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起變故

驟起變故

有了這封委託書,胡雪巖要好好地動腦筋了。

他不斷跟古應春有書信往來,上海方面的生意,是託古應春代爲接頭,尤五的一切情形,也是由古應春代達。所以龐二這面談成功,他第一件事,就是寫信告訴古應春,然後料理杭州這方面所經手的事務,預備在十二月初動身到上海,盡月半以前把絲賣出去,好應付公私賬目。然後開了年,另外再推出新的計劃,大幹一番。

不多幾天,古應春的回信來了,讓胡雪巖大出意外的是,洋人那方面變了卦,表示年關以前,無意買絲。表面是說,他們國內來信,存貨已多,可以暫停。實際上照古應春的瞭解,外國人也學得門檻精了,知道中國商場的規矩,三節結賬,年下歸總,需要大筆頭寸,有意想“殺年豬”。如果胡雪巖價錢不是扳得太高,則洋人爲了以後的生意,也不會趕盡殺絕。

“事情麻煩了!”胡雪巖跟劉不才說,“我自己要頭寸在其次,還有許多小戶,不能過關,一定會倒過來懇求洋商,雖然他們這點小數,不至於影響整個行情,但中國人的面子是丟掉了!”

“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劉不才已經把胡雪巖佩服得五體投地,認爲世上沒有難得倒他的麻煩,所以語氣非常輕鬆,“你調一筆頭寸幫小戶的忙,或者買他們的貨,或者做押款,叫他們不要上洋人的圈套,不就完了嗎?”

胡雪巖最初的計議就是如此,難就難在缺頭寸,所以聽了他的話,唯有報以苦笑。

這一下,劉不才也看出意思來了,“老胡,”他說,“我看龐二也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聽見洋人這樣可惡,一定不服帖,你何不跟他商量一下看?他的實力雄厚,如果願意照這個辦法做,豈不就過關了?”

話是說得不錯,但自己有許多公私賬務,一定要有個交代,那又如何說法?這非得細細地通盤籌劃一番不可。

這天晚上,胡雪巖跟劉慶生算了一夜的賬,各處應付款項,能展期的展期,能拖一拖的拖一拖,無論如何要三十萬兩銀子才能過關。而應收及可以調動的款子,不到十五萬,頭寸還缺一半,更不用說替絲商小戶張羅過年的現款。

這就到了必須向洋商屈服的時候了。胡雪巖想想實在於心不甘,多少時間心血花在上面,就爲的是要弄成“一把抓”的優勢,如今有龐二的支持,優勢已經出現,但“一把抓”抓不住,仍舊輸在洋商手裡,這是從何說起?

一方面不甘屈服,一方面急景凋年,時不我待,胡雪巖徹夜彷徨,想不出善策,急得鬢邊見了白髮。而劉慶生卻又提出警告,該付的不付,面子要弄得很難看了!這個警告的意味,他很瞭解,萬一傳出風聲,說胡某人的週轉不靈,阜康的存戶紛紛地提存,這樣一“擠兌”,雪上加霜,非倒閉不可。

於是他又想到劉不才的話,覺得龐二是個可共患難的人,與其便宜洋商,不如便宜自己人!向龐二去開口,當然是件失面子的事,然而,這是同樣的道理,與其丟面子丟給洋人,倒不如丟給自己人。

“三爺!你陪我到湖州去一趟。”他這樣跟劉不才說,“這一趟去要看我的運氣,如果龐二鬧家務,已經順順利利了結,我說話也就容易了。不然,他自己都弄得‘頭盔倒掛’,我怎麼還開得出口?”

“好的。”劉不才說,“我看我們直接趕到南潯去吧,不必先到湖州,再走回頭路就耽誤工夫了。”

胡雪巖點點頭,未置可否,心裡在盤算杭州跟上海兩方面的交代,細想一想,就是三五天的工夫也不容易抽出來,年底下的商場,雖不是瞬息萬變,卻往往會出意外,萬一有何變化,自己措手不及,豈不誤了大事?劉不才看他躊躇不決,知道他必須坐鎮在杭州,因而試探着說:“雪巖,你看是不是我代你去走一趟?”

這倒是個辦法。劉不才的才幹,辦這樣一件事,可以勝任。但他還有一件事不放心,“三爺!”他說,“你去了不能露出急吼吼的樣子——”

“這何消說得?”劉不才搶着說,“我不能連這一點都不懂。”

“不是!我還有話。”胡雪巖說,“既然不是急如星火的事,那就可以從從容容來。大少爺的脾氣,你是最明白不過的,”他模擬着龐二的態度說,“‘好了,好了,凡事有我。先賭一場再說。’那時候你怎麼樣?”

