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自從上次黛玉同雪雁的一番談話,讓黛玉漸漸明白了她與胤禛彼此之間那種朦朦朧朧的情愫,而胤禛也曾婉轉地表示過他對自己的心意,可是也從來沒有這般的直截了當,因此今日乍然聽到胤禛這般的話,不覺心中有些遲疑,又有了些迷茫,四哥府上雖然現在只剩下那拉氏一個,可到底還是他的妻子,且還是嫡妻,再加上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弘暉,雖說弘暉喜歡自己更多一些,而自己也很喜歡弘暉,可是這依舊動搖不了自己想要像爹孃那般“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信念。而且自己不喜歡那拉氏,如果嫁給了胤禛,自己要如何去面對那拉氏?因此,一時之間,黛玉竟自愣在了那裡。
胤禛見黛玉愣在了那裡,以爲黛玉被他剛纔的樣子嚇住了,不由得暗罵自己太過於衝動,又生怕黛玉生氣,從此以後便不理會自己了,那豈不是比死更難受,因而語氣軟和了下來,只是仍舊有些緊張地看着黛玉,生怕黛玉給自己判了死刑。過了一會兒,因又見黛玉遲遲不應,心中便更沒底了,因有些顫聲地問道:“玉兒,玉兒……你告訴四哥,告訴四哥,你心裡也是有四哥的,四哥在你心裡是最重要的,好不好?是不是?”
黛玉回過神來,看着胤禛急切的眸子中似乎有光華流動,不由得撫上胤禛的面頰,聲音柔柔的,有些心痛地問道:“四哥……你,哭了?”胤禛忙握住黛玉的手,強笑道:“沒有……”黛玉聽了這話,放下心來,又見胤禛握住自己的手,不覺羞澀不已,忙從胤禛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因紅着臉,問道:“四哥,你是真的喜歡玉兒麼?像爹爹對孃親的那種喜歡?”胤禛聽了,急急地答道:“當然,難道玉兒不明白,四哥從來都是喜歡玉兒的?”
黛玉幽幽地嘆了口氣,道:“四哥,你明明知道玉兒的,爲何還要一遍又一遍地問我?”胤禛有些自嘲地笑笑,道:“因爲四哥對自己太沒自信,玉兒是這麼的好,這麼的完美,四哥怕失去玉兒。”接着又對黛玉道:“玉兒,有件事,四哥想來想去,終於忍不住還是想要告訴你了,其實那拉氏從來都不是我的妻子,而皇家的玉牒之上,也從來沒有記錄過她的名字!”
“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黛玉驚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胤禛,彷彿是想確認自己剛剛聽到的不是幻覺。胤禛似乎明白黛玉心中所想,因而道:“玉兒,這不是幻覺,那拉氏從頭到尾,都只是空掛着嫡福晉的名號罷了。這件事,除了我,就只有皇阿瑪、四叔還有才過世不久的敏額娘,以及密嬪知道。”
黛玉聽了,這纔有些瞭然,怪不得每次敏妃看那拉氏的樣子都有些怪怪的,那種欲訴還說的神情下似乎藏着無數的秘密;怪不得雪雁明明知道自己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生活,卻還是百般地爲胤禛左試探右試探,弄得自己都快有些生雪雁的氣了;也怪不得每次皇上伯伯提起胤禛與那拉氏的關係,都顯得那般無奈,心事重重的樣子;怪不得自己上次收到爹爹的書信,只說對胤禛,對自己的親事只順其自然便好,不要太過強求。原來,他們都早已經知曉,只是在等胤禛他自己告訴自己。
見黛玉神色間有些鬆動,胤禛便接着道:“說實話,當初我並不理解皇阿瑪,可現在我才知道,皇阿瑪原是有心讓我繼承皇位,所以在暗中爲我培養勢力。本來當初皇阿瑪向四叔寫了信,請四叔將玉兒你許給我的,可四叔不忍你委屈,所以就沒同意,只說等你長大了再作考慮。皇阿瑪聽了,也沒有什麼辦法,正好那時太子和索相一黨,大哥和明相一黨,兩黨之間明爭暗鬥的卻是相當厲害的,雖說現在依舊如是。雖說那時我並不知道我是皇額孃的親生兒子,便因爲我是皇額娘唯一帶大的皇子,皇阿瑪又素來最寵愛皇額娘,所以佟家的關係跟我非常好。你也知道,當時佟家有‘佟半朝’之稱,因此太子和大哥便都來拉攏於我。我本想保持中立,因爲我那時並不想染指那皇位,只想本本份份地做了一個賢王便也罷了。可皇阿瑪卻授意我讓我支持太子一黨,無奈之下,我只得答應了。接着太子和索相因爲想要得到兵權,而德額娘亦想讓其家族更加得勢,三人便一齊請求皇阿瑪,將那拉氏指給我爲嫡福晉。皇阿瑪想了想,便答應了,於是當時便下了賜婚的旨意,也不管我百般不願,硬是下了嚴旨,讓我一個月內務必大婚!只後來我才知道,皇阿瑪與四叔早商量好了,那拉氏包括後來指的兩個側福晉、兩個格格都是虛有其名,在皇家的玉牒子上都沒有記錄的!”
