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世界真小
鍾錦會聽聞過他並不奇怪。秦書誠這個名字,因爲秦家的關係而在本城相當有名。
秦家是典型的軍政兩方面都有強力人物的大家族,並靠着這種強硬的人脈和關係在商業上也十分亮眼的表現。秦家的人口衆多，枝葉繁茂，而且難得的是就算是最年輕的一代裡,也都因爲家庭教育嚴格良好，沒有不學無術,整日胡鬧的敗家子。每個人不論才華能力,至少都清楚秦家能有如今地位的原因,都安於做一個秦家弟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自己該做的事情。這也使得秦家隨着時代的發展，依然能有如今的地位，甚至是越來越難以撼動。
可以說,不光是在本城，就是在整個國內，誰想要與秦家抗衡，都要掂量掂量。
而秦書誠相對於秦家其他人來講，就更帶着幾分傳奇。
據說他也是天才人物，從上學開始就一直在跳級，十八歲便大學畢業，專業是應用物理。之後他卻沒有選擇研究道路，而是進入了軍校學習，並且表現出了驚人的軍事潛力，再之後，關於他的消息就一直是傳聞了。有人說他成爲了一名國之利刃，遊走於邊境甚至是世界各地的，代表中國的特種兵戰士。也有人說他進了特殊部門，做了特工，總之再也見不得光。還有人說他早就去了國外經商，理由是像他這麼聰明的人，肯定要不走尋常路，將來就是移民火星也不意外。
按理說，城裡面的衙內有衙內的圈子，富二代有富二代的地盤，軍二代也有他們的偏好，大多數不會玩到一起去。然而秦書誠是個例外。幾乎無論哪個圈子裡，他都時不時出現在話題之中，是人們爭相談論並且關注的。
鍾錦作爲鍾家的女兒，不意外地聽說過他。並且在一些場合也見過面，甚至他的那些朋友，她也都知道一些。現在想起來，胡樂可不就是其中之一。怪不得她會覺得眼熟。
不過每次到那種場合，他們都是光芒所在，萬衆矚目的焦點，而鍾錦卻要不就不出現，要不就轉一圈走人，沒什麼人注意。
再加上鍾錦小時候的一些經歷和特殊情況……
恐怕那些人裡聽說過她的人，或者有，但是真要對她有什麼印象卻也難說。
鍾琦與秦書誠算是好友，所以作爲妹妹，鍾錦從他那裡聽來不少事情。但也僅僅限於說他很講義氣，爲人大方，交友廣泛，並且幫了他許多。至於真正的工作和其他細節，不知道是鍾琦刻意不說，還是他也不知道，總之鐘錦也從未聽過。
原來鍾琦說的，找人幫忙解決，就是找了這位爺。鍾錦心道。她並不覺得牴觸，也不會特別興奮。只是秦書誠這般光明磊落的軍人特質總散發着某種氣息，彷彿與她格格不入。
好像她是暗夜，而他則象徵着光明一般。只要他出現，就會帶來她的消亡。
鍾錦搖搖頭——也許是她想太多了吧。
此刻，她還是感激他的。畢竟秦書誠和這位蘇裴律師的出現，爲她爭取了時間。接下來，就算他們功成身退，她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了。
“晚上有事嗎。”秦書誠忽然問。偉岸硬挺的身軀顯出幾分柔和來。
鍾錦如實道：“沒有。”
“那完事之後一起吃個飯。商量一下，跟蘇裴和我說說你的看法吧。”
看來秦書誠果然如鍾琦所說，很講義氣。既然答應了她哥哥的請求，就儼然要管到底，不會半路放手。
對於秦書誠和蘇裴，鍾錦沒有直接接觸過，完全是兩個陌生人。但是她不是彆扭，過度自我膨脹的人。這件事若是她解決有她的方式，但能通過法律途徑，光明正大的將大聖商貿擊退，甚至擊敗自然更好。
所以鍾錦從善如流點頭應下。“謝謝你們。”
“客氣了。”秦書誠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無礙他懾人的氣場，又讓鍾錦覺得光芒更勝。
