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胤禛那邊聽了賈環的話,因問道:“那江南甄家曾暗中遣送了一批財物到賈府,可查出來了?”賈環道:“全都查出來了,賈王氏將那些都堆放在那暉雲堂中的佛堂後的暗室之中,奴才清點了一下,已然少卻了許多,想是被賈王氏典當掉了。另外奴才還發現了一本賬本,請王爺過目。”言罷,賈環便自從懷中取出一本賬本遞給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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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胤禛早已經知道那本是什麼賬本了,不過他還是接了過來翻看了一下,不過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那本賬本上不僅僅記載着王姨娘貪沒了多少江南甄家的財物,而那賬本的背面更是記載了賈家與那天地會勾結,並從中有過多少銀錢上的往來的事。
胤禛看了之後,心中雖驚,但臉上還是一副漠然的表情,似乎他早就知道了似的,只對賈環道了一句:“可還有什麼遺漏的?”賈環聽了,忙道:“回王爺,所有財產俱已查封,至於這府中的人,也已經按着男女將主子和奴才分開來押好了。”
胤禛聞言,因道:“既然如此,只將那些人給押到獄神廟去,他們還不配住那刑部大牢的牢房。”賈環答應了一聲,便領着一干軍士押着榮寧二府的衆人往獄神廟去了,只餘下莫離和林文芾同胤禛一起回宮向康熙交差。
“獄神廟”原是設在監獄裡的一種廟堂或神案,它供奉的是所謂“獄神”,故而得名。罪犯剛押入獄中時,或判刑後起解赴刑前,都要祭一下獄神。一般明以前“獄神”爲皋陶,直至先順治帝繼位後方換了蕭何。
只是胤禛口中的獄神廟卻並非是指的這個,而是由大理寺所管轄的一處最大的民間羈候所,是清軍初入關時,睿親王多爾袞爲了執行剃髮令而專門增設的,後來被改爲專門關押罪名惡極又身份低賤的囚犯。一般進過這獄神廟的犯人,是很少能再有出頭之日的,比那辛者庫有過之而無不及。胤禛之所以將賈家的人關進獄神廟,就是想告訴他們,別再指望有人會去救他們的。
胤禛奉旨抄完榮寧二府後,便自進宮向康熙覆命去了。康熙因接過那抄來的賬本並清單看過之後,登時拍案而起,大怒道:“好一個自詡爲詩禮簪纓之族的賈府,沒想到竟是暗藏了這許多的骯髒之事。老四,這件事就由你全權負責到底!”
胤禛答應了一聲,便自退出去了。他知道,其實皇阿瑪這般做,是因爲其中也牽涉到了幾位在朝的皇子阿哥,皇阿瑪不可能親手去處置他們,最多隻能借處置賈府的名頭來打壓一下;另一方面,皇阿瑪是想看看自己的能力,多多歷練自己。
想到此,胤禛不禁覺得有些累了,最近皇阿瑪對他的要求越來越像是以一個帝王的標準來衡量的,想來皇阿瑪心中定是有了什麼打算的了。不過,好在他有玉兒,只要有玉兒在他身邊,他就不會覺得孤單,爲了玉兒,他可以不惜雙手染上鮮血!
離開皇宮後,胤禛便去了黛玉的公主府。黛玉因見胤禛前來,遂笑着問道:“四哥,聽說你一早就領着環兒他們去查抄了賈府,結果如何?”胤禛聞言,不覺皺了眉頭,因問道:“玉兒,你以前從來不關心這些事情的。”
黛玉笑道:“其實也不是我想知道,只是想問問四哥,四哥把大嫂子和蘭兒怎麼安置了?”胤禛道:“李紈和賈蘭都是賈府的人,賈府抄家,自然也一起被髮送到獄神廟了。”
黛玉聞言,登時一驚,道:“四哥,你說什麼?你把大嫂子還有蘭兒送去了獄神廟?”言罷,便急急欲出門而去,道:“我必須去將大嫂子還有蘭兒放出來!”
