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章 唯三君可臨天下
桃邀心下吃驚自是非同小可。
此人竟能一招將桃邀治住,恐怕天下間能與之匹敵的還不多。
那黑影彷彿能聽見面前人的心跳聲,一手捂着懷中不住掙扎的桃邀,在她耳邊如嘆息般說道:“別叫。”
桃邀馬上不再亂動,她已聽出了他的聲音。
黑影感到桃邀呼吸已然平和,便放開了手,取出火折點燃一旁燭燈。
“天離,怎麼是你?”桃邀望着那襲白衣嗔怒道。
“我不放心,便過來看看。”天離轉身看着桃邀,淡淡開口。
“來看我怎麼不點燈的?剛纔可嚇死我了!”桃邀埋怨道,拉開凳子坐了下,仰頭道,“怎麼你們沒睡麼?”
“直到聽聞你們回來他們才熄了燈。郡引不要流裳現在來找你們,想讓你們先好好睡一覺,一切明天再說。”天離亦緩緩坐在凳上。
桃邀彎着腦袋想了想:“既然這樣,你又跑來做什麼?”
“你喝醉了,我知道你此行沒有帶着凡人衣裳,便去鋪裡買了幾件你好換上,免得一身酒氣。”天離望了望牀上鋪着的桃色衿衣。
桃邀聽後秀眉一蹙,忽的站了起來:“你們偷窺!”
“郡引見你們久而未歸,擔心之下算出的罷了。”天離解釋道。
“所以說你們都知道。”桃邀不滿的坐回凳上,嘟着嘴,“你們法術高強,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們。明明是一起,卻偏偏丟下我們自己去了皇宮。我們的事你們清清楚楚,可你們的事我和瑤玉卻一點不知,你不覺的這樣很不公平嗎?”
天離被她說的一愣,這番話他竟從未想過。也許是他忽略了,他和郡引太想保護她們,但這種保護是否會造成一種疏離,和一種不信?若非幽冥玉限制了一切法術,他們的存在對人間的安定是否也是一種威脅?同一件事是非對錯皆存在不同人眼中,也許對桃邀來說,被隱瞞就是不信的表現,而被知曉一切,則是一種偷竊。
桃邀趁着半分酒意一吐爲快,卻見天離遲遲沒有說話,心中擔憂起來,探頭小心道:“天離?我可能真的是喝多了,都不記得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你不要放在心上。”笑着,默默看着天離臉上的變化。
天離見她小心的樣子不覺笑了起來:“你說的很對,我們的確不該這麼做。你想知道什麼,只要能說的我都告訴你。”他頓了頓,想起了無殤,也許只有他的事不行,“關於今日之事,等明天你睡醒了再說,我該走了。”
天離起身,離開了桃邀房間。
桃邀不自覺怔了怔,握拳輕輕捶了捶頭,剛纔醒了幾分的酒現在又涌上頭來。她只覺又累又困,迷糊中稍做洗漱後便躺在牀上。
夜色中只有郡引還醒着,腦中不斷回放晨時殿中畫面。
當今聖上已無人皇之氣。皇者紫氣已漸渙散,能力不足以駕馭玉璽配合他解開封印。郡引觀皇上日漸式微,不過數月便會駕崩,到時新皇繼位,紫氣極盛,必能助自己一舉成功。
只是。人皇雖有壽命所限,但歷任皆與天帝魔君並立,連他也無法完全斷定未來新皇是誰。他長舒了口氣,手指撥弄房內添置的蘭草。
郡引坐臥於牀,凝神以術法遠望後世。他看到了三個人,也只能是這三個人。
桓王李寰。景王李歌。嶽王李軒。
流裳一早醒來便徘徊在瑤玉門前,思忖半晌,輕輕擡手叩門。
房內一陣響動,片刻後纔打開。
“我是不是來的早了?”流裳看着瑤玉應是匆忙間穿好的衣服。
“沒有,我早就睡醒了。”瑤玉笑道。
“是嗎?”流裳一揚眉毛笑了起來,“那你的外衫爲什麼會穿反?”
瑤玉聞言低頭看去,“啊”的叫了一聲,退後一步將門關上。流裳見狀捂嘴嗤笑,轉頭望着郡引的房間。他還有太多的疑惑,但郡引和天離都沒有同他解釋,他也沒有再問。
瑤玉再次打開門已整理好一切,羽白色長裳內淺淺粉色點綴,又以淡紅衿帶束腰,俏皮之間更多了幾分明麗。
流裳一晃竟然愣住,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笑道:“小荷你就這麼出去,不怕招人嫉妒嗎?”