這是高亦勝帶着兩名助理走過。他已經恢復鎮定，臉上露出公式化，卻有些不甘的笑容，狠狠撂下一句：“我們會再聯繫你們的。”蘇裴立刻迴應“恭候，高律師路上小心。”配上他那高傲的樣子，直把對方氣個半死。
鍾錦左右看着兩人臉色，明顯覺得他們嘴上說的客氣，可實際上卻一個恨不得掐死對方，一個根本高高在上不屑一顧。
着實有趣。
剩下的五人又回到會議室，由蘇裴主導，完成了一場自事件發生以來，鍾錦他們這邊最爲正規，最爲完整的交流過程。一來是取證，二來也分析情況。蘇裴在瞭解一切後，一張總是帶着笑容，眼睛細細眯起的臉上，更是添幾分自信：“放心吧，這件事上，他們佔不到便宜。”
他的話，終於讓齊輝鬆了一口氣。
剛剛蘇裴在和他交流的過程中，已經確認不收任何的律師費用，他願意出面，代表兩個學生與大聖商貿方面交涉。而學校方面，只要給予適當的支持和配合就行。李老師自然也欣然同意。
她和齊輝此刻也都想清楚了。這蘇裴和另外一個男人，恐怕是鍾錦家裡找來的。也因此，兩人對鍾錦之前的印象多少有了改變。之前他們看她，不過是個普通學生。但是現在看她，則帶着許多對她家庭背景的思考和顧忌。
尤其是齊輝，心中百轉千回，平添許多想法。當然最多的是慶幸。
對於這些，鍾錦倒是沒有在意。她如今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瞭如何解決問題上面。之前想要爭取的時間爭取到了，對方几乎所有的底牌她也已經看到。接下來，只要她能用電腦，能上網，絕對有信心在下次見面之前證明他們的清白。
秦書誠知道蘇裴在給他使眼色，不過他並沒有理會。帶着鍾錦走到自己那輛十分低調的黑色座駕旁邊，爲她打開副駕駛的門，然後等她坐好，才又繞回來開門上車。
蘇裴則是走去旁邊開他自己的銀灰色跑車。
兩輛車一前一後，出了n大校園之後，直奔本市東邊。
秦書誠側頭看了鍾錦一眼，見她神色如常，仍然跟剛纔一樣，蹙着眉思索着什麼，彷彿對接下來的事情，要去什麼地方絲毫不在意。
他看了幾眼，注意到她的眼神，總覺得她此時此刻顯得陰暗了不少，讓他對她的印象稍稍減分。
秦書誠下意識地皺眉，開口道：“有什麼忌口嗎？我記得鍾琦不吃辣。”
鍾錦側頭看他：“我無所謂，不要太過分就好。”她一向不挑剔，很好養活。
“好。”
她說話的時候，彷彿又從剛剛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倒是瞬間讓秦書誠感覺踏實多了，那種隱隱的厭煩感也消失無蹤。
兩輛車直接開進千夜的地下停車場，鍾錦先下了車，秦書誠落後一些。蘇裴停好車之後跑了兩步追上來，湊到他耳邊問：“她好像不知道？”
秦書誠看他，道：“不知道。”
“有意思了。”蘇裴臉上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好像秦書誠和鍾錦兩個成了他眼中的戲子，而他將是看戲人。
秦書誠渾不在意，沉默不語地看着鍾錦略顯瘦弱的背影，似有所思。
千夜是本市一家還算有名的餐廳，並非傳說中那種只有特殊身份的人才能出入。不過一般顧客並不知道，在千夜燈火輝煌，車水馬龍的正廳後面有一個較爲低調的側樓，這裡並不限身份出入，但是因爲價格實在誇張，並且一般人不知道，也沒有門簾，所以能進來的，多少非富即貴，或者在本城有些門路。
“樂子說一會兒就道，英明會晚點。”蘇裴道，“要個包廂嗎？”
秦書誠點頭，於是蘇裴去安排一切。
鍾錦好奇看着蘇裴和服務員交涉，不由奇怪有什麼能說這麼多。秦書誠這時走到她旁邊，幾乎和她貼在一起，道：“他事兒比較多。”
等進了包廂，鍾錦總算明白秦書誠爲什麼會如此評價蘇裴。他先是帶着幾個保潔員，又把明顯已經很乾淨的包廂打掃了一遍，等人走了，他還拿着紙巾，到處擦來擦去，顯然不是很滿意。
好不容易等他坐定，秦書誠和鍾錦已經點完菜。
