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院,賈母等人看了賈赦之後,退到外間客堂。
讓其他人全部退下,只留下兩府主子和一個服侍賈母的鴛鴦。
“老大媳婦,說說吧,今兒這件事的起始尾末。”
聽見賈母的問話,邢夫人忐忑不安的走出來,將她聽見秋桐的驚叫聲,到趕到外面看見的所有一切,全部挨次講明。
“我聽說,你把楊氏的兒子,收養到自己身邊了?”
賈母這句話,令邢夫人一下子冷汗都冒出來了,立馬跪下,諾諾解釋,將楊氏當初如何與她說的,加以對自己有利的言語,表白出來,最後補充道:“老太太,媳婦是真的不知道楊氏她包藏禍心啊,要是知道,媳婦怎麼也不會答應她的……”
賈母聞言,驀然冷笑道:“哼,你不知道?
我看你是知道的太多了!
你身爲大太太,這邊院裡大大小小的事,本就該你做主說了算,你也該都知道!可你卻像個糊塗蟲一般,對爺們家只知道一味奉承,不管他們說的話,做的事,是好是歹,連勸諫一句都不敢。
如今更好了,被那樣一個愚蠢且惡毒的女人玩弄在手掌心裡,更是縱容她做下這等惡毒之事,差點釀成大禍,你回頭只一句你不知道?
依我看,你這個大太太乾脆也別做了,免得到時候,被底下的人把你坑害死了,你還不知道什麼原因!”
邢夫人被罵的面色發白,卻不敢辯駁,只能跪在地上不停的說着“媳婦知錯了”,一時間,大太太的體面全無。
賈母看她這個樣子,更生氣:“虧你們還敢抱怨,說我偏心,只疼你兄弟和兄弟媳婦。
你連這邊這幾十號人都管理不清,那換到那邊去如何?
你兄弟媳婦那邊管着幾百號人,論理說比你這院裡的情況複雜多了,怎麼那邊就沒有出現這樣的事?如此看,若是叫你們過來服侍我,只怕我哪天被人下藥害了,你還只回說一句不知道呢!”
聽見最後這話,邢夫人自然連連磕頭,連賈政等人也不敢再幹站着,作垂頭順耳的模樣。
賈母滿心對邢夫人的不滿,到底顧念賈珍兩口子還在這裡,所以纔沒有再多說什麼,擡頭對衆人道:“楊氏既然生出這等惡毒的心思,死了也就死了,卻不能叫她敗壞了賈家的名聲。
你們回去之後,都約束好府裡的人,不許將這件事往外傳……
對了,那楊家還有什麼人沒有?”
邢夫人忙道:“楊氏還有嫂嫂,還有一個侄兒,都是家生子……”
賈母想了想,似乎考慮着什麼,最後道:“把他們打發到北邊的莊子上去吧。”
賈母是想將事情儘量平息,不想鬧大,所以只將人遠遠打發了。
至於什麼孤兒寡母的報復一說,別搞笑了,不過奴才秧子罷了,能夠給主子效犬馬之勞還好說,一旦沒用了,在這個世道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給他們十輩子,也不可能翻得了身。
等邢夫人應了,賈母又道:“還有琮小子……”
衆人聽見提起賈琮,面色都有些複雜。
本來就是個不受關注的庶子,如今她母親又犯下如此罪孽,可想而知以後他在府裡的日子必定艱難。甚至於,賈璉未必能夠容得下這個庶弟……
不過賈琮怎麼說也是賈赦的血脈,衆人都不好答言。
邢夫人如今也不想找人給她將來養老送終了,楊氏母子差點害死她,因此聞言立馬道:“回頭我就立馬將琮小子送回去……”
話未說完,忽然想起賈琮現在也沒有地兒可送了,似乎,這玩意兒還砸自己手裡了!
果然賈母就哼道:“送回去,你給誰送去?他親生母親死了,你難道就不是他的母親了?
怪不得府裡的人不服你,你瞧瞧你,可像一個大太太的行事做派?
從今兒兒起,他就由你來教養了。我看琮小子也不小了,也到了上學的年紀,就讓他也到家學裡讀書,只盼他將來能懂些道理。”
邢夫人也只能無奈答應。
說完這些事,賈母方坐車回了。
賈珍和尤氏等人回到寧國府後,也就今日之事,開了個小會,也不過是各自驚歎一番,感慨一番,最後賈珍對賈蓉道:“我看你們璉二叔這趟從邊關回來,許是經歷過戰場廝殺,着實變了個人似的,不像從前那般和善,竟多了幾分狠辣。
如今他又做了兵馬司衙門的掌印,將來你們見到他,要更恭敬一些,不要得罪了他!