劉不才想想不錯,這一賭下來,說不定就耽誤了胡雪巖的工夫,千萬賭不得!

“我這樣跟他說:我自己在杭州還有許多事,要趕回去料理,到年三十,我趕到南潯來,陪你好好賭幾場。”

“對!就是這麼說。”胡雪巖又鄭重地加了一句,“三爺,你可不能拆我的爛污!”

“你不相信我,就不要叫我去。”

說到這話,胡雪巖不能再多提一句,當時寫了信,僱了一隻船,加班添人,星夜趕到南潯去會龐二,約定無論事成與否,三天以後,必定回來。

這三天自是度日如年的光景,但胡雪巖決不會獨坐愁城,聽天由命,他要作萬一的打算,所以依然每天一早,坐鎮阜康,不斷派出人去聯絡試探,希望能找出一條得以籌集這筆鉅款的路子來。

第一天第二天都毫無結果,到了第三天,他就有些沉不住氣了,正在攢眉苦思時,嵇鶴齡到阜康錢莊來相訪,一見面便訝然說道:“雪巖,幾天不見,你何以清瘦如此?”

異姓手足,無需掩飾,胡雪巖老實答道:“還差三十萬銀子,怎麼不急得人瘦?”

聽這話,嵇鶴齡大吃一驚,“你怎不跟我說?那天我問你,你不是說可以‘擺平’嗎?”他帶些責備語氣地問。

“跟你說了,害你着急,何苦?”胡雪巖改用寬慰的語氣說,“只要海運局的那筆宕賬,你能給我維持住,別的也還不要緊。”

怎麼又說不要緊?顯見得他是故意叫人寬心。嵇鶴齡想了想問道:“你總得想辦法囉!”

“是的。”他說了遣劉不才到南潯乞援的事,“我給龐二的信上說,我願意照市價賣多少包絲給他,便宜不落外方。我這樣吃虧還卸面子,他應該可以幫我這個忙。”

“年底下一下子要調動三十萬的頭寸,不是件容易的事。”

“其實,有一半也可以過關了。”

“十五萬也不是少數。”嵇鶴齡招招手說,“你來,我跟你說句話。”

到得僻處密談,嵇鶴齡告訴他一個消息,是裘豐言談起的,說有個洋商走了“炮局”龔振麟、龔之棠父子的路子,龔家父子又走了黃撫臺三姨太的路子,決定跟洋商買一萬五千支洋槍,每支三十二兩銀子,價款先發六成,就在這兩天要立約付款了。

聽得這個消息,胡雪巖大爲詫異,買洋槍是他的創議,如果試用滿意,大量購置,當然是他原經手來辦,何以中途易手,變成龔家父子居間?

當然,這是不用說的,其中必有花樣,胡雪巖問道:“可曉得那洋商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聽說是個普魯士人。”

“那就不是哈德遜了。”胡雪巖說,“這筆生意,每支槍起碼有十二兩的虛頭,一萬五千支槍是十八萬,回扣還不算。這樣子辦公事,良心未免太黑了一點。”

“這不去說它了。我告訴你這個消息,是提醒你想一想,這筆款子,能不能在你手裡過一過,能夠辦得到,豈不是眼前的難關可以過去?”

這倒是個很新鮮的意見。胡雪巖對任何他不曾想到的主意都有興趣,於是扳着手指數道:“一萬五千乘三十二,總價四十八萬銀子,先付六成就是二十八萬八,弄它一大半就差不多了。”

“你跟龔家父子認識不認識?我倒有個朋友,跟小龔很熟,可以爲你先容。”

“好極了!等我想一想。這條路子一定有用的。”

胡雪巖略爲一想,就看出了這樁交易之中的不妥之處,一萬五千支洋槍,是一批極惹人注目的軍火,近則上海的小刀會,遠則金陵的“長毛”,一定都會眼紅,如果在上海起運,不管陸路水路,中途都難免會出紕漏。

“怎麼樣能把合同打聽出來就好了。”胡雪巖自語似的說,“我看這件事,怕有點靠不住!”

“怎麼靠不住,千真萬確有此事。”

“我不是說沒有這件事,是說這筆生意,怕要出亂子,龔家父子會惹極大的麻煩。”接着,胡雪巖將他的顧慮跟嵇鶴齡細談了一遍。

“我懂了!”嵇鶴齡說,“癥結在交貨的地方,如果是在上海交貨,黃撫臺得派重兵護運。這倒是很麻煩的事。”

“有了!”胡雪巖當時便把劉慶生找了來問說,“撫臺衙門劉二爺的節敬送了沒有?”

