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你說的什麼?我就聞見你的口臭了,話沒聽清楚。”
小漢奸嘴脣一陣哆嗦:“大……大哥,我是說……啊——啊——”
老歪脖柳樹上的霜碴子又掉了一地。
“老子跟你說過了最恨的就是不刷牙的人,你他媽耳朵聾了是怎麼的?還敢拿臭嘴對着我說話!”
今天這是撞了什麼黴運了,怎麼遇上個比我還不講理的人啊!
無奈之下,小漢奸只好眼睛斜瞟着呂決的表情,還得把嘴巴扭向一邊:“我……我就是昨天晚上想搶那位小兄弟錢來着,這,這還沒搶着呢,就讓您給弄起來了。別的我沒幹過啊——啊——”
老歪脖柳樹上的霜碴子像下雨一樣的往下落,因爲這次呂決是捅了兩刀。
“大……大……大爺,我說,我說,”小漢奸再也不敢喊大哥了,期望給呂決升一輩能少挨幾刀,“上個月……我,我聽說鎮東頭老魏頭家祖墳裡埋了個‘宣德爐’,我就去挖,那老絕戶一頭撞死在墓碑上了……前幾天,我到鎮西頭小孫寡婦家,想跟她親……親熱一把,她,她,她竟然上吊死了……就這些了!再也沒有了啊……”
好傢伙!挖絕戶墳,踹寡婦門的事都讓你幹遍了,還想咋樣?就這些都夠你死好幾回的了。
“就這些?”
“就這些,就這些。再也沒有了……”
“那好,這一刀先給你記上……等等,你說什麼?連個寡婦都讓你給欺負死了?!”唰唰唰,一連三刀紮在小漢奸的大腿上。
整棵歪脖老柳樹一陣顫抖,但上面已經不再往下掉霜碴子,因爲整棵樹上已經不再有霜碴子可以往下掉了。
“啊——啊——,我的好漢爺爺啊,你不是說這一刀先記上嗎?怎麼一刀變三刀了啊……”
呂決心說該!誰讓你去逼死人家小寡婦來着,你不知道呂爺爺最喜歡的人就是個小寡婦嗎?
見小漢奸還在嚎,呂決拿刀在他褲襠裡拍了拍吼道:“好了,現在還沒到嚎喪的時候!”
小漢奸臉上眼淚鼻涕全在,聽到呂決的吼叫,“噶”的一聲將半截哭聲給硬生生收了回去。
“我來問你,這個孩子你認識嗎?”呂決指着小交通問道。
“認識認識,這位小少爺生得天庭飽滿地格方圓可謂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我最佩服的就是他那一手牌技那簡直是出神入化……”
“行了,少他媽貧!看來你是壞事做的太多,不提醒一下都記不起來了。”心說這人到了危險時刻是不是嘴皮子都很遛頭啊。轉身對小交通說道:“告訴他你是哪兒人。”
小交通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道:“昌邑縣柳瞳鎮夏家營子村。”
每一個字都聽得小漢奸心驚膽顫,等小交通把十來個字一說完,他已經臉色刷白眼睛瞪得直直的渾身哆嗦起來。
就聽他喃喃的說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到底是人是鬼?夏家營子四百多口人全都死絕了……全他媽死絕了啊——”說着說着,竟嚎啕大哭起來。
“是,夏家營子死了四百多口人,但並沒死絕,還有七個孩子活了下來,我就是那七個孩子中的一個。你用槍打死我爹孃的時候……哦,應該就是這把槍吧。”他端起手中的王八盒子翻來覆去的端詳着,似乎眼裡看到的不是一把殺死他父母的兇器,而是一個別的什麼,“……你在用這把槍打死我父母的時候,我就躲在你旁邊的柴禾垛裡看着你。當時我就發誓,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將你一刀一刀的活剮了……”
小漢奸再也聽不下去了,就見他一下打斷了小交通的話,吐沫星子亂飛地說道:“小爺爺,大爺爺……那不是真的……哦,不!那是真的。那都是日本人讓我們乾的!日本人說……”
呂決聞到了一股熱哄哄的臭味,估計這畜生屎尿都出來了。他接過小交通手裡的王八盒子,又把軍刀遞給他說道:“孩子,去吧。給你爹孃報仇,給夏家營子的鄉親們報仇。”說完,轉身走進濃濃的冬霧裡。
身後傳來小漢奸一陣接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在剛把這個畜生抓到的時候,呂決還想等最後結果他的時候由自己來,免得在一個十二三歲孩子的腦海裡過多的染上血腥之氣。可當聽到那個畜生就在這孩子的眼皮底下殺害了他的父母並且全村四百多口人只活出來七個孩子的時候,他一下子變卦了。如此巨大的仇恨,你如果不讓這孩子親自實施的話,那簡直就是對他極大的不尊重,是對他父母極大的不尊重,更是對夏家營子那四百多冤魂的不尊重。
但是當呂決把軍刀遞到小交通手裡的時候,他又動搖了,因爲他看到的竟然是一張因爲興奮而扭曲變形的臉。那臉上的表情和小交通的年齡是那樣的不協調,甚至不協調到了極爲醜陋的地步,無論讓誰看了都會不寒而慄。
站在已經開始有消散跡象的霧氣裡,呂決面前不遠處,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結了冰的小清河。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這又溼又冷的空氣。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錯還是對,兩行熱淚不由得奪眶而出。
身後小漢奸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終於歸於平靜。
呂決連忙擦掉淚水,一轉身,小交通那單薄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視線裡。
只見他渾身上下血跡斑斑,而臉上的表情卻恢復到了原先那種波瀾不驚的狀態。
呂決沒吱聲,只是接過已經擦拭乾淨的軍刀,又順手將那把王八盒子交到他的手裡。讓呂決沒想到的是,小交通接過手槍看都沒看一眼,轉身便用力向小清河扔去,緊接着就聽到手槍砸穿冰面的“喀嚓”聲。
呂決先是一呆,隨即明白了他的用意。無論是誰對殺害自己父母的兇器都不想多看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