我聽宮裡的人說,是皇上看中了他,所以才連連給他官做,從今以後,只怕連我也要多給他幾分面子。你們都給我仔細些,要是輕易給我得罪了,小心你們的皮。”
賈珍這話,是對着賈蓉和管家們說的。
賈蓉等人早就被今日的變故給驚駭到,此時見賈珍都如此說,哪裡還敢有任何異議,連連點頭。
唯獨上方坐着的尤氏,眼中滿是異樣的情緒……大概,這就是他說過的,至少要讓賈珍能夠忌憚他,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做到了。
想起今日賈璉傲視一衆家族長輩,而賈母等人分明不滿,卻拿他無可奈何的場面,尤氏禁不住有些溼潤了,她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下一次她和賈璉若是單獨會面,會發生什麼事。
……
賈璉將東跨院的事情處理完畢,已經臨近黃昏。
他進去向邢夫人彙報處置結果,邢夫人是一點異議都沒有,對他異常的客氣。
其間賈赦也醒過來一次,只是卻沒有人膽敢將下午的事情告訴他,所以賈赦並沒有表現任何異常,只是一如往常的對賈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對此賈璉自然不在意,象徵性的安排了一下他屋裡的事,就帶着平兒、阿琪姐妹到正院來。
平兒是王熙鳳不放心,特意留下來照顧他的。
“二爺,老太太請您過去……”
管家林之孝趕到面前來,恭恭敬敬的給賈璉行了禮,然後纔開口道。
賈璉便帶着平兒往賈母這邊走。
林之孝也跟在後頭,準備護送賈璉到二門,卻發現賈璉連着兩次回頭瞧他。
林之孝心內嘀咕,卻不好發問,終於發現賈璉停下,轉過身來,他便立馬止住腳步,站在一邊。
“我聽人說,你有個女兒,叫小紅?”
“小紅?”林之孝一時沒反應過來,然後才立馬點頭:“回二爺,奴才確實有個女兒叫紅…小紅,二爺找她做什麼?”
其實,他女兒叫做林紅玉,他們兩口子平時也只叫做“紅玉”、“小玉”,倒不知道賈璉這個“小紅”從何處聽來。不過二爺是主子,他要叫小紅,那便是小紅了。谷
“她今年多大了?”
“回二爺,今年剛好十三歲了。”
林之孝心裡已經有些猜疑,難不成璉二爺竟看上了自家閨女不成,心內頓時有些隱隱的激動起來。
他們兩口子就一個女兒,平時可是愛若珍寶的,要不然,也不會取名“玉”字。
只是,他雖然貴爲榮國府的二管家,到底也只是個奴才,生的女兒自己再愛,那也註定是奴才秧子。即便以他們兩口子的地位,最多再過兩年,也必須要把女兒送到府裡做丫鬟的。
他們兩口子原本看着寶二爺性格好,對丫鬟和氣,所以便謀劃着,想要將女兒送過去服侍賈寶玉。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加上女兒也還小,所以想盡量多留在身邊兩年。
如今聽賈璉竟然問起女兒,頓時另起了心思。
說起來,要是頭兩年,他心裡只怕還會遲疑,畢竟王熙鳳的厲害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了!
只是如今的璉二爺,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不但官兒越做越大,而且連璉二奶奶似乎都壓服了。
這種情況下,明顯投資給璉二爺比投資寶二爺收益的可能大得多……
賈璉倒沒有想到自己隨便問了兩句話,就讓林之孝考慮了這麼多,她只是忽然想起原著裡怡紅院有個叫小紅的丫頭,十分伶俐,說話辦事很爽快,連王熙鳳都稱讚。
他想着,王熙鳳既然愛管閒事的毛病改不了,爲了避免她把自己操累壞了,不如多給她找幾個得力的下屬,如此也可解她的用人之急。
畢竟這娘兒們如今對他還是不錯的,聽話了不少,而且這麼忙,還捨得把平兒留給他使用。
所以,投桃報李,也該還她點人情。
因此對林之孝說道:“十三歲,倒也差不多該進府了。正好現在你們二奶奶手底下還缺少幾個得力的人手,你可捨得你女兒,把她送到你們二奶奶的身邊聽候使喚?”