“什麼?”瑤玉不解,正欲發問忽聞一陣悶響,她按了按肚子,訕笑道,“有點餓了,一定是昨晚光顧着桃邀吃的太少。”
“我們出去吃。”流裳此來正爲如此。說着,伸手牽過瑤玉,一路走到門外。
清早的長街一片熱鬧,吆喝聊天不斷。人羣熙熙攘攘不忙着趕路,更多隻是打一碗油茶,吃幾個包子。瑤玉雖入得江湖已久,但哪裡隨意在路攤吃過東西。見着人們狼吞虎嚥模樣,也是新奇。
“流裳,我們去那裡。”言一出,便拉着流裳跑到一處攤前坐下,“給我兩碗豆花,四個包子。”說罷,很開心的轉頭朝流裳問起昨日之事。
桃邀醒時,昨天天離留下的桃色衣裳就在她手邊。掌心撫過,料子細緻舒服,她笑了笑,將身上沾染酒氣之衣褪下。打水洗了臉,靠近窗畔時她又看見街上大批的官兵來來往往,甚至穿梭店鋪民居,彷彿着急找些什麼。
“什麼事這麼興師動衆。”桃邀自言自語道,正欲下樓關上房門,恰遇天離從旁走過,看樣子應是同路,便揮手打了招呼,又左右看了看,問道,“莫哥哥呢?”
“你找他?”天離微低頭看着她。
桃邀搖搖頭:“只是沒見到莫哥哥,我以爲你們總在一起呢。”
天離想了想:“還在爲昨天的事生氣?”
桃邀茫然了片刻,方纔想起昨日所說之話:“我沒有生氣。”她說的是實話,畢竟她沒有什麼生氣的理由。
天離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找郡引,而是和桃邀來到樓下,點了份熱粥推到桃邀面前。
“邊吃,邊聽我說。”天離緩緩說着昨日進宮後面見皇上,拿到玉璽之事。他聲音壓得很低,決不讓旁邊人聽到分毫。
桃邀本就對魔君之事十分好奇,如今又牽扯到人皇,更是聽的津津有味。這些事情對她來說只是一個故事,但對於郡引天離,卻是時時要防止的危險。
“咚!”門板被撞得晃了晃,外有一人捂着頭跌跌撞撞進了門,目光四射,看到桃邀時眸中一亮,奔了過來。
桃邀見到來人猛然起身,小聲問道:“嶽八?”生怕認錯了人。
面前男子可不正是嶽八,淺藍色長衫因爲適才奔跑有些不整。他理了理衣領,正經朝天離和桃邀抱拳行了一禮:“天離公子,桃邀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你在躲什麼人麼?”天離打量他道。
嶽八放下手,長喘了口氣:“我是來找你們的。”
“找我們?”桃邀稱奇,忙讓他坐下,又從壺中倒了杯水。
嶽八喝了口水,接着道:“我與大家雖只有一面之緣,但既然能遇見就是朋友,朋友有事被我嶽八發現了,就沒有不先通知的道理。”
桃邀心中驀地一緊:“我們有什麼事?”
嶽八指了指門外逐漸朝這家客棧逼近的官兵,認真道:“我打聽出來,這些官兵都是爲了一個人而來。皇上下了旨,要抓陳流裳回宮,並且不辭辛苦一處地方都不放過,想必一會就該到這來了。我想起你們住在這裡,便趕着前來通知你們一聲。”
桃邀愣愣看着天離,對發生之事大爲不解。
“對了,流裳和瑤玉怎麼現在還沒見到?”桃邀恍然記起。
“我去樓上看看。”天離說着起身,留下桃邀和嶽八兩人。
桃邀看着天離上樓依舊不急不慢,心知他們應有把握能幫流裳逃過這一劫。她轉頭朝向嶽八,淺淺一笑:“這次真是謝謝,你特意前來相告,辛苦了。”
嶽八不好意思笑了笑,口中卻沒有半分含糊:“其實我也只是想找個機會來看看你而已。上次一別,總覺的過去很久了。”
“才兩天而已。”桃邀笑了起來,這個嶽八,真會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