黛玉聽了,雖說有些震驚,但還是強自穩定了心神,因道:“可到底那拉氏爲四哥養育了一個弘暉的!”胤禛聽了,卻對黛玉道:“不,玉兒,你錯了!弘暉並非是那拉氏的親生骨肉,當初因爲跟皇阿瑪賭氣,但凡是皇阿瑪指給我的,除了那拉氏在大婚之日,洞房花燭之夜碰過一次之外,再沒有碰過其他人!弘暉原是那拉氏的陪嫁丫鬟蘭兒給我生的兒子,只因蘭兒一生下弘暉便去了,所以我才把弘暉給了那拉氏撫養。”
說着,胤禛的俊眸之中閃過一絲凌厲之色,道:“不過,我卻也是知道的,那蘭兒,原是那拉氏害死的,卻並非真正的難產而亡。”接着,又不覺有些嘆息,道:“說實話,那蘭兒卻也是無辜,我寵她並非是因爲喜歡她,原是她並不是皇阿瑪指給我的女子,而我又正與皇阿瑪賭氣,更想刺激一下那拉氏,於是便在與那拉氏大婚之時收了蘭兒,三人一起飲了那交杯酒,之後,但凡我寢歇,不是睡書房,便是在她那兒歇的次數多些。”
黛玉聽了,不覺掩口而笑道:“不想四哥竟這般小孩子脾氣!”心中卻是有些暗喜,若是果真如此,或許四哥當真會是自己的良人也不一定。可是,忽而轉念一想,又頓時覺得無比悵然,四哥將來是要當皇上的,當了皇上,難免便要選秀以充實後宮,爲皇家開枝散葉,即便四哥對她們沒有情份,自己心中也是極爲不喜的。
胤禛見黛玉好不容易開始接受自己,又忽然之間臉上多了許多悵然不樂之色,忙問道:“玉兒,你怎麼了?”黛玉有些不高興地道:“四哥,將來是要選秀的……”胤禛一聽,便知道黛玉的心思了,於是便道:“玉兒,四哥跟你保證,不管將來如何,不管發生任何事,四哥永遠都只是玉兒一個人的,便是將來四哥當了皇上,亦只有玉兒你一個人。”黛玉咬了咬脣,好一會兒方道:“可是皇家子嗣不是越多越好麼?”
胤禛聽了,便對着黛玉笑道:“誰說子嗣多便要娶一大堆妻妾的?再說四哥可只有一個人,只要玉兒你一個便夠了,多了四哥可顧不過來。更何況歷史上只娶一個妻子的皇帝也不是沒有,像前明弘治皇帝朱佑樘,一生便只有張皇后一人,難道四哥便不能成爲下一個朱佑樘?”黛玉聽了,又道:“那麼那拉氏那邊,四哥打算怎麼處理呢?好歹那拉風雲手裡還握有正紅旗的兵權呢!”胤禛笑道:“玉兒,你放心,四哥自有辦法,再說,那拉風雲是一個識大體的人,他絕對不會因爲一己私仇而做出什麼不利於朝廷的事。”
黛玉聽了,便只得道:“我知道了,只但願正如四哥所想的那般就好了。”胤禛道:“放心罷,玉兒,一切交給四哥,沒事的。”言罷,兩人又敘了一會兒話,便一同出了園子,往康熙那邊去了。康熙見兩人聯袂而來,心中高興,只嘴上卻是一番取笑不提。
是夜,月涼如水,黛玉因白日胤禛說的那些話輾轉難眠,不知道自己做的對還是不對,因此便起身取過籤筒,抖了一抖,抽出一枚籤,卻見那上等桃木製成、比普通紙張略厚些的卦簽上畫着一隻五彩翩躚的鳳凰。黛玉見了,嘆了口氣,原來,一切早已經註定。鳳凰籤,鳳凰者得之,爹爹亦曾爲四哥算過,四哥是“九龍奪嫡,真龍稱帝”,爹爹的卦同自己的一樣,再沒有錯過的,看來自己一生的姻緣早就係於四哥身上了,想必爹爹也早就知道的。
將鳳凰籤重新放回籤筒,黛玉便自回到牀上,不一會兒,便只覺自己在迷迷糊糊之中來到一處仙境,其中玉宇瓊樓,奇花異草,令人流連忘返。這時,卻見一個嫋娜風流的仙子緩緩而來,笑道:“原來妹妹早來了,叫我好等。”黛玉見了那仙子,雖覺面善,卻終究還是想不起來,因問道:“姐姐是誰?此係何處?”
