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年底,宣寧帝一道旨意,來年上元節三位皇子正式出宮開府,分封王爵。三皇子徒睿汶封誠王,四皇子徒睿瀾封榮王,五皇子徒睿鴻封恭王。
徒睿瀾臉上裝作一派風輕雲淡,心裡卻是有着小小的喜悅,更多的是感動。雖說被罰跪了幾日,雖然又被父親罵了個狗血淋頭,卻總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至於其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林燁站在榮王府五間三啓的紅漆大門前,擡頭仰望,笑道:“門第真高,我以後可不敢上門了。”
徒四府裡的總管一溜兒小跑着迎了出來,“哎呦林爵爺,這是怎麼話說呢。這門第也分在誰眼裡看着不是?趕緊着,外頭冷,裡邊兒暖和暖和。”
“你們家主子呢?”尚未到封爵的日子,雖然有了封號,林燁也沒稱呼徒四爲王爺。
這位總管三十來歲的樣子,面白無鬚,是徒四從宮裡帶出來的,也是個心腹人了。知道林燁在自家主子眼裡不一般,自然是不敢怠慢,陪笑道:“主子在聞雨軒呢。”
說着自己在林燁右側方帶路,進了聞雨軒。
徒四迎了出來,拉着林燁手笑問:“冷不冷?老胡,去告訴廚子備飯。”
林燁忍不住笑了,“倒像是我特意來蹭飯吃的。”
“不用你來蹭,這裡有我的就有你的。”徒四領着他進了屋子,讓他坐在了熏籠上,又揚聲命人送茶進來,才笑問,“怎麼想起來這會子過來了?”
林燁抽出手,從懷裡掏了一隻錦盒,“喏,不是要開府了麼?送你的。”
盒子不大,裡頭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徒四笑看了林燁一眼,打開了盒子。裡邊兒裝着的是一枚玉佩。玉佩不大,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上邊的圖紋乃是一隻昂首振翅的麒麟。
麒麟,乃是上古瑞獸,也有傳說是龍之子。送與徒四,倒是極爲合適的。
徒四心裡一動,記得林燁身上也有一枚相似的。眼睛一轉,伸手便將人揉到了懷裡,笑道:“我記得你脖子上也掛着一枚,跟這個一樣,是不是?快給我瞧瞧。”一面說着,一面去扒拉林燁的衣裳。
林燁素來怕癢,徒四的手一碰上,便笑着往後仰去,叫道:“你別鬧啊,我惱了啊!”
到底是人還小,比不得徒四身長手長,又常年習武,到底被他將衣裳揭開,從領口裡頭拽出了一根黑色的絛子,上邊果然繫着一塊兒麒麟佩。
兩枚玉佩放在一起,除了用料,果然是一模一樣。一枚晶瑩剔透,一枚碧綠瑩然。
林燁臉上有些發熱,虛咳了一聲,“這是義父給我的,我帶了好幾年了。瞧着樣兒還不錯,我……我早就叫人雕了一塊兒一樣的,沒事兒看着玩兒唄。你開府我也沒那份心思給你尋什麼禮去,這個給你罷……”
徒四心裡笑開了花,這小東西,明明就是特意爲自己備下的,偏生口不對着心。
“是是是,那我多謝你了。來,煩勞林爵爺幫我帶上?”
林燁撇了撇嘴,卻也接過了玉佩,環着徒四的脖子,替他將上邊的絲絡繫好。
徒四雙手攬住林燁的腰,鼻尖處滿是少年身上清清爽