭說道:“咖啡熬得不錯,不過你記住我不喜歡太苦的味道,下次記得在裡面放兩塊方糖。”
女傭一臉茫然的看着她,只覺得這個女人有些莫名其妙。
白薇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後走了出去。
她從主宅裡走出來的時候,站在陽光下回頭望了望奢華的院落。
整個院落沐浴在陽光之下,有一種古色古香的韻味。
她微微勾起脣角,總有一天她會光明正大的住進去。
二樓臥房內,慕延西動作輕柔的將簡沫心放在牀上,輕輕的爲她蓋好羽絨被。
“沫沫,好好睡一覺吧,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慕延西隨後給秘書打了一個電話,便拿出筆記本開始坐在旁邊辦公。
他一邊輕輕的敲打着無聲鍵盤,一邊時不時的擡頭去看看簡沫心。
到了中午的時候,簡沫心醒來了。
她覺得自己彷彿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似乎她又夢迴了幾年前,那個時候她孤身一人來到c城,而那個單薄的女孩毫不吝惜的將自己的地下室讓出來一半。
兩個人像是風中的落葉就這樣緊緊相依,互相鼓勵着。
莫雪是一個單純的追夢女孩。
她一直堅信自己的作品會大火的,而且一直沒有停止努力。
那個時候簡沫心雖然對她多有調侃,但一直在鼓勵她。
似乎簡沫心的眼前又浮現出莫雪單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