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哪怕沒有云石鏡,清凝也知道後來的事。
妖皇喚醒了她所有記憶,他要她清楚記起,是怎樣潛入萬妖殿,偷走了千靈珠。
千靈珠乃十分稀有的千靈花所煉,煉製百年卻有千年功效。可惜這種世間奇花,妖皇只見過一株,正在聚神壺中煉着,大功將成。
璃歌並不知其中珍貴,她只一心想着,在萬妖殿裡,總能找到些什麼。
彷彿得天之幸,萬妖殿中十分混亂,她輕易潛入,四處摸索。若非路過石門前聽到林奉天之名,她一定半步不停。
“那些道士是否準備妥當?”妖皇問道。
“正全部待命,只等妖皇令下,便可與兮夜一戰。可惜一年前讓林奉天那個小道士逃了,不然一定有十足把握用這些傀妖對付魔軍。”
“不過是個道行不夠的小道士,本皇並不在意。這些道士已經足夠本皇與兮夜談條件。誰?”
璃歌聞言一驚,立時化作黃鸝飛走,無人來追。她終於明白那些妖者爲何要抓奉天,又爲何施下蟲僵。用人間這些修習法術又有些道行的人來製作傀妖,真是妙法。
但她此刻並不在乎妖皇想做什麼,來此的目的只有一個。
萬妖殿的一處密室,在妖族如此混亂之下仍有二妖把守。璃歌心知此處不同尋常,化爲人身走到門前。
“大膽!”璃歌鼓足勇氣。
守門二人一愣:“你是何人,口出狂言!”
“妖皇派你二妖守住此處,不得讓任何人進入,怎的如今卻丟了東西!妖皇讓我前來帶你們前去問話。”璃歌定了定神。
二妖相視一眼,雖不相信卻不敢得罪眼前璃歌:“我們在此守衛,除了妖皇,沒有任何人能進入,何談丟東西。你不要信口雌黃!”
璃歌故作笑意:“這可不是我說的,我只是傳妖皇之命,信與不信你們看着辦。但違背妖皇會有何後果,可不用我說。如今妖族正忙,我也無心再與你們多言。令我已傳到,去不去隨便你們。”她甩下句話後揚長而去,轉彎口處又留下偷看。
二妖見璃歌走後,小聲道:“不會真丟東西了吧?這下妖皇可饒不了我們。要不我們還是即刻去見妖皇吧?”
另一妖狠狠打了一下他的頭:“你傻啊,這樣去,萬一她是騙我們的怎麼辦?”
“萬一她不是騙我們的,又怎麼辦?”
另一妖想了想:“不如我們悄悄進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此計甚好!”
二妖決定後用妖皇給他們的應急之寶合力打開石門,方纔望見聚神壺,腦後便被人用術法一擊,昏倒在地。
璃歌繞聚神壺環視一週,施法將其強行打開。自壺中浮現一顆靈珠,璃歌急忙收歸手中。這應該就是妖皇增加道行的寶貝,璃歌暗忖。密室打開,妖皇立刻感應,正在璃歌即將逃出萬妖殿時現身將她攔住。
“把千靈珠還給本皇。”
璃歌“撲通”跪下開口:“璃歌無心偷盜,但如今唯有此法,還望妖皇成全。”
“本皇知道你想做什麼。當初你幫那個小道士逃脫一事,本皇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將東西給我。”
“既然妖皇知道,就該清楚爲了奉天,璃歌只好冒犯了!”說罷擡手將千靈珠吞下,千靈珠的強大靈力帶她瞬間從萬妖殿離去。
“是否要去追?”一旁屬下問道。
妖皇重重一嘆:“罷了,千年後再找不遲。此刻她定已強行施法度化,希望再世爲人。可惜,她趕得太不巧。無殤這一鬧,天帝頒下法令,分三界爲六界,千年內六界不通。她想轉世爲人,只能等千年之後了。天帝爲六界定了尊卑,你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妖族自成一界,且居魔界之上。魔界沒了無殤,正是我們的機會。”妖皇對身後衆妖開口,又似說與自己。
“都想起來了?”妖皇看向清凝,見清凝點頭後道,“不知道那個小道士在哪兒聽到這個消息,竟然能以亡魂浪跡千年而不轉世,等的應該是你吧。”
淚連成線自清凝闔上的雙目滑落。
“你和木子歌的事我沒有興趣去管,我做這麼多隻是想問你一句,姑娘覺得這筆債,是否該還?”