胤禛見狀,忙自攔住黛玉道:“玉兒,李紈和賈蘭是賈家的主子,此次抄家自然是要一起押解至獄神廟,等到判決之後官賣爲奴,方纔是名正言順的。你雖說是公主,卻是也不能橫加干涉,循私舞弊的的!”
黛玉見胤禛攔住自己,因急道:“四哥,你不知道,大嫂子和蘭兒並不是賈家的人,而是我們林家的人,他們是我正正經經嫡親的大嫂子和侄兒!”
胤禛聞言,不覺一愣,因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黛玉道:“那府中沒了的珠大哥哥,其實是我已故大伯自出生便丟失了孩兒,名喚林絳玉。而蘭兒,是絳玉哥哥的兒子,嫡嫡親親的林家血脈,這些都是爹爹親口告訴我的。絳玉哥哥知道你查抄賈府,便事先知會了我,讓我保全了大嫂子和蘭兒。本來昨兒個我便想告訴你,讓你看顧一些兒的,卻哪知你進了宮中。我又不愛進宮,因此只能在公主府等你來了,卻哪知,你竟然……”言罷,便自落下淚來。
胤禛聽聞此言,這才驚覺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一件事,他竟然在無意中將未來的大舅兄給得罪了,又見黛玉急得掉眼淚,只覺得心中抽痛不已。因忙給黛玉拭淚道:“好了,玉兒,都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罵都隨你,可別再哭了,你一哭,我的心都揪得痛起來了。”
黛玉只顧着着急李紈和賈蘭的處境,竟一時之間也忘記了害羞,只拿着米分拳不停的捶打胤禛道:“都怪你,都怪你,你說,現在該怎麼辦?那獄神廟是何種去處,大嫂子和蘭兒進去了,可還有命在?”
胤禛聽了,因皺了眉頭,道:“如今人都已經進去了,看來也只能另想他法了。”黛玉聞言,因問道:“如今還有何辦法好想?”
胤禛略略思索了一番,因道:“若是林絳玉能親自去獄神廟探次監,將李紈和賈蘭認回林家,再讓四叔改下族譜,倒也是沒太大問題的。只不過我聽四叔說林絳玉是現任的江南道巡鹽御史,怕是沒有皇阿瑪的意思是進不得京城來的罷。”
黛玉聽了,這才略略展了笑顏,道:“這倒是無妨,因着爹爹想讓絳玉哥哥一家骨肉團圓,因跟皇上伯伯打了聲招呼,讓他進京述職來了,怕只還有三天便能到京城了呢。”
胤禛聽了,因笑道:“這樣也好,省得我再進宮跑一趟,問皇阿瑪討張聖旨了。”
而另一方面,林絳玉在揚州接到胤禛帶兵查抄榮寧二府的消息,心念李紈和賈蘭,也顧不上安頓好家中的事務,只略略交待了一番,便急忙往京城趕來。也正如黛玉所言,未過三日,林絳玉便已經出現在了林府中。
“二叔,紈兒呢,還有蘭兒,可是在二叔的府中?”林絳玉剛進京城便直奔林府,他知道,胤禛定不會讓李紈和賈蘭住在公主府中,因此若是要找,便必定是會在林府裡,故而他一進林府便這般問道。話語間的急促可見他有多麼的期盼見到自己的妻兒。
彼時黛玉和胤禛亦在林府,因聽見林絳玉這話,不由得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林絳玉見狀,深覺奇怪,這才聽黛玉說起原故。林絳玉聞言,只向胤禛笑道:“不知者不爲罪,雍郡王爺如此做也是情有可原。”
胤禛聽林絳玉這明明是原諒人的話,卻偏偏感覺到了話中的一股寒意,又因見林絳玉一臉笑容,似乎一絲責備之意都沒有,便也就沒再放在心上。直到他與黛玉成親那日,他才知那股寒意是從何而來。
爲了表示歉意,胤禛和黛玉便跟着林絳玉一起去了獄神廟,畢竟林絳玉不在這京城中好多年,已經鮮少有人認識他了,故而要進去獄神廟要也是不易的。
還未進獄神廟,胤禛、黛玉還有林絳玉便聞到一股惡臭向自己襲來。胤禛因知黛玉生性喜潔,故而道:“玉兒,你不如就在馬車裡坐着,只讓我和絳玉一起進去好了。”