“捨得,怎麼不捨得,奴才代女兒紅…女兒小紅多謝二爺和二奶奶的栽培之心了,回去之後,立馬就把她給二爺和二奶奶送去聽候差遣……”
林之孝利落的跪在地上,就給賈璉磕頭,好像得了多麼大的恩典似的。
賈璉見狀,才意識到林之孝可能誤會了什麼。
倒也不在意,要是她女兒當真長得不錯,也確實會來事,將來倒也不是不可以成全……
不過現在肯定不能表現一點這個心思的,不然王熙鳳鐵定不會領他的人情!
說好了這件事,林之孝就笑嘻嘻的走了,顯然是要回去和媳婦兒、女兒說這件事去。
平兒眼睜睜的把眼前的“利益輸送”看在眼裡,凝着眉頭有些心思,想說卻不說。
賈璉很快就發現了她的表情,伸手捏了她的臉頰一下,將自己的心思與她說明了。
“二爺說的是真心的?”
平兒完全意外了。
她也以爲賈璉是偶然見到過林之孝的女兒,或者是聽人說起,心裡起了心思,所以纔要過來的。
誰知道,竟是一片丹心爲了二奶奶着想?
平兒倒不疑賈璉撒謊,畢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王熙鳳有多愛管閒事了!
就說她公公賈赦病成這樣,她也寧願每天幾趟來回的跑,也不願意把這邊府裡的差事給落下,就可見一斑!
若是當真如賈璉所說的那樣,是爲了二奶奶找幫手,那就太好了……關鍵不在於一個小丫頭,而在於二爺對二奶奶的心思,他們兩個,總算是走到互相爲對方着想的地步了,真好。
……
賈母從東跨院回來之後,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安。
將賈政兩口子單獨叫來,商談了半日的話,也沒有拿出個正經的主意。
不管他們願不願意相信,賈璉已經快要脫出他們的掌控了。
其實,對賈母來說,家裡是誰當家,她根本不在乎,畢竟都是她的子孫,誰當家都會供奉着她。
她只是不願意看到,在她手下安安穩穩幾十年的偌大一個國公府,將來會變得分崩離析,甚至再次出現今日這樣,親族相殘的駭人事件!
所以,她想要找賈璉過來,親自試探試探賈璉心內的想法。
不多時,聽見賈璉過來,賈母便從暖閣出來。
一出來,就看見迎春、黛玉等人圍着賈璉,而賈璉,也一改下午時候的冷峻。他那清俊的臉上,滿是和煦的笑容,似乎在給他姐妹們解釋着什麼……
賈母心下就想,看賈璉對兄弟姐妹都這般和睦,想來不是個本性兇殘的人。今日之所以那般狠辣,想來是被人下毒,所以驚駭、震怒了。
如此一想,賈母悄悄鬆了一口氣,來到正面,緩緩坐下。
賈璉等人也停止了說話,上前給她見了禮。
“那邊的事,都處置好了?”賈母問。
賈璉點點頭,順勢就簡單說了說他的處置方式。
將涉事的人,按情節輕重,知情程度,該打板子的打板子,該發落出去的發落出去,倒也算合乎章法,賈母也就點點頭,輕聲道:“今兒也難爲你了……坐下吧……”
賈母本來想安撫賈璉幾句,卻因爲迎春等人在場,不好將這等駭人聽聞的事講給她們聽。
至今,黛玉等人也只知道東跨院裡發生了大事,是關於賈璉的,到底如何,也沒有人敢細細講給她們聽。當然,她們能夠猜到多少,就看她們自己了。
“珠兒媳婦,帶着寶玉他們去茶廳坐坐吧,我和他單獨說幾句話。”
李紈一聽賈母這麼說,就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不適合她們聽的,因此應了一個是,就招呼着賈寶玉等人離開。
迎春等人皆有些擔心,畢竟她們很少看見賈母這般鄭重過。
黛玉更是,從初聽賈璉出事,她就暗暗掉了一回眼淚了,剛剛看見賈璉果然好好的,才略微好轉。
“去吧,真擔心我,一會兒就去我屋裡做客。”賈璉笑着對她們揚了揚了手。
事實上,他方纔初見黛玉,看她臉上明顯有哭過的痕跡,又對自己表現的十分關心,心裡早就老懷大慰了。被人關心,特別是被林黛玉這樣的仙殊關心,感覺很美妙,很與衆不同。
當然,還有親妹子迎春,堂妹子探春惜春,她們也不錯,都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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