“還早啊!”

“要提前送了。”胡雪巖說,“我記得是每節一百兩,過年二百兩,請你另外封四百兩,連例規一起送去,說我拜託他務必幫個忙!”

要劉二幫忙的,就是把合同的原底子設法抄了來。劉二看在兩個紅封,總計六百兩銀票的面上,這個忙非幫不可,又因爲龔家父子越過他這一關,以同鄉內眷,經常來往的便利,直接搭上了三姨太的線,心裡原就有氣,這時猜測胡雪巖的用意,大概要動腦筋打消這筆買賣,自所樂見,格外巴結,當天就用五十兩銀子買通了黃宗漢的孌童兼值簽押房的小聽差,把合同的底稿偷了出來,劉二關上房門,親自錄了個副本,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了胡雪巖手裡。

合同上寫的是由船運在浙江邊境交貨。胡雪巖倒弄不明白,這個名叫魯道夫的普魯士人,具何神通?能夠安然通過上海到嘉善的這一段水路?倘或中途出險,不能如約交貨,又將如何?

細看合同,果然有個絕大的漏洞,這筆買賣,在賣主方面自然有保人,由上海的兩家錢莊承保,但保的是“交貨短少”及“貨樣不符”,又特爲規定一樣:“賣方將槍支自外洋運抵上海後,稟請浙江撫臺衙門委派委員,即就海關協同檢驗,須驗得式樣數目相符,始得提領交運。”看起來好像公事認真,完全爲了維護買方的利益,實際上是正好爲賣方脫卸責任。

“好刀筆!”在一起細看合約的嵇鶴齡,書生積習,不免憤慨,“公家辦事,就是如此!自作聰明,反上了別人的當。”

“恐怕不是自作聰明,是故作聰明。”胡雪巖說,“照這個合約來看,賣方只要把洋槍運到上海,在海關經過浙江的委員協同檢驗,數量式樣相符,賣方就已盡了責任。如果中途遇劫,那就好比當票上的條規:‘天災人禍,與典無涉。’保人是不保兵險的。真的鬧將開來,洋人只要說一句:在你們中國地方被搶的。你們自己不能維持地方平靖,與外人什麼相干?這話駁不倒,還只能捏着鼻子受他的!”

嵇鶴齡也是才氣橫溢,料事極透的人,聽了胡雪巖的話,連連點頭,嘴角中現出極深沉詭秘的笑容,眼睛不斷眨動,似乎別有深奧的領悟似的。

“大哥!”胡雪巖問道,“你另有看法?”

“我是拿你的話,進一步去想。也許是‘小人之心’,但是,人家未必是君子,所以我的猜測也不見得不對。”

說了半天,到底是指什麼呢?胡雪巖有些不耐,催促着說:“大哥!你快說吧,這件事上,也許可以生髮出什麼辦法來,如今時間不多了,我們得要快動腦筋,快動手。”

於是嵇鶴齡提綱挈領地只問了一句,胡雪巖就懂了,所問這一句是:“這會不會是個騙局?”

如果要行騙,根據合約來說,並不是不可能:洋槍運到上海關,浙江所派的委員驗明瞭數目式樣,無不相符,但交運中途,說是遇到劫盜,意外災禍,不負責任。至於是不是真的搶走了洋槍,無可究詰,那就可以造成騙局。

倘或事先有勾結,浙江的委員虛應故事,數目既不夠,式樣也不符,而以“相符”稟報;及至被劫,亦是無可究詰,這個騙局就更厲害了。

“我看,”胡雪巖畢竟是商人,遲疑着問道,“這,我看他們不至於如此大膽吧?”

“哈!”嵇鶴齡冷笑,“你不知官場的齷齪!事實俱在,這合約中有漏洞,人之才智,誰不如我?我們一看就看出來了,他們經過那麼多人看,說是不曾看出來,其誰能信?”

“是的。”胡雪巖點點頭,轉問出一句極要緊的話,“既然我們看出來了,該怎麼辦?”

嵇鶴齡笑了,“以你的聰明,何需問我?”他說,“你定策,我看我能不能幫你的忙!”

胡雪巖覺得嵇鶴齡這個人不失爲君子,在這樣異姓手足之親,時不我待之迫,有了機會還不肯出“壞主意”,就算很難得了。

“辦法當然很多。”胡雪巖想了想說,“光棍不斷財路,只要他們不是行騙,生意仍舊讓他們去做。不過,我覺得黃撫臺不作興這樣,我也幫過他好些忙,買洋槍又是我開的路子,現在叫別人去做這筆生意,想想於心不甘。”

嵇鶴齡聽他的話一腳進、一腳出,便知道他的意思了,反正只要能對他眼前的難關有幫助,他也不願多事,照此宗旨替他設想,覺得有跟龔家父子開個談判的必要。

“請誰去談判呢?”胡雪巖問,“託你的朋友?”