黛玉聞言,因搖了搖頭,道:“此事說來我亦有責任,大嫂子和蘭兒在裡面受了這許多苦,若是我不親自去接他們,我怕心中難安。”言罷,便自要走了進去。
胤禛見狀,嘆了口氣,便自走在前面,意欲爲黛玉擋住一些氣味。黛玉自然知道胤禛如此做的用意,因而見他如此,心中比吃了蜜還要甜上好幾分。
三人剛走進去,早有牢頭前來爲三人帶路。這獄神廟內寒氣頗重,因此地面上有些滑,若不是走慣了的,還真會冷不丁的摔上一跤。不過此次因有牢頭帶路,因此三人倒也是走得極安穩的,不消一會兒,三人便到了關押着賈家女眷的牢房前。
因爲賈蘭年紀小,因此便跟李紈關進了同一間牢房。而他們的對面,正是關着賈母和邢夫人以及王姨娘,三人早已經聽到腳步聲,又聽到獄卒口中不停的叫着“公主,王爺”的,便知道來人定是黛玉和胤禛無疑了,只直到胤禛等人走近跟前,賈母等人才發現了同來的林絳玉。
“你,你是珠兒?”林絳玉雖說已經離開京城這許多年,但他的容貌基本上沒有太大改變,因此賈母等人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只是不敢相信,因爲賈珠明明已經死了,屍首亦早已經被埋葬了。
只王姨娘可顧不上林絳玉是人還是鬼,只一個勁兒的叫道:“珠兒,我是你娘啊,你,你快救救我!”林絳玉嫌惡的看了一眼王姨娘,問道:“你真的是我娘嗎?”
王姨娘叫道:“我當然是你娘,珠兒,你快救救我!”林絳玉道:“可惜啊,我並不是叫賈珠,而是叫林絳玉呢。再說了,你也配當我的孃親麼,我是旗人主子,你不過是一個包衣賤奴罷了,如今賈府抄了家,你連包衣也算不上,最多也就是賤奴!”
林絳玉一向溫潤的目光剎那間變得凌厲且充滿了殺氣,他可不會忘記了,當初這個女人暗中向自己下黑手,在自己的飲食中下慢性□□,若不是自己貼身的小廝鬆茗識破了機關,替代自己而死,如今自己怕早已經成爲一具枯骨了,哪裡還有今日與妻兒重聚之日?
因此竟不管王姨娘,只顧着向李紈和賈蘭的牢房走去。胤禛見狀,便命牢頭開門,那牢頭自不敢違拗胤禛之意,忙將牢門打開。李紈看到林絳玉,眼淚早已經洶涌而出。
賈蘭因見孃親哭泣,忙用小手前去給李紈拭淚,口中勸慰道:“娘,娘,不要哭了。”又因爲看見林絳玉剛進來便招得自己孃親掉淚,因而便一臉敵意的看着林絳玉,小小的身子擋在李紈面前,一副“有我在,不許你欺負我孃親”的模樣。直把林絳玉感動得心酸不已。
“紈兒,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吃了這許多苦。”猛然間,林絳玉將李紈擁入懷內,動情的道。“大爺,你真的是大爺……”感受着從林絳玉身上傳來的體溫,李紈終於確定了眼前之人正是自己的丈夫賈珠。忽又想起賈蘭在旁,因忙拉過賈蘭,道:“蘭兒,這是你爹爹,快,快叫爹爹……”
賈蘭極聰明,他適才聽了李紈和林絳玉的對話,便已經猜出眼前的男子定是自己的親爹無疑了,現在又聽李紈親口說出,證明自己所猜不假,當下便有些歡喜又有幾分生氣,故而好半晌方纔開口喚道:“爹爹……”
林絳玉聽出賈蘭語氣中的幾分不情願,知道他心中有心結,不過他也是能明白的,畢竟自己“死”了這許多年又忽然“活”了過來,更不曾對孩子有過教養之情,孩子鬧鬧脾性,自然他也是能夠理解的,這也只待以後再慢慢解開孩子的心結了。
黛玉見氣氛有些尷尬,因忙笑着解圍道:“好了,好了,大哥哥大嫂子,這牢房裡可不是說話的地兒,你們兩個有什麼體己話兒只留待回去以後再說罷。”
胤禛見狀,便對牢頭道:“這李紈母子是這位林大人的家眷,也是公主嫡親的嫂子和侄兒,只一直寄住在賈府,並非是賈家人,你可給本王記清楚了?”
