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孫紹祖要警示衆人的目的也達到了,遂不再折騰衆人,讓人都回去好好幹工作去了,而我也被他丟給了同樣嚇得戰戰兢兢的翠竹和芳草,而他自己則大步走了。
我吩咐翠竹和芳草扶我回房休息,可她二人竟嚇的挪不開步子,無奈,我只得一點一點的朝門外走去,我渾身都提不起一分力氣,只是靠着要遠離這裡的信念支撐着。我離院門越來越近,眼看着就要成功的走出去了,卻不想被橫檻絆了一個踉蹌,身體不穩,整個人就朝前摔了出去。
疼!!!
儘管我已經儘可能的避免了肚子着地,但是,卻還是側着身子結結實實的摔着了。
疼痛從肚子一抽一抽的傳到大腦,又散播到四肢百合,我想爬起來,可是竟使不出一絲力氣,身體裡也有一股熱流緩緩的從□□流出,這熱流灼傷了我的神經,把我從疼痛中拉扯出來,我拼盡全力朝那兩個渾渾噩噩的侍女喊道:“還僵着幹什麼,沒看到我摔了嗎?還不快去請大夫,愣着等死啊!”
人都道爲母則強,我這也算是第一次呵斥翠竹和芳草了。許是我嚴厲的聲音驚醒了她們,抑或我話中的威脅讓她們懼怕,總之,在我昏過去之前,她們有了行動,翠竹慌慌張張的跑出去喊人請大夫,芳草則繞着我打轉,試圖把我扶起來,而我終於耗盡最後一絲心力,陷入了浩瀚的黑暗中。
黑暗中有一個舞臺,演繹着我前世今生的各種畫面,從我咿呀學語父母的欣喜,到我中學裡神采飛揚的與同學郊遊,再到大學裡與暗戀的男神討論問題,轉而是孫紹祖迎娶我的花轎,他憤怒的抽我一頓鞭子,以及剛剛死去的四姨娘滿身鮮血朝我索取她和她孩子的命,彷彿是畫,又彷彿一切是真,就連四姨娘朝我撲過來那憤怒的眼神都是纖毫畢現,那惡狠狠的神情彷彿要把我撕碎,我懼怕了,我想說那與我無關,我想掙扎,卻感覺被無聲禁錮,最終也只能集全身力量發出最後一聲哀叫。
無邊的黑暗淹沒所有,一切歸於沉寂。
我以爲我死了,被四姨娘索命給她抵債了,卻不知爲什麼我又活了,晃動的燭影裡紅淚一滴一滴的花落,彷彿有無盡的心酸無法排解,只能獨自黯然神傷,燈影下坐着一個人,影子被拉扯的老長,遮住了半室的光輝,而臉被燭光映的像是鍍了一層金子色,我努力的辨認着那人是誰。
而孫紹祖彷彿有感應似的,在我辨認着他是誰時,他已經準確的看向了我,炯炯有神的眼睛裡看不出一絲疲憊,見我醒來,裡面似乎起了一絲漣漪,又似乎一如既往的幽深。
當我看清是孫紹祖的時候,內心深處是有所悸動的,沒想到孫紹祖會守着我,待我醒來。
大概是我的情緒反映到了臉上,被孫紹祖捕捉到,孫紹祖面露譏諷的神色,嘴裡也惡毒的道:“爺正等着你嚥氣呢,怎麼還醒了?看來那一摔也不要緊嘛,怎麼搞的跟爹死娘嫁人了一樣嚇人,枉爺準備給你買一副金絲楠木棺材!既然沒事了,還不快起來,裝什麼死人。”
毒舌我見過,卻沒見過這麼毒舌的,口口聲聲的咒我死,真是討厭至極,枉我還心存感動呢。
我懶得跟他饒舌,便將我最關心的問題問了出來,道:“將軍,妾這一摔,腹部委實疼痛難耐,是不是傷到了孩子?”
這次孫紹祖倒是回答的挺痛快道:“命大,沒摔死,要真摔死了,我讓你和那兩個丫鬟一起陪葬,還會留着你這個廢物?在我面前裝的什麼似得,怎麼我一不在,邁個橫檻就能摔個要死要活?哼,賈家的女兒就會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我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又不敢和他對着幹,就閉了眼不再理會他,讓他一個人發羊角瘋去吧。
我這麼想,但明顯孫紹祖不是這麼想的,見我閉了眼,他又道:“不是讓你起來嗎,爺我這半夜就看燈花了,還不把牀讓出來。爺明日還得上衙呢。”
我不得不再應道:“將軍,妾這全身一絲力氣也無,哪裡移動的了,再者妾這一身病氣,屋子都染了上,將軍最好還是換個地方休息,省得過了病氣。”
孫紹祖眼睛微瞪道:“哪裡那麼多廢話,我說要誰就要睡,你往裡邊去,我睡外邊。當爺是你呢,丁點兒事都值得病一場。”
最終我也沒拗過孫紹祖,在他的輔助下才移到牀內睡下,不過我又哪裡睡的着,自大婚那夜後都是我自己睡一張牀榻的,且這人又是臭名遠揚的中山狼,我這一天註定倒黴到家了。
夜半三更,我聽着孫紹祖均勻的呼吸聲,心裡有些苦澀,都說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大概我和孫紹祖前兩世修了百年的孽緣,積攢到這一世才同牀共枕卻也同牀異夢,
哪個少女不懷春,我也曾想過與我蓋一牀被子的人,彼此汲取着對方的溫暖,提供給對方一個溫暖的懷抱,或者能相扶相攜的走過不順遂的日子,共享幸福的時光。
可是我碰到了孫紹祖,紅樓夢裡反面角色的典型,我又能奢望有什麼幸福呢?只要他願意讓我自然的走到生命的盡頭,我就非常感激他了。
一夜裡,我在胡思亂想中度過,雞鳴唱曉時我才微微有些混沌之意,卻不想孫紹祖已經蟋窣的開始穿衣服了,我既不想服侍他也不想面對他,仍裝作沉睡。
誰知孫紹祖穿完衣服轉身看向我道:“裝什麼睡,當爺我不知道你一夜未睡呢?辦什麼受氣樣,像爺稀罕你這兩面三刀的婦人似的,今兒爺心情好,懶得跟你計較,要是以後還這樣,小心爺我一天三遍的抽你。”
說完他也不管我的反應,轉身大踏步的出門去了,院子裡傳出他吆喝備飯的聲音,然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我氣的想吐血,心裡恨恨的想到:若是哪天我活不下去了,我一定拉這個人渣給我陪葬!
孫紹祖活蹦亂跳的走了,留下我這個受害者臥病在牀,連挪一挪身子都要翠竹和芳草幫忙,我覺得我真是倒黴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