“不!這件事你我先都還不便出面,叫裘豐言去!”

“妙!妙!”胡雪巖撫掌稱善,“我們馬上找他來談。”

於是就借嵇鶴齡的地方,由瑞雲設爐置酒,叫人去請裘豐言。時已深夜,天氣已冷,裘豐言黃昏時分喝得醺醺然,早已上了牀,但聽說嵇、胡二人請他圍爐消夜,立刻披衣起牀,冒着凜冽的西北風,興沖沖地趕到嵇家。

一進門他就把“寒夜客來茶當酒”這句詩改了一下,朗然而吟:“寒夜客來酒當茶!”

不但嵇鶴齡和胡雪巖相視莞爾,連隔室的瑞雲都笑了,只見小丫頭把門簾一掀,她一手提個酒瓶,一手提把酒壺,揚一揚笑道:“裘老爺,有的是酒,中國酒、外國酒都有,你儘管喝!”

“多謝如嫂夫人!”裘豐言兜頭一揖,然後接過一瓶白蘭地,拔開塞頭,先就嘴對嘴喝了一口。

這一下惹得瑞雲又笑,“裘老爺喝酒倒省事,”她說,“用不着備菜!”

“這話在別處可以這麼說,在府上我就不肯這麼說了。”

“爲什麼呢?”

“說了是我的損失。說句不怕人見笑的話,我這幾天想吃府上的響螺跟紅糟雞,想得流涎不止。”

“那真正是裘老爺的口福,今天正好有這兩樣東西。”瑞雲笑道,“不過,不好意思拿出來待客,因爲吃殘了!”

“怕什麼,怕什麼!來到府上,我就像回到舍下,沒有說嫌自己家裡的東西吃殘的。”

於是瑞雲將現成的菜,辦了一個火鍋、四隻碟子爲他們主客三人消夜。嵇鶴齡一面勸酒,一面爲裘豐言談那張購槍合同的毛病。他雖未提到胡雪巖,而有了幾分酒意,並且一向與胡雪巖交好的裘豐言卻很替他不平。

шшш ☢ttκǎ n ☢¢○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件事非得好好評理不可。”

“稍安毋躁!”嵇鶴齡拉着他的手說,“今天請你來就是要跟你商量個打抱不平的辦法。毛病捉住了,但‘沒有金剛鑽,不攬碎瓷器’,龔家父子也不是好相與的人,這件事還得平心靜氣來談。”

“好,好!”裘豐言喝口酒,夾塊紅糟雞放在口中咀嚼着,含含糊糊地說,“有你們兩位在,沒有我的主意,你們商量,我喝着酒聽。”

嵇胡兩人對看一眼,都覺得老實人也不易對付,他們原先有過約定,預備一搭一檔,旁敲側擊,讓裘豐言自告奮勇,現在他是“唯君所命”的態度,說話就不能再繞圈子,否則便顯得不夠朋友,所以反覺得爲難。

當然,還是得嵇鶴齡開口,他想了一下看着胡雪巖說:“做倒有個做法,比較厲害,不過盤馬彎弓,不能收立竿見影之效。”

“不管它!你先說你的。”

“我想,老裘辦過一回提運洋槍的差使,也可以說是內行,不妨上他一個說帖,就說有英商接頭,願意賣槍給浙江,條件完全跟他們一樣,就是價錢便宜,每支只要二十五兩銀子。看他們怎麼說?”

“此計大妙!”說不開口的裘豐言,到底忍不住開口,“有此說帖,黃撫臺就不能包庇了,不然言官參上一本,朝廷派大員密查,我來出頭,看他如何搪塞?”

“不至於到此地步。這個說

帖一上,龔家父子一定會來找你說話,那時就有得談了。”嵇鶴齡轉眼看着胡雪巖說,“有好處也在年後。”

裘豐言不明用意,接口又說:“年後就年後,反正不多幾天就過年了。”

嵇鶴齡聽得這話,慢慢擡眼看着胡雪巖,是徵詢及催促的眼色,意思是讓他對裘豐言有所表白。

胡雪巖會意,但不想說破真意,因爲這對裘豐言無用,此人樣樣都好,就是辦到正事,頭緒不能太多,跟他說了他也許反嫌麻煩,答一句:“長話短說,我記不住那麼多!”豈不是自己找釘子碰?

