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睡夢中醒來, 感覺一切如真似幻,我記得我是躺在產房裡生孩子的,怎麼還睡着了?而且明顯的, 我已經被挪回了我的起居室正房, 那麼, 我是生過孩子了吧?應該是生過了, 我身上已經沒有那種沉重感了。
我有些迷糊的想着。
擡眸看了看四周, 翠竹和芳草都不在,院子裡也靜悄悄的,想是有事罷。我還是感覺疲倦, 不再環顧四周,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是天黑時候, 蠟燭輕輕的搖曳, 藉着微弱的燭光, 我看見桌子上趴着一個人,細細的打量下, 我才認出那人是芳草。
想是照顧我這幾日把她累慘了吧,竟也不披件衣服,這麼冷的天氣,不被凍生病了才奇怪呢。
我喊了她一聲,只是這聲音如破銅鑼一般難聽, 驚得我自己都呆了一下, 我暗暗迥然的想:大概是生產那天喊的罷。
芳草被我粗糙且嘶啞的聲音驚醒, 驀的一下站起來, 狠狠的撞在了桌角上, 疼的她眼淚都留下來了,我有些想笑, 想不到芳草竟也有如此毛躁的時候。只是芳草卻沒有給我笑的機會,她瞪大眼睛看着醒過來的我,見鬼了似的轉身就跑出去了,這回輪到我目瞪口呆了。
不過,卻也沒讓我發呆多久,院子裡就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進來的人是孫紹祖,只是和平時的孫紹祖還有些不一樣,整個人精神狀態都不太好,好像比往日裡也瘦了,再沒有那凌厲的氣勢,彷彿被蒙上了一層灰。
我暗暗揣測孫紹祖的仕途是不是遭受了重大挫折,或者就是被查出了有什麼絕症,不久於人世了。
只是孫紹祖見了我,彷彿找到了解藥似的,人一下子活了過來,臉色也不那麼灰敗了,還難得的扯出了一個笑臉。不過,看的我更是驚悚了。
孫紹祖快步走到牀邊,伸手輕輕的探了探我的頭,好似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
我這回不認爲孫紹祖得了什麼急症,我懷疑他被附體了。
疑似被附體的孫紹祖被我看的訕訕,僵硬的把伸過來探過我額頭的手收了回去,小心的問道:“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是破銅鑼般的嗓子,讓我恨不得裝啞巴,不過,我卻有要關心的事情想知道,所以,我微囧的用粗礫的嗓音問孫紹祖道:“我生了個男孩女孩兒?健康嗎?”
孫紹祖原本有些歡快的表情一下子又灰暗起來,眉頭也皺的集結成一個疙瘩。好似有什麼痛苦糾纏着他似的。
不過他在我問出孩子後才這樣,那是孩子出了什麼問題罷?我的心不由的懸了起來,催促他道:“孩子怎麼了,你快說啊?”
孫紹祖臉色灰暗,眼神也遊移的不看我,輕聲道:“孩子沒了。”
我有些接受不了這個消息,孩子沒了?我懷了七個多月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我艱難的擡手拽住孫紹祖的衣服,用力的把他拉的低一些,他倒也配合的彎下腰,我又確認似的問了一遍:“你說孩子怎麼了?”
孫紹祖嗓音低啞的道:“孩子沒了,你生產的時候難產了,大人孩子要麼都死,要麼活大人死孩子。你也別太過傷心,孩子總會有的。”
我怎麼能不傷心,那是我期待了很久的孩子呀!就這樣消失了,都怪孫紹祖,要不是他,孩子說不定能健康的來到我身邊。我憤恨得想着,看孫紹祖的眼神就不好起來。
孫紹祖許是看出了我的內心的憤恨,辯解着道:“這事與我無關,老頭說你這一胎胎位不正,幸好是早產了,要不然等月份足了就是一屍兩命的結果。不信,我把老頭叫來,你親自問。”
孫紹祖眼底很是坦蕩,彷彿他說的就是真的一樣,我辨別不出真假,卻也沒去叫老大夫,而是把我生產那日在產房裡伺候我的王婆子叫了來。
王婆子這人性子忠直,在賈府總是得罪人,所以在我出嫁時就打發了跟我來,此時,我相信孫紹祖可能買通老大夫,但買不通王婆子。
孫紹祖對我的安排挑了挑眉,卻也沒說什麼,任我施爲。
王婆子很快就來了,跟我見了禮後就等着我問話。
我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問出了生產當天的事,儘管描述的有些差異,但總體上和孫紹祖說的還是大致相同的,我不由得就信了,瞭解了事情的始末,雖然孩子的死與我們都沒關,但我依舊悲傷於孩子的死,鬆開孫紹祖的衣服,我將自己整個人埋在被子裡,不去管其他人。
而孫紹祖則揮退了王婆子,又指使翠竹和芳草端人蔘湯來,而後,坐在我牀邊道:“你也別和我置氣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身體養好了,也別爲孩子的事傷心,那孩子與咱們沒緣分,撂開心神,以後你還會有其他孩子。”
這大概是孫紹祖第一次與我好好說話,不知不覺間,我已哭的喘不過氣來,他便把我從被子裡拖出來,半靠着他,任我的眼淚蹭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