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魚肚初白,他們竟這樣不眠不休了一夜。
桃邀一路闖到天離身邊:“天離……”有氣無力地長叫了一句,“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我都不想再理這些人了,他們一心下狠手,我們還要費盡心機不要殺了他們……我都快瘋了!”他嘴上抱怨着,卻不敢真下手。
天離淡淡一笑,接道:“這可不像是天界之人說的話。”
“就算是神仙逼急了也會淪爲魔道的嘛,我們都已經……”桃邀說着突然察覺不對,“對不起啊……”一邊小心看着天離。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天離淡然道。從無殤走後,魔界就變了,三界都變了,他又能怎麼樣。
“傷及無辜,可不是你天離的作風。”
驀地,天離聽到刀劍聲掩映下,從那兩姐妹處傳來許多人的齊呼聲:“百姓,鬼丸!百姓,鬼丸!百姓……”有規律的起伏着。
“天離,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桃邀一愣,問道。
天離沒有馬上開口,略加思考後臉上一變:“是說這些百姓……全部服了鬼丸。”
“啊?”桃邀叫道,將一個人甩出去的同時望了望四周人羣,“真的假的啊!這地上躺着的站着的待會要是都變成火種,我們不就成焦炭了嗎?萬一……他們緊緊抱住我們不放怎麼辦?”桃邀真的急了,他知道鬼丸的可怕之處,“都是那個陳流裳,沒事帶着一塊破玉……爲什麼不能使用法術呀?”
“你不能這麼說那塊玉!”天離喝道,不復他以前同桃邀的笑談。
桃邀頓時一驚:“爲……什麼呀?”他又鼓起勇氣,“難道不是因爲那塊玉,我們纔不能用法術而深陷至此的嗎?”
“你根本就不瞭解它,所以你沒有說的資格。”天離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好像那塊玉觸到他心頭一般。桃邀看着他模樣,一時也有了畏懼,便不再提。
“可是……鬼丸的事怎麼辦?就算到時我們可以藉機逃脫,可這些百姓就……”桃邀看着仍不知疲倦揮舞着刀槍的百姓,心中生出惋惜和憐憫。
天離看着天,人數太多了,哪怕一一將他們送回房內已無時間,更何況他現在……天離扶着胸口,不知道流裳他們是否已離開三裡之外。
儀幽和地尊雙劍相交,上下穿梭,一時不分勝負。
“你既然已叛師門,練邪功,爲何還用師父的親傳武功與我動手?”儀幽斥道。
“我……”我只是想起當年我們一起練劍的日子,“我不過是想告訴你,哪怕只是師父的武功,我也一樣能殺了你!”
“好,很好,我以爲……”我以爲你會念及往日情分,有一絲悔過之心,“我以爲你將師父的武功全忘了呢,如此,也不枉師父對你多年的栽培!”
“不過現在,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再陪你回憶師父的武功了!”地尊言盡棄劍騰起,手腕玉鐲四方光芒,頓時環成一道道光圈朝儀幽射來。
儀幽退後一步,手上長劍又化作了玉笛,嘴邊橫吹。音如退敵之兵,將地尊射來的光圈悉數擋了回去,地尊急忙閃身躲開。
“我一直說,你有樂師的天賦,不成想,你竟用它練成玄音大法?”地尊緩緩落下道。
“我身爲大師兄,總不能落後於你。”儀幽盯着她道。
“大師兄……”地尊口中輕念着,“我還記得當年你說,倘有一日,你練成了玄音大法,定要第一個吹給我和靈兒聽,讓我們坐看風雲變色,山河日落……”地尊臉上突然泛上了苦笑,“現在就讓我聽聽,這玄音大法,到底是不是真有那麼厲害!”說着,雙指如蘭交錯胸前,衣襟揚起,身後塵土忽如千軍萬馬之勢欲奔騰而來。
儀幽見狀卻是不驚,出手將玉笛一拋,浮於頭上,指尖控制變換着流入笛口之氣,幽幽笛曲便又流傳開來,只是其音更大,音之所去,便如石之所到。地尊馬上回神,對付四面壓來之“石”。
“你們本事到都挺大的,兩個人在這裡打個你死我活,有什麼意思?”魅兒忽的出現在兩人面前,“你就是傳說中的除魔人吧?”她看向儀幽,“這麼多年,我還真沒遇見幾個。你師父算一個,可惜,我沒與他交過手。”
“你知道我師父?”儀幽問道。
“不過是聽說罷了。不過,我可知道你。”魅兒口中說着,身子卻朝地尊走去,“你知不知道他二十歲時就曾一戰在魔界成名?”她問的是地尊,聲音卻足以讓儀幽聽見。儀幽不禁皺起了眉頭。
地尊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魅兒故作吃驚的道,“魔界傳了近百年了,說有一年輕除魔人,一劍就傷了魔君兮夜,從此魔界聞名。這些年,恐怕沒有魔界的人,再敢來騷擾你吧?”魅兒朝儀幽笑着,笑中含義,只有儀幽能明白。
儀幽聞此言不僅沒有得意之色,眼神反而刻意躲閃,彷彿在逃避魅兒的視線。這個人……知道多少?儀幽心中嘆道,她已聞到她身上濃濃的鬼氣,不對,還有魔的味道!他擡頭,長吸了口氣,看着她。
魅兒正和地尊說話:“我有事要你去辦。”
“又有什麼事?”地尊面露不願之色。
“怎麼,你的事情辦完了,就想擺脫我了?當初你我合作,我給了你鬼丸和天憶珠,讓你瞭解你想知道的人的弱點,又讓你可以設下這麼大一個局。可是你呢?我不過要陳流裳頸上玉佩這一個要求,你都沒有辦到,還在這裡不情願?”