清凝擦乾淚痕:“自是應當。”
“那姑娘該如何做,不必本皇贅言了。”
“欠你的東西來拿便是。但我還有一個問題,爲何娘執意讓我登上皇后之位?”她心中有疑,縱是死也不能安心上路。
妖皇笑起:“那顆千靈珠雖未完全煉成,加個六七百年功力卻不是問題。正如我當年所言,天帝下令,六界不通,你本無法轉世爲人。但當時六界皆是一片混亂,做不好自己事的處處都是。所以你度化成功,妖體已死,但人界卻不接受。你流離波折,耗盡太多修爲 。所以真正成人之時,這靈珠效力只保你二十餘年。除非你有人皇紫氣庇佑,母儀天下,纔可躲過二十餘年後灰飛煙滅之劫。”
原來娘是這般費盡心思,她卻連娘現在何處也不知道。清凝心中已了無遺憾:“所以就算你不找我,我也活不久。不如就將前世所欠,一併還清。”
“你已與千靈珠渾然一體,若想取回靈珠只能將你魂魄吞噬。你準備好了?”妖皇饒有興趣看着眼前並無半點恐懼的人類。
清凝將目光斜向正門,不願再理,只盼他快點動手。
妖皇聚氣凝神朝清凝頭頂施術,清凝只覺身子輕飄在往上升,她沒有抵抗,只是目光不移門邊。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她明明知道他不該來。
但他還是來了。
清凝最先看到一柄刀泛着紫光自外飛入,硬生生打斷妖皇法術。清凝俯臥在地緊盯門外,喉嚨有些乾澀。
夜染寶刀自妖皇處又飛回,落在出現門內的木子歌手心。
妖皇震驚之際,木子歌已來到清凝身前將她扶起,望着她半響,雙脣幾次欲動,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你沒事吧?”
歷經前世記憶的清凝再忍不住,環臂摟住子歌,淚流如注。她從未如此肆意表達自己感情,但此刻,相阻之後再得相見,她只想好好哭一場,然後將前世故事,一點點,說與他聽。
子歌咬着下脣含淚卻不出聲,他們波折太久,以致於這種緊緊相擁,成了滿足的奢望。
“清凝,我們不是兄妹。”他要說的話,他曾反覆想過千百遍一相見便一刻不停的話脫口而出。
“我知道。”
子歌聽到伏在自己肩上人耳語,開心笑起,懷中抱的更緊。
“你怎麼能來到這?”此處乃妖界,按說子歌絕對找不到。
“有人幫我。”子歌毫無感情回道,手卻輕拍着清凝後背。清凝直起身,兩人手心緊握共朝妖皇望去。
“誰?”
“你不需要知道。”
“哈哈!”妖皇大笑,“死人還如此猖狂。就算你找得到這,也打不過本皇。”
“那可未必。”子歌清凝攜手站起,清凝聞言疑惑看他。
“一介凡人,縱然武功蓋世又怎樣,一樣不是本皇對手。”說着長袍一揮,手邊器皿化無數短刀飛去。
夜染在子歌手中擺動,短刀所去之處皆消失不見。
“我曾爲人皇,夜染歷經兩代皇主,還抵不過妖皇小小術法。”
“你輕視本皇?”妖皇惱羞成怒,“要打,你更不是本皇對手。”
“儘可一試。”
清凝撫上他手臂,發現子歌力量更甚從前。她心中竟有些發慌,讓她想起前世在河邊尋到奉天之景。她突然害怕起來,害怕得到後,轟然倒塌的失去。
“子歌,你做了什麼?”顫抖請問。
“做了,我該做的。”子歌神色躲閃,卻咬定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