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這就是你的大公子?”
宣寧帝徒崢今年不過三十幾歲的樣子,一身黑色繡暗紅色龍紋錦袍,腰束玉帶。挺鼻薄脣,眼目略深,雖是含笑相問,卻自有一股天家貴胄的迫人之感。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王霸之氣?
林燁跪在地上,又開始發散思維。
林如海見問,忙躬身答道:“回皇上,這正是犬子。”
“聽說,是今科秋試的解元?”宣寧帝看着底下跪着的小小少年,身着雲白色軟綢長衫,腰繫同色帶,外罩品藍色錦緞長袍,乾乾淨淨的,看上去清秀聰穎。
“今年多大了?”
林燁忙垂首回道:“草民今年十二歲了。”
宣寧帝哈哈大笑,“古有甘羅十二歲拜相,英雄出少年啊。林卿,朕看你這兒子,他日也要‘雛鳳清於老鳳聲’不成?”
與林燁一同來見駕的,還有靖遠侯世子云琰,揚州知府趙志遠之子趙恆等,烏壓壓地跪了一地。
林如海並不想讓兒子小小年紀就風頭太盛,因此只躬身笑答:“臣謝皇上謬讚。犬子年紀尚小,不過是碰上的罷了。”
宣寧帝看着底下跪着的一衆少年子弟,感慨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輩有才人出。我等都老了,往後,是這些孩子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底下站着的一羣大臣齊齊躬身:“萬歲聖明。”
宣寧帝命人賜宴,林燁跟着衆人暈暈叨叨地磕頭謝恩,擡頭間便瞧見了自己的義父寧朗之站在左側,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林燁當着皇帝不敢做鬼臉,揚了揚嘴角算是打了招呼,便跟着衆人往偏廳去領宴。他年紀是衆人中最小的,雲林兩家向來交好,雲琰便過去,“林世弟,咱們坐在一處罷。”
林燁點頭。
說是領宴,其實誰能真的坐在那裡吃喝?又要先朝着皇帝所在的方向拜了,又要彼此客套一番。等到動了筷子的時候,菜品都快沒有熱氣兒了。
皇帝在揚州並未停留多久,巡視鹽場,視察軍務,略作停留,便往金陵去祭祖。
林如海作爲巡鹽御史,聖命欽點隨侍在側,一同往金陵去了。他一走,黛玉姐弟兩個每日裡早早關門閉戶,倒也無事。
過了一月左右,林如海託人送了家信回來,言及聖駕已經準備迴鑾,他不日也就可回揚州了。
姐弟倆自然歡喜非常。
只是黛玉聽說皇帝南巡這一路,不欲擾民,除過幾個大的州縣是住在行轅外,大多數時候都是走水路,就在龍船之上住的。隨行官員自然也是如此。即便是迫不得已要上岸,也是搭帳篷。
黛玉想着父親身邊雖然帶了兩個人伺候,卻終究不如家裡萬事妥帖,這陪王伴駕的,又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想來也是身心俱疲。
這一回來,可是要好好地歇上一歇。
她忙着命人打掃林如海的屋子,又叫人採買新鮮食材,打算父親回來便好生地給補上一補。
林燁心裡也是歡喜,父親身子骨不大結實,總算是能夠趕在大冷前回來了。
有心幫着姐姐操持些,又被黛玉趕了去念書。
這天正在外書房看着各省解元的文章,忽然“嘭”的一聲響,書房門被趙四推開。
林燁嚇了一跳,擡頭一看,趙四忠厚的臉上滿是淚水,從門口到屋子裡不過幾步遠,竟是走得跌跌撞撞的。趙四一向穩重,這是怎麼了?
“大爺,老爺……老爺出事了!”
林燁手裡的書冊掉落在地,兩步跨到趙四身前,“四叔,你說什麼!爹爹出了什麼事?”
跟着趙四進來的還有他的兒子趙石。
趙石是從小就在林如海身邊伺候,這也是林如海有意培養他的意思。
趙石撲進屋子,跪在地上,大哭:“原本聖駕到了江寧祭過太祖後就要啓程回京了。哪知道那一日在皇陵處就有人大膽刺王殺駕。來的都是些死士,人數又多,一時竟把御林軍和侍衛都衝散了。後來漸漸地控制住了,哪知道皇上身邊兒伺候的宮女中竟有刺客的人。大家夥兒都圍在皇上的外圈兒,都沒有注意到。偏生老爺就站在皇上身側,一眼看見了,只撲了過去,生生地替皇上擋了一刀一劍……”
林燁眼前發黑,身子晃了兩晃,極力穩住心神,顫着聲問:“爹爹……爹爹如今人呢……”
趙石伏地痛哭。
趙四淚流滿面,哽咽道:“老爺暫時不能移動,皇上打發人來接大爺、二爺和姑娘……”
林燁只覺得喉間一甜,哇的一聲,吐了一口血出來。
“大爺!”
趙四和趙石父子倆一聲驚呼,忙上前去扶住了林燁。
“不妨事!”林燁擡起袖子抹了抹嘴邊的血漬,沉聲道,“我去告訴姐姐,這事兒,要緩緩地說。四叔,你也別顧着規矩了,立即帶人好歹收拾些東西,咱們馬上起身去金陵!”
趙石的話說的不多,可是林燁卻是敏銳地察覺到,這回林如海的傷勢怕是極重,否則,又怎麼會急着來接自己姐弟?
快步走到後院,黛玉正在屋子裡低頭繡着什麼,林燦趴在她旁邊兒看着。
“怎麼這會子進來了?”黛玉擡頭看見林燁,詫異道。
林燁咬了咬嘴脣,深深吸了口氣,“姐姐,咱們得往金陵去一趟。”
黛玉心裡一沉,眼中帶上了驚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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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還是要讓林如海早早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