因此,胡雪巖只這樣說:“不管什麼時候收效,這件事對老裘有益無害,我看先上了說帖再作道理。”

“那也好。”嵇鶴齡轉臉問道,“老裘,你看怎麼樣?”

“除卻酒杯莫問我!”醉眼迷離的裘豐言,答了這樣一句詩樣的話,一隻手又去抓酒瓶。

“你不能喝了!”嵇鶴齡奪住他的手,“要辦正事就不能喝醉。等辦完了事,我讓你帶一瓶回去。”

裘豐言戀戀不捨地鬆了手,瑞雲在隔室很見機,立刻進來收拾殘餚剩酒,另外端來一鍋“燒鴨殼子”熬的粥,四樣吃粥小菜。裘豐言就着象牙色的“冬醃菜”,連吃三碗,“好舒服!”他摸着肚子說,“酒醉飯飽,該辦正事了。是不是擬說帖?”

“對了!”嵇鶴齡問道,“你還能動筆不能?”

“有何不能,‘太白斗酒詩百篇’,何況平鋪直敘一說帖?”

“那好!你先喝着茶,抽兩袋煙休息。我跟雪巖商量一下。”

於是兩個人移坐窗前,悄悄地商議。因爲有些話不便當着裘豐言說,首先就要考慮他個人的利害。

“這個說帖一上,黃撫臺自然把裘豐言恨得牙癢,將來或許會有吃虧的時候,我們做朋友的,不能不替他想到。”

“這當然要顧慮。不過,大哥,我跟你的看法有點兩樣,黃撫臺這個人,向來敬酒不吃吃罰酒,說不定這一來反倒對老裘另眼相看。”

嵇鶴齡想了想說:“這一層暫且不管,只是這個說帖,要弄得像真的一樣纔好。”

“本來就要有這個打算。真的這筆生意能夠拿過來,二十五兩銀子一支一定可以買得到,而且包定有錢賺。”

等這一點弄明白了,說帖便不難擬,移硯向燈,他們兩個人斟酌着一條一條地說,裘豐言便一條一條地寫。寫完再從頭斟酌,作成定稿,說好由裘豐言找人去分繕三份,一份送撫臺,一份送藩臺。這件事明天上午就得辦妥。

“好!這都歸我。現在問下一步,說帖送了上去,黃撫臺要找我,我該怎麼說?”

“黃撫臺不會找你!”嵇鶴齡極有把握地答道,“要找一定是龔家父子來找你。”

“那總也要有話說啊!”

“這不忙!他來找你,你來找我。”

“等我來找你,你的‘過年東道’就有着落了。”胡雪巖覺得這話不妥,因而緊接着笑道,“這是我說笑話,不管怎麼樣,你今年過年不必發愁,一切有我!”

“多謝,多謝!”裘豐言滿臉是笑,“說實話,交上你們兩位朋友,我本來就不用愁。”

說到這裡,裘豐言站起身來告辭,胡雪巖亦不再留,一起離了嵇家,約定第二天晚飯時分,不管消息如何,仍在嵇家碰頭。

裘豐言感於知遇,特別賣力,回家以後,就不再睡,好在洋酒容易發散,洗過一把臉,喝過兩杯濃茶,神思便已清醒,於是挑燈磨墨,決定把這通說帖抄好了它,一早“上院”去遞。

這一番折騰,把他的胖太太吵得不能安眠,“死鬼!”她在帳子裡“嬌嗔”,“半夜三更,又是這麼冷的天氣,不死到牀上來,在搞啥鬼!”

“你睡你的,我有公事。”

這真是新聞了,裘豐言一天到晚無事忙,從未動筆辦過公事,而況又是如此深宵,說有公事,豈非奇談!

“你騙鬼!什麼公事?一定又是搞什麼‘花樣’,窮開心!”胖太太又說,“快過年了,也不動動腦筋,看你年三十怎麼過?”

“就是爲了年三十好過關,不能不拼老命。你少跟我嚕囌,我早早弄完了,還要上院。”

聽說上院,就絕不是搞什麼“花樣”,胖太太一則有些不信,二則也捨不得“老伴”一個人“拼老命”,於是從牀上起身,走來一看,白摺子封面寫着“說帖”二字,這才相信他真的是在忙公事。

“你去睡嘛!”裘豐言搓一搓手說,“何苦陪在這裡受凍。”

“你在這裡辦公事,我一個人怎麼睡得着?”

