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尊此話一出,桃邀清凝都不禁心中一顫。
天離暗自唸到,子歌手中刀應是當今皇帝從不離身的佩刀,所以纔會有真龍天子之氣,發出能避天下鬼怪妖邪的紫薇霞光。但此刀卻也需真龍之血相持,只有子歌是真皇子,才能令這柄跟隨皇帝的寶刀散出霞光。
人間的邪術,自有人間的破除之法。
上古之初,神人魔劃天下分三界,自有道理。
子歌面上不動,心裡卻不覺疑惑起來,自他八歲離宮,世上便再也沒有五皇子,可地尊,又是怎麼知道的?
地尊看着他們怔住的樣子很是滿意,不等他開口,又道:“十六年前,皇榜上昭,五皇子不幸夭折,舉國哀悼。當時我便奇怪,後來本尊的探子來報,這一切都是假的,真正的五皇子已經離開皇宮。本尊本想等你在皇宮長大後再去找你,誰知你景自己出了深宮,這對本尊不能不說是一個好機會。可是讓本尊不曾想到的是,江湖上竟再也找不到你。沒有人再見過你,就好像突然消失一般。直到江湖上出現了木子歌這個名字。本尊承認,我從未想過他就是你。江湖接連聲名鵲起之人如長江之浪,如果不是追查陳流裳讓我遇到你,我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你。”地尊仰着頭,圍着子歌一步步走着,一句句說着。字字都讓子歌想到那段不願回憶的過去。
地尊突然立住:“我能讓你從新成爲皇子,不,是皇帝!只要你答應我三件事。稱帝之後,封我爲國師;借朝廷之力,讓我地靈宮爲天下第一宮,一統武林。除此外……”她眼神上挑,“我還要朝廷每年收繳賦稅之十一。”
地尊說到最後一句時,連天離也爲之一愣。
他也曾聽過人間賦稅之重,十中取一,萬不是個小數字,任何人和組織只要擁有這筆財富,都足以做到任何事!
“你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些。”子歌看向他,口中漠然,“只可惜我從不和人做交易!我既然離開那裡,就沒有想過再回去,你說的事,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別說的這麼肯定嘛!”地尊接着道,“那可是皇位,九五之尊,多少人想搶都搶不到……”
“那地尊不妨去找那些欲爭皇位之人,何必在這裡多費脣舌。”子歌打斷她不絕的誘惑之詞。
地尊臉上終於顯出怒容:“木子歌,你要知道,我不是在求你,也不是在和你做交易。這是一個選擇,一邊是你們全都要死在這兒,而一邊,是皇位,和他們所有人的活路……”她手一揮,她帶來的那羣人便朝他們走來,手裡漸漸燃起火把。黑壓的人羣密密麻麻,鋪滿整條長街。
地尊復又笑起:“這些就是弘武鎮所有的百姓,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全部衝上來。弘武尚武你們不會不知道,每個百姓身上都是一身功夫,而你們現在……”她乾笑兩聲,“也許你們中有些人比較厲害……所以,隨便殺……不過得道之人濫殺無辜可是會遭天譴的!”她瞥了眼天離桃邀,笑的詭異。
衆人心中全都爲之一怔,好狠毒的方法。從來弘武開始,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內。
“你將我們引來弘武,就是爲了等這一刻嗎?”子歌皺着眉。
“你說小築酒壺底的字條?我知道你們一定會來的。”地尊彷彿已經成了最大贏家,“你還不懂如何選擇嗎?”
子歌雙拳緊握,所有人的命,不僅是他們,還有一方百姓……
“你答應了她,能解一時之危,多年後,必然是更多人受害。”天離走到子歌身邊,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更何況,我們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要將流裳帶離三裡之外……”說着,看了眼黑壓羣首處被縛住的流裳,他掙扎着望向他們,嘴巴被人堵住,說不出話。
幸而幽冥玉尚在,子歌看着流裳也燃起希望。
地尊聞言面容一動,又道:“剛纔我忘記了,除了他們的性命和皇位,你還能見到一個人。”
“誰?”子歌道,言語間心竟不覺顫了起來。
地尊一笑,掃了眼張苗清凝道,“哥舒娥兒。”
張苗身子一震,眼中放出光來。
清凝看着他們模樣,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娘真名哥舒娥兒,可是……她和子歌一樣稱奇。
“娘早已仙去,你休想騙我!”子歌厲聲道。
“是嗎?”地尊轉而看着張苗,“誰親眼見到了?你嗎?可是柳輕笑啊柳大俠,您闖蕩江湖那麼久,難道沒有聽過詐死一說?”她笑着的眼中滿是朝諷。
張苗愣住。詐死?他從沒有想過娥兒竟還活着,“可是……我親手埋下的她……”他不信。