那仙子笑道:“瞧我卻忘記了,妹妹下至凡塵已有十三日了,想來早已經忘記了前塵過往。也罷,我是警幻仙子,此是太虛幻境,司掌人間風流孽債、女怨男癡之所在。今日引妹妹生魂前來,原是有緣故的,請妹妹隨我來。”
言罷,警幻便將黛玉引至一條河邊,只見那河水清澈見底、水流潺潺,旁邊一塊石上寫着“三生石”三字,三生石畔還有一株小草,草青碧綠,只葉頭有一點紅色,如血欲滴。警幻道:“此是靈河岸邊,三生石畔,那草便是妹妹的本元,名曰‘絳珠’。這絳珠草原是九天玄女娘孃的精魂所化,因此女媧娘娘命我精心照料,只後來天上出現十個太陽,以至於天上人間俱是無比炎熱,絳珠草也因缺水而日漸枯萎,後來水神共工路過此處,見絳珠草枯萎欲死,遂動了憐憫之心,便將自己的寶物水靈珠丟置於地上,化作了這條靈河。也因得此靈氣,絳珠草才能靈性漸通,修爲女體。因爲妹妹的本元絳珠草乃是九天玄女娘孃的精魂所化,再加上得了那靈河之水的靈氣,所以妹妹剛剛修成女體便已是法力廣大,女媧娘娘因此便封妹妹作‘鳳凰小說網妃子’,與其一同掌管三界。”
黛玉聽警幻說至此處,頓時便想起了許多前塵往事來。原來,在自己修成女體,並被女媧娘娘封爲“鳳凰小說網妃子”,與之同掌三界後,因不喜理會那許多紛擾之事,便時常到那靈河岸邊逍遙度日,而把那一大堆的事只推給女媧娘娘去處理,女媧娘娘見狀,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搖頭苦笑。
一日,自己正在那靈河岸邊,忽然遇見一男子,卻是人間商紂朝西伯侯之長子姬伯邑考,只因西伯侯姬昌身陷朝歌,爲救父便攀上了那歧山之巔,尋那傳說中的異寶白色猿猴,卻無意之中到了此處。自己感動於姬伯邑考的一片孝心,便指點了其白色猿猴的所在,並囑其白色猿猴雖通人性,但卻難以馴服,務要小心。姬伯邑考道謝而去。
姬伯邑考離開之後,自己便也就去了太虛幻境警幻處,卻不想女媧娘娘匆匆而來,道是人間陳湯氣數將盡,我輩之中必得有一人下去匡扶新君纔是。與女媧娘娘商定之後,自己便匆忙下凡至人間,卻不料姬伯邑考已然遇難,其肉身亦被那紂王與妲己命人剁成肉醬,製成肉丸,給西伯侯姬昌吃了,結果姬昌回至西歧,腹中便吐出了幾隻玉兔,自己見狀,便只得將其抱至廣寒宮,交由月上之神姮娥仙子。
後來商紂被滅,西周建立,姜子牙封神,姬伯邑考被封爲“中天紫微北極太皇大帝”,是爲紫微帝君,在天庭地位僅次於玉皇大帝。正當自己與姬伯邑考兩人在三生石畔再度相逢之際,卻不料那太虛幻境赤瑕宮中的神瑛侍者因見了自己的本元絳珠草,只覺嬌娜可愛,便用他時常給那些花兒澆的甘露水灌溉,因此導致自己必須下凡歷劫。卻不料,那姬伯邑考竟先自己一步,陪自己下凡歷劫去了。也因此牽扯到了太虛幻境中諸多風流冤案,警幻仙子無奈,只得將他們逐一掛號,一同送入凡塵。
警幻看着黛玉臉上逐漸釋然的神情,因問道:“妹妹,如今可明白了?”黛玉笑道:“多謝姐姐,絳珠已經明白了。”警幻道:“既如此,此處妹妹也不能久留,且回去罷,他日妹妹功德圓滿,迴天之際,你我再相見罷。”
言罷,便將黛玉一推,黛玉只覺腳下一空,便驚醒了。打開窗戶一看,卻見天已經大亮,只夢中所見所想非但未曾忘卻,反而印象更深刻了。黛玉也不多想,只梳洗好後,只略略運了運氣,卻發現體內似乎多了些什麼,閉上眼睛調息一下後,不由得大驚。只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接着便出了房間,只因康熙昨日曾說今日便要回宮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