“陳流裳我已經抓到了,只是沒想到後來又出了叛變……”
“那就等於沒抓到!”魅兒打斷她,“現在又有一個機會……”
“那是你的事了!”地尊也是半點不讓,“你曾說過,抓到陳流裳,我們之間就再無瓜葛!而且,我現在還有事要做。”
“哼,你和我玩文字把戲?”魅兒嘴角一勾,突然轉身掐緊地尊纖頸:“我現在不是懇求你,而是命令你!你是人我是鬼,你現在已不能算是除魔人,你練的邪術也半分都傷不着我。那個儀幽,看起來也不是你能對付的!現在……給你個便宜,我幫你對付他,你馬上去做我要做的事!”魅兒的面容忽如雷電閃過的夜空,絕麗而可怕。
地尊只得點頭,她明白魅兒所說應句句屬實。魅兒放開了地尊,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便催她離開。
“你……”地尊猶豫了片刻,“不要殺了他。”
魅兒嘴邊輕笑:“你還想着他?”
“不,我只是想親手殺了他!”言盡,看了儀幽一眼,倏地離開不見。
儀幽望着地尊離去欲追,卻被已到眼前的魅兒攔住去路。
“你知道多少?”儀幽也不再動,看着她道。
“這要看你指什麼了?對於你們地靈宮的事,我還真算知道不少,不然我也不會找上地尊呀!”魅兒突然掩面一笑,“其實,從你同兮夜那場大戰開始,我就開始觀察你了,我總在想,哪個凡人有這麼大本事?正好,今日讓我瞧瞧!”說話間,手腕已輕轉而起,凝幻術於指尖。
儀幽側身閃過,嘴角一彎:“既然如此,今日我便行除魔人之責。”言盡,玉笛在手心轉起,幽光四射。
張苗和流裳一路奔走,不知道已行了多少路。
“張大叔,要不歇歇吧?”流裳問道。
張苗望了望走過的路:“天離讓我們走過三裡再停,現在差不多已經過了吧。”說着看了看前方,“那裡有個山洞,我們去進去歇一歇。”流裳點頭。
洞中潮溼,流裳欲撿些樹枝生火,便將瑤玉平躺放在地上,地上鋪着他的外衫。
張苗起着火,流裳則在一旁握緊瑤玉的手,心中一陣抽搐。一路奔走,她的傷口有些竟又重新裂開了,鮮血再次浸溼她的衣衫,連還魂玉上也滿是殷紅,一時間彷彿失去了以往的光潤明澤。
“小荷……”流裳口中不住念着,仿若可以如此將她喚醒。
忽得,流裳向後一傾。
張苗急忙看去,見那還魂玉放起幽幽綠光,不同平日的若隱若現,此刻竟將整個山洞都照亮了。張苗與流裳對望一眼,看還魂玉緩緩上浮,又因瑤玉頸上引繩而停在她胸前三寸不動,只靜靜散着光。
張苗和流裳一句話也沒說,彷彿看着一場奇蹟,奇蹟之下是漸漸褪去傷疤睜開眼的瑤玉。半闔的眼透過幽綠平靜的望着,在那無暇碧玉上,她恍惚看見一個人在朝她微笑,春風拂面,七分溫柔。
“啪~”還魂玉隨着綠光的消失落下,恰落在她的嘴角。流裳看着恢復如初的瑤玉舒了口氣,只是她仍闔着眼,彷彿從來沒有睜開過,但面上卻是流裳從未見過的靜謐安詳。
“小荷……”流裳將瑤玉抱在懷裡,感覺到她的身體已溫熱,“小荷,能聽到我話的嗎?怎麼還不醒呢……你不要嚇我……還魂玉,我知道你很厲害,求求你,讓小荷醒過來好不好……”流裳抵着瑤玉的額頭,眼中淚又慢慢溢滿眼眶。
張苗立在一旁不忍開口,半晌只好勸着流裳:“沒事的,過一會兒瑤玉一定就醒了。你剛纔也看見了,還魂玉是件靈物,所以她不會有事的。”
“可我……”流裳轉頭看向張苗,驀地話語急轉,“張大叔,你看!”
流裳驚訝的指着他身後一席紅袍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