論起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康熙的衆多兒子之間若是胤禛若稱第二,便沒人敢稱第一。黛玉眼見着胤禛一臉冷俊的表情,可說起謊來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心中暗暗發笑,果然這趟讓四哥陪着來算是做對了!
那牢頭自然不敢懷疑胤禛的話,畢竟誰都知道雍郡王爺外號“冷麪閻羅”,只除了宸玉公主,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再加上林府早就放出話來,與賈府斷絕了關係,這京中之人,何人不知,何人不曉?此時能勞動雍郡王爺和宸玉公主親來救出去的人,想來定然是跟宸玉公主有關的了。
所以那牢頭什麼話也沒有說,便自對李紈道:“夫人,少爺,你們可以出去了。”李紈聞言,看了林絳玉一眼,林絳玉道:“好了,若有話咱們回府再說罷。”他知道,自己有太多事情需要向李紈解釋的。
看到李紈和賈蘭這麼輕易便被放了出去,賈母眼內頓時精光閃爍,早知道自己就該好好利用李紈和賈蘭一番的,真是可惜了。忽然想起賈敏來,賈母便開口向胤禛道:“王爺,雖說林家放出話來,與賈家斷絕了關係,只是老身到底是敏兒的親孃,玉兒的外祖母,血緣之親,是無法斷絕的,如今我落難了,她們竟不伸出援手,可是犯了‘十惡’之中的不孝!”
本來以賈母的心計,她絕對不會敢在胤禛面前自稱“老身”,但如今她想要脫罪,也別無它法,索性破罐子破摔,想用“老身”這個字眼來暗示自己年邁,以激起黛玉的一點同情心。只是胤禛面前,她自是不敢這般對黛玉說,只得開口對胤禛說,以引起黛玉的一點重視罷了。
而胤禛自是知道賈母的意思,因此聽了這話,只冷冷的看了賈母一眼,問道:“林夫人真的是你的女兒嗎?你當本王什麼事情都不知道,是不是?”賈母心中一驚,暗想當年之事她做的極爲隱秘,胤禛絕對不會知情,遂道:“老身自是敏兒的親孃!這種事情還能有假嗎?”
胤禛聽了,冷笑一聲,道:“看來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那好,我就提醒你一下,四十年前,城隍廟外,雪月飛刀……”賈母聞言,登時大驚,臉色不斷的變化着。
不過胤禛可沒興趣看賈母的變臉,只輕輕的攬過黛玉,道:“玉兒,我們該回去了。”黛玉答應了一聲,便戴起了風帽,跟着胤禛一起離開了。至於李紈和賈蘭,卻是和林絳玉坐了另一輛馬車回了林府。
離開獄神廟之前,胤禛特特囑咐了那牢頭一番,那牢頭聽了胤禛的話後,只說了“王爺放心”四字。結果,夜晚若有人路過獄神廟,便會聽到從裡面傳來的若女子一般的飲泣之聲。接着沒過半月,便傳來賈母在獄神廟中被冤魂索命,七竅流血而死。
胤禛聽說之後,只道了一句:“既是被冤魂索命而死,想來身上也不乾淨,只拿破席捲了,擡到亂葬崗,燒了便是。”就這樣,可嘆賈母一生算計,到頭來竟是無處葬身,死後更是連屍骨都沒能留下,也算是惡有惡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