“我想……現在那裡應該是一座空墳,柳大俠要不要親自驗一驗?”地尊道。
張苗已驚得無法說出話來,半晌才道:“可是……爲什麼娥兒要……”
“因爲她也是本尊的人!這個答案你滿意嗎?”張苗不由退後兩步,忽得,吐出一口鮮血。
清凝急忙上前一步將他扶住,怒視地尊。
地尊仍是成竹在胸,滿不在乎的表情:“如何,木子歌,你想好了嗎?”子歌陷入沉默。
天離看着他,心道不好。
地尊揚着笑一瞥天離,彷彿在嘲他無能爲絲毫之力。
子歌思忖良久,看了眼清凝,終於緩緩開口:“你真的會放我們走,並且讓我見到她?”他沒有辦法。
地尊面上笑得更歡:“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應你之事本尊說的出,做的到,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你不需要相信她,她說的話你一個字都不用信!”遠處有聲音愈來愈近,如醍醐灌頂,讓人心神一震。
地尊面色大變,忽得擡頭,往後快退兩步,那說話之人已來到他們身前,一片風神俊朗,含笑不言,看向地尊。
清凝神色一晃,自是又驚又喜:“師父!”說着來到那人身前,“清凝見過師父!”拜道。
那人對她輕輕一笑:“起來吧。”說着看向衆人,從張苗面上掃過,最終盯着天離,卻什麼也沒說。
天離看着他,也隱隱感到一絲異樣。
“師父,您怎麼來了?”清凝道。
“來算當年的帳。”那人說話言輕氣和,卻讓人只覺滿是厲氣。雖答着清凝,眼神卻直視地尊,任誰都看的出來,他們之間定有什麼事。
那人收回目光,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清凝:“你們氣力消耗太多,拿去服下,自會好轉。”清凝接過,來到子歌張苗身側。
“儀幽,你一定要在這時候和我做對嗎?”地尊怒道,看着他們皆服下藥丸卻無法阻止。
“我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你欺師滅祖,修習邪道,這筆帳,該算算了!”說着,從腰間解下玉笛,化而爲劍,指向地尊。
“等等!”儀幽驀地轉頭朝正將藥遞與天離的清凝道,“只有他不可以。”言盡對天離看了一眼,並未解釋。
天離向清凝一笑謝過,沒有服下。
清凝眼露奇怪之情,將瓷瓶收回,恭敬遞給儀幽。
衆人只覺體內有一股氣力流轉開來,幾個迴環後手腳身體都漸有了力氣。
“真厲害!”桃邀雖傷的不深,但畢竟也受了幻境影響,此時卻覺得所有力氣都重新回了來,開口讚道,又朝天離一聳肩膀,小聲笑道,“沒想到最後還是人間的東西最有效,真是枉我們活了那麼久。”
桃邀說着突然想起剛纔儀幽的話,“爲什麼不給你吃呀?”
桃邀的聲音很小,可儀幽還是聽到了,開口道:“只要他知道了我是誰,就明白我是爲他好。”他接着朝向子歌等人,“你們一定是誤入了迷香幻境。迷香幻境乃是你們吸入了迷香花的味道所產生的幻覺,在裡面待的越久,力氣就感覺失去的越多。你們其實並不是失去力氣,只是無法施展,因爲很少有人知道,無色無味的迷香花是有毒的,這毒就是使你們漸趨無力,除非多日修養,纔可恢復。而我剛纔給你們的正是迷香花的解藥,所以纔會有奇效。”儀幽向桃邀看了一眼,算是回答。
“儀幽,多年不見,你的廢話變多了。”地尊嘴角一笑,眼神犀利,“你要和我算帳,我也和你算算這筆帳!”說話間朝前走了幾步,“這麼多年我對你不薄,宮中地位你也僅次與我,十年前你爲什麼突然離開,還處處與我爲敵?”
“道不同不相爲謀,我留下十年是有原因的,否則我怎麼會和你這殺師奪位之人在一起?”
“不要再提那件事!我說過,我是爲了讓地靈宮強大起來,師父只會趨魔降妖,修煉法術,根本不能將地靈宮發揚光大……”地尊叫到。
原來他們是……天離聞言記起。
無殤出事後,兮夜奪魔君之位,天帝同最初人間君主商定,改世間三界爲六界,從此上古無分貴賤善惡的天道,人道和魔道成了現世人眼中的神、仙、人、妖、魔、鬼六道,鬼居最末,魔次之,是以魔界震動,兮夜大怒,誓要以齊天之力做齊天之事。
但因其手下常與妖鬼廝混,難免爲禍人間,兮夜又忙着加緊修煉和尋找幽冥玉,是以人間從上古三界人道中衍出一支,修習除妖趨魔之法,稱爲除魔人。
“他是……除魔人。”天離暗暗念道,除魔人的法寶中自有使魔畏懼的東西,所以他纔不肯將藥給他,只因那藥中,也一定摻了對他不利的東西。
天離突然輕輕一笑,道高如他,那種藥,只怕也沒什麼用。何況,他也非全因迷香幻境而力量漸弱。
天離低頭看了眼瑤玉,她身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可氣息仍無,全靠天離護着那一點心脈,要趕快將幽冥玉找來纔是。他朝子歌望去,見一行人逐漸轉好,便對桃邀將頭一點,又看向流裳。
桃邀着天離,會心一笑,握緊了手中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