聽得這話,裘豐言的骨頭奇輕,伸手到她的臉上,將她那像瀉粉似的皮肉輕輕擰了一把,然後提起筆來,埋頭疾書。

他的一筆小楷,又快又好,抄完不過五更時分,胖太太勸他先睡一會,裘豐言不肯,吃過一杯早酒,擋擋寒氣,趁着酒興,步行到了巡撫衙門,找着劉二,道明來意。

由於裘豐言爲人和氣,所以人緣極好,劉二跟他是開玩笑慣了的,把“裘老爺”叫成:“舅老爺!”他笑着說道:“已經冬天了,‘秋風’早就過去了,你這兩個說帖沒得用!”

“難道上說帖就是想打秋風?”裘豐言答道,“今年還沒有找過你的麻煩,這件事無論如何要幫我的忙。”

“怎麼幫法?”

“馬上送到撫臺手裡,不但送到,還要請他老人家馬上就看。”

“有這麼緊要?”劉二倒懷疑了,“什麼事,你先跟我說一說。”

裘豐言已聽嵇鶴齡和胡雪巖談過,知道劉二對龔家父子亦頗不滿,心想,這件事不必瞞他,便招一招手把他拉到僻處,悄悄說道:“我有個戶頭要推銷洋槍,這件事成功了,回扣當然有你一份。”

“推銷洋槍!”劉二細想一想,從裘豐言跟胡雪巖的關係上去猜測,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便毫不遲疑地答道,“我有數了。倘有信息送哪裡?”

這句話把裘豐言問住了,他得先想一想,是什麼“信息”?如果是黃撫臺的約見,則嵇鶴齡已經說過,不會有這樣的情形。看起來,這個推斷還是不確,得要預備一下。

“你是說撫臺會找我?”裘豐言想了想答道,“你尋我不易,這樣吧,我下午再來一趟。”

“也好!如果有信息,而我又不在,必定留下信,否則就是沒有消息,你請回好了。”

這樣約定以後,裘豐言方始回家補覺,一睡睡到午後兩點才醒,只見胖太太遞給他一封信,是胡雪巖寫來的,約他下午三點在阜康錢莊見面。

原來說好了,晚上仍舊在嵇家相會,如今提前約晤,必有緣故。裘豐言不敢怠慢,匆匆漱洗,出門赴約。

一到阜康錢莊,頭一個就遇見陳世龍,彼此是熟識的,寒暄了幾句,去見胡雪巖,只見他神采煥發,喜氣洋洋,不由得詫異:“咦!你今天像個新郎官!”

胡雪巖笑一笑,不理他的話,只問:“那東西遞上去了?”

“昨天晚上回去——”他倒也不是“醜表功”,只要說明替好朋友辦事的誠意,所以把整個經過情形講了一遍。

“好極!事緩則圓。回頭你就再辛苦一趟,看看有什麼信息,打聽過了,晚上我們在嵇家喝酒。”

“好,好,我這就去。”裘豐言又問,“不過有件事我不明白,你特爲約我此刻見面,就是問這句話?”

“是的!我的意思,怕你說帖還不曾送出去,就擺一擺,等我到了上海,把那個普魯士人的底細摸清楚了再說。既然已送了出去,那也很好。”

這一說裘豐言更爲困惑,“怎麼,一下子想到要去上海?”他問,“哪天動身?”

“日子還沒有定,總在這兩天。喔,”胡雪巖想起一件事,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紅封袋,塞到裘豐言手裡,笑着說道,“趕快回去跟你胖太太交賬,好讓她早早籌劃打年貨!”

裘豐言抽開封套看,是一張四百兩銀子的銀票,心裡愧感交集,眼圈有些發紅。

胡雪巖不肯讓他說出什麼來,推着他說:“請吧,請吧,我不留你了,回頭嵇家見。”

(本章完)

