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賈府內而去, 我似乎總能聽到背後有竊竊私語聲,但等我伸長耳朵聽,卻又沒有動靜了, 我不得不懷疑是我出現了幻聽。不過走在我前面的孫紹祖似乎很是得意, 也不知道他得意什麼。
眼看着到了分岔路口, 我便和孫紹祖告別去了內宅, 而孫紹祖則被候在那裡的賈政的貼身小廝請去了書房。
領着我的丫鬟是薛寶釵的得力大丫鬟, 要把我帶去的地方也是薛寶釵和賈寶玉的小院子,只是儘管那大丫鬟極力剋制,但我還是能感受到來自於她的憋笑。
我現在可以肯定一定是我身上出現了笑點, 否則這些下人們不會這樣一副憋的要死的樣子。若是孫紹祖身上出現了笑點,他們哪裡敢笑。
既找出了根由, 我便不再讓這種笑話持續, 直接的對着這個叫做的問到:“百合, 我這一路走過來,總感覺你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是我話裡的質問語氣比較重,原本還挺開心的百合被我這一嚇,神色間就帶上了惶恐之色,說話也支支吾吾的,眼神也有些遊移。
我不給她編造的時間, 再接再厲的問道:“別拿話敷衍我, 否則等我知道了真相, 沒你什麼好果子吃。”
百合似乎真的被我嚇住了, 畏縮了一下後就以實情相告。她語音顫抖的道:“二小姐恕罪, 奴婢只是覺得二小姐您頭上簪的簪子好生奇怪,又不敢明目張膽的瞧稀奇, 才被二小姐誤解了,求您千萬不要怪罪纔好。”
簪子簪的稀奇?
我反應了一會兒,終於明白了關鍵:一定是孫紹祖簪的超出人類理解範圍了,否則不至於走哪哪笑!
我真傻,我怎麼能相信孫紹祖這個粗人呢?!真真是送上去給人笑的!
我有些氣悶的對百合道:“今兒個坐馬車有些顛簸,所以髮髻有些凌亂,我便在門口插了插,插的不好,到叫你們笑話了。也罷,你且帶我去個揹人的地方,幫我重新收拾一下罷。”
百合訥訥的告了聲罪,這才帶着我往僻靜的地方去。
一路走過,滿目的殘枝敗葉。不過此時已是秋去冬來,這般景色倒是常態,看慣了這般景象,我到也沒觸景生情,只是覺得這賈府榮華的外表下,內裡也是這般殘枝敗葉,不知何時纔是他們的冬去春來。況賈家最有希望的賈寶玉出家已是定局,真不知賈家以後的路要怎麼走。
不過我的感慨也僅限於此,也不會插手賈府的事物,賈家的何去何從,順乎自然纔是最好的,我的出現本就不該,還是不要隨便更改曹雪芹的設定了。我這樣的小人物,過我自己的小生活就好了。
在百合還算巧的雙手下,我又得以回覆貴婦人表象,這才急匆匆的往薛寶釵那裡去了,留下身後的一絲明悟。
薛寶釵那裡到沒多少人,當然也是因爲大觀園內繁華落盡,再找那鶯鶯燕燕卻已是不能的了。只只李紈一個陪着滿臉傷情的薛寶釵。
薛寶釵已經被診出有孕在身,又兼思慮過重,所以臥在塌上將養。只不過她見我進來,眼裡霎時就迸發出光彩來,整個人也不再那麼灰敗了。想是她已經知道賈政請我們過來商量對策了。
我仔細的看了看薛寶釵,卻見她銀盤似的臉頰早已挖空,大大的杏眼也是腫的不成樣子,更兼豐腴的身體也消瘦的能看清凸起的鎖骨。想來她對於賈寶玉的失蹤很是擔心的。
我有些同情她,機關算盡,搶來的卻是賈寶玉這樣的虛幻男子,註定了也是悲劇式的命運。
萬豔同悲,此時我算是對這個詞有了些感悟,細數我所知道的賈府衆位女性,元妃薨,賈母逝,鳳姐兒死,黛玉早夭,我嫁了孫紹祖,探春遠嫁番邦,有生之年不知道能不能再故土重遊,惜春出家,巧姐兒沒了母親,被迫遁走鄉下,而其他的丫鬟也是死的死,走的走,而薛寶釵這個當時笑着的新娘子,此時也是以淚洗面,而且,註定了他的丈夫不會再回來。
一朝春盡,滿園零落,大觀園也算散了,紅樓也是終章了。
只可惜了曹雪芹筆下的這些人物,每個人都是一部血淚史。
……
……
“二姐姐你回神了。”
耳邊得呼喚終於讓我從玄境中出來,愣了一下神,我開口問道:“怎麼了?”
薛寶釵有些無奈的道:“我還想問二姐姐呢,怎的一見我就愣在那裡了呢?我這樣子讓二姐姐想到了什麼嗎?”
不愧是薛寶釵,察言觀色的本事那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過我也不能將心中所想說出來,所以只得撿了些不重要的話應付她道:“我記得上次見你,還豐腴的很,怎麼一段日子不見,就憔悴到了這般?”
薛寶釵略笑了笑道:“還不是這些日子愁的,我們爺有段日子沒回來了,也不知他在外邊有沒有吃苦,有沒有人欺負他。況我肚子裡的這個小東西也不讓人省心,見天兒的折騰我,吃什麼吐什麼,我現在還能這麼胖,那都多虧了嫂嫂照顧我了。”
越說,薛寶釵臉上的笑容越淡,到最後眼裡都蓄滿了淚水,哽咽着,已是泣不成聲。
我雖有同情的心,卻沒有同情的實力,故此,只能任她嗚嗚咽咽的悲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