秦書誠沒理會那邊蘇裴的潔癖發作，而是問鍾錦：“這件事是你哥找我幫忙的。不過我的身份也沒什麼用，倒是蘇裴處理起來更合適。你有什麼問題和想法就和他說，別看這小子神經兮兮的，但確實是個好律師。”
鍾錦點頭：“謝謝你。”雖然秦書誠話裡話外都在說自己沒什麼用處，但她看得出來，蘇裴願意出手幫忙是看在秦書誠的面子上。
他的人脈和背景其實就是後盾。
秦書誠笑了笑。他下意識地想要點菸，吊在嘴裡了，卻想到鍾錦在：“介意嗎？”
鍾錦道：“恩，不喜歡煙味。”
秦書誠一愣。他在外面的場合，想要抽菸又有外人在時，雖然都會禮貌性地問一句，可卻從來沒被人這麼說過。不過他也不在意，只是又將那根菸又扔到桌子上，然後敲着手指道：“夠了蘇裴，你跟鍾錦說說話。”
蘇裴擡起頭來，鏡片反射出一道光芒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不是剛纔都說了嗎？反正這事以後我需要什麼就找你，你們別管了，也別多想，只要都跟我說實話，不管有利還是不利的事情，別瞞着我，也別提供虛假信息就行。從現在局勢看來，解決起來很簡單。”
鍾錦點點頭，轉而道：“他們提供的那些emai1是假的。”
“恩，我會找人取證的。”蘇裴並不在意，也沒問她爲什麼這麼說。他只當她是被冤枉了，在澄清冤情。
“不，我的意思是，那些emai1是僞造的，不是通訊原版。”鍾錦道，“且不管那個郵箱賬戶是不是我，或者齊輝的——其實這些也很好證明。但是這些郵件在導出打印之前被篡改了，並不是原版，對方很可能有一些技術，能篡改郵件服務器上的內容，或者乾脆用的僞裝欺騙模式，讓高亦勝他們以爲導出的是原版郵件，卻不想只是僞裝的盜版。我現在基本已經猜到這件事的來去，只是需要點時間找到證據。”
蘇裴聽了有些驚訝。他和秦書誠對視一眼，見後者也是一臉好奇地看向鍾錦。他於是問道：“你怎麼找證據？”
鍾錦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清水潤潤喉嚨，才道：“我是n大學計算機系的學生。”
“哈哈！那好那好，如果你找到了，就來我律師事務所找我吧！有你的幫忙，這案子解決起來一定更順利！”蘇裴雖然這麼說，卻當她只是學生氣。開玩笑，若只是學計算機就能做到這種事，那還要法務鑑證，專業人員幹什麼。
鍾錦聽出他話語中並不當真。她已經習慣這種待遇，所以也不辯解。但是不論蘇裴和秦書誠怎麼看，她要做的事情，她下的決心都是不會變的。
秦書誠其實並沒有蘇裴那麼不當回事。事實上，他總有種感覺。鍾錦的自信並不是毫無道理的，胡亂來得，也無關什麼年輕學生衝動不知事兒。他這時想到了之前在會議室，自從他和蘇裴走進去之後，鍾錦並沒有過多關注他們，而是一頁頁仔細看着打印出來的郵件內容。
也許……她並不是盲目自信，而是真的有這個能力。
他看向她的眼神越發深邃起來，多了許多審視和考量。作爲一個從小到大被稱爲天才，並且從未辜負這名號的人，他總有種感覺，鍾錦是他的同類。
雖然秦書誠之前從未聽說過她的事蹟，表面上也看不太出來。但他卻仍無法阻止這種判斷在心裡紮根發芽。
不過秦書誠雖然這麼想，卻又覺得鍾錦的眼神略顯違和。他隱約發現，一思考或者討論這些話題時，鍾錦這個看上去十分普通，甚至可以說青春陽光的女孩子身上，卻透着股讓他抗拒卻又引人好奇的陰暗感覺。
等菜上來一半的時候，包廂門被推開。
鍾錦聽到明顯是胡樂的聲音：“我半路碰到英明，就跟他一起過來了！還帶了個人，不介意吧？”
她擡頭去看，視線卻恰好與徐子萱對上，雙方皆是驚訝，只不過徐子萱那邊的驚訝更多。而在她的旁邊，站着的正是前些日子去n大學做過演講的胡樂，正痞痞地笑着看向包房裡的人。
這世界，還真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