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十一章 王有齡仕途遭遇生死劫,胡雪巖巧妙化解_成人之美驟起變故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七章 閒談在他聽來是商機,胡雪巖謀劃開絲行_多事姻緣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八章 胡雪巖錢莊開張,向心腹親授“官商之道”_意外之財俞三婆婆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九章 上下打點,在湖州撞上一位最佳合夥人_結交鬱四擠兌風潮糧餉大任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九章 上下打點,在湖州撞上一位最佳合夥人_收服世龍江湖禍事轉道寧波紅頂商人胡雪巖6:悲涼醒世大結局_第六章 大勢已去,胡雪巖革職散家_遣散姬妾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三章 王有齡上任即遇大麻煩,胡雪巖謀劃完美解決方案_結交漕幫強強聯手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三章 王有齡上任即遇大麻煩,胡雪巖謀劃完美解決方案_胡王重逢紅頂商人胡雪巖2:信譽即生意_第一章 用十萬銀子做五十萬銀子的生意_不速之客紅頂商人胡雪巖2:信譽即生意_第一章 用十萬銀子做五十萬銀子的生意_上海之行拜會學臺紅頂商人胡雪巖2:信譽即生意_第一章 用十萬銀子做五十萬銀子的生意_曲曲心事同裡之行西征大事平息風潮紅頂商人胡雪巖6:悲涼醒世大結局_第五章 查封典當,局中設局鬥心鬥智_美人設局拜會學臺洞房之夜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四章 難倒百官的棘手事,胡雪巖火速辦妥_妝閣密談出將入相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四章 難倒百官的棘手事,胡雪巖火速辦妥_妝閣密談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一章 胡雪巖資助王有齡進京捐官_胡王結緣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二章 王有齡打通層層關節,起步官場_巧遇故知惱人情債料理家事生死訣別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十一章 王有齡仕途遭遇生死劫,胡雪巖巧妙化解_成人之美終成眷屬擬辦船廠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九章 上下打點,在湖州撞上一位最佳合夥人_結交鬱四杭州之圍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九章 上下打點,在湖州撞上一位最佳合夥人_結交鬱四西征大事清查典當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十章 時局動亂,押上全部身家的一次商業預判_亂世商機惱人情債紅頂商人胡雪巖6:悲涼醒世大結局_第五章 查封典當,局中設局鬥心鬥智_壯士斷腕同裡之行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二章 王有齡打通層層關節,起步官場_進京捐官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六章 靠山王有齡把官做實,胡雪巖把生意做活_刑錢師爺絕地求生政敵暗算紅頂商人胡雪巖4:時局中的商機_第四章 重返上海,胡雪巖意圖東山再起_逃出劫數紅頂商人胡雪巖4:時局中的商機_第四章 重返上海,胡雪巖意圖東山再起_逃出劫數驟起變故移花接木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三章 王有齡上任即遇大麻煩,胡雪巖謀劃完美解決方案_胡王重逢紅頂商人胡雪巖5:隱患埋於巔峰_第五章 胡雪巖事業的賢內助——螺螄太太_名分之爭藥店生意化敵爲友深入虎穴紅頂商人胡雪巖6:悲涼醒世大結局_第五章 查封典當,局中設局鬥心鬥智_大封典鋪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四章 難倒百官的棘手事,胡雪巖火速辦妥_大功告成局勢突變血書求援紅頂商人胡雪巖6:悲涼醒世大結局_第六章 大勢已去,胡雪巖革職散家_少年綺夢杭州之圍甲申之變紅頂商人胡雪巖5:隱患埋於巔峰_第五章 胡雪巖事業的賢內助——螺螄太太_兩廂情願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一章 胡雪巖資助王有齡進京捐官_漕運其事紅頂商人胡雪巖4:時局中的商機_第六章 結識左宗棠,開啓鉅商之路_投靠左帥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七章 閒談在他聽來是商機,胡雪巖謀劃開絲行_擬開絲行移花接木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五章 公款過手做本錢,胡雪巖的融資之道_籌開錢莊生死訣別勸離之計富家公子爲人謀職密謀調任紅頂商人胡雪巖2:信譽即生意_第一章 用十萬銀子做五十萬銀子的生意_曲曲心事喜事心事紅頂商人胡雪巖4:時局中的商機_第六章 結識左宗棠,開啓鉅商之路_重回杭州收爲己用爲人謀職俞三婆婆紅頂商人胡雪巖1_楔子密謀調任恭迎左帥密謀調任政敵暗算紅頂商人胡雪巖5:隱患埋於巔峰_第五章 胡雪巖事業的賢內助——螺螄太太_兩廂情願紅頂商人胡雪巖2:信譽即生意_第二章 官場、洋行、江湖聯手,纔是大生意_會見洋商對抗潮流江湖禍事紅頂商人胡雪巖6:悲涼醒世大結局_第五章 查封典當,局中設局鬥心鬥智_壯士斷腕籌辦船廠渡過難關招安之計生死訣別溫柔鄉里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六章 靠山王有齡把官做實,胡雪巖把生意做活_刑錢師爺
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十一章 王有齡仕途遭遇生死劫,胡雪巖巧妙化解_成人之美驟起變故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七章 閒談在他聽來是商機,胡雪巖謀劃開絲行_多事姻緣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八章 胡雪巖錢莊開張,向心腹親授“官商之道”_意外之財俞三婆婆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九章 上下打點,在湖州撞上一位最佳合夥人_結交鬱四擠兌風潮糧餉大任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九章 上下打點,在湖州撞上一位最佳合夥人_收服世龍江湖禍事轉道寧波紅頂商人胡雪巖6:悲涼醒世大結局_第六章 大勢已去,胡雪巖革職散家_遣散姬妾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三章 王有齡上任即遇大麻煩,胡雪巖謀劃完美解決方案_結交漕幫強強聯手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三章 王有齡上任即遇大麻煩,胡雪巖謀劃完美解決方案_胡王重逢紅頂商人胡雪巖2:信譽即生意_第一章 用十萬銀子做五十萬銀子的生意_不速之客紅頂商人胡雪巖2:信譽即生意_第一章 用十萬銀子做五十萬銀子的生意_上海之行拜會學臺紅頂商人胡雪巖2:信譽即生意_第一章 用十萬銀子做五十萬銀子的生意_曲曲心事同裡之行西征大事平息風潮紅頂商人胡雪巖6:悲涼醒世大結局_第五章 查封典當,局中設局鬥心鬥智_美人設局拜會學臺洞房之夜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四章 難倒百官的棘手事,胡雪巖火速辦妥_妝閣密談出將入相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四章 難倒百官的棘手事,胡雪巖火速辦妥_妝閣密談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一章 胡雪巖資助王有齡進京捐官_胡王結緣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二章 王有齡打通層層關節,起步官場_巧遇故知惱人情債料理家事生死訣別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十一章 王有齡仕途遭遇生死劫,胡雪巖巧妙化解_成人之美終成眷屬擬辦船廠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九章 上下打點,在湖州撞上一位最佳合夥人_結交鬱四杭州之圍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九章 上下打點,在湖州撞上一位最佳合夥人_結交鬱四西征大事清查典當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十章 時局動亂,押上全部身家的一次商業預判_亂世商機惱人情債紅頂商人胡雪巖6:悲涼醒世大結局_第五章 查封典當,局中設局鬥心鬥智_壯士斷腕同裡之行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二章 王有齡打通層層關節,起步官場_進京捐官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六章 靠山王有齡把官做實,胡雪巖把生意做活_刑錢師爺絕地求生政敵暗算紅頂商人胡雪巖4:時局中的商機_第四章 重返上海,胡雪巖意圖東山再起_逃出劫數紅頂商人胡雪巖4:時局中的商機_第四章 重返上海,胡雪巖意圖東山再起_逃出劫數驟起變故移花接木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三章 王有齡上任即遇大麻煩,胡雪巖謀劃完美解決方案_胡王重逢紅頂商人胡雪巖5:隱患埋於巔峰_第五章 胡雪巖事業的賢內助——螺螄太太_名分之爭藥店生意化敵爲友深入虎穴紅頂商人胡雪巖6:悲涼醒世大結局_第五章 查封典當,局中設局鬥心鬥智_大封典鋪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四章 難倒百官的棘手事,胡雪巖火速辦妥_大功告成局勢突變血書求援紅頂商人胡雪巖6:悲涼醒世大結局_第六章 大勢已去,胡雪巖革職散家_少年綺夢杭州之圍甲申之變紅頂商人胡雪巖5:隱患埋於巔峰_第五章 胡雪巖事業的賢內助——螺螄太太_兩廂情願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一章 胡雪巖資助王有齡進京捐官_漕運其事紅頂商人胡雪巖4:時局中的商機_第六章 結識左宗棠,開啓鉅商之路_投靠左帥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七章 閒談在他聽來是商機,胡雪巖謀劃開絲行_擬開絲行移花接木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五章 公款過手做本錢,胡雪巖的融資之道_籌開錢莊生死訣別勸離之計富家公子爲人謀職密謀調任紅頂商人胡雪巖2:信譽即生意_第一章 用十萬銀子做五十萬銀子的生意_曲曲心事喜事心事紅頂商人胡雪巖4:時局中的商機_第六章 結識左宗棠,開啓鉅商之路_重回杭州收爲己用爲人謀職俞三婆婆紅頂商人胡雪巖1_楔子密謀調任恭迎左帥密謀調任政敵暗算紅頂商人胡雪巖5:隱患埋於巔峰_第五章 胡雪巖事業的賢內助——螺螄太太_兩廂情願紅頂商人胡雪巖2:信譽即生意_第二章 官場、洋行、江湖聯手,纔是大生意_會見洋商對抗潮流江湖禍事紅頂商人胡雪巖6:悲涼醒世大結局_第五章 查封典當,局中設局鬥心鬥智_壯士斷腕籌辦船廠渡過難關招安之計生死訣別溫柔鄉里紅頂商人胡雪巖1_第六章 靠山王有齡把官做實,胡雪巖把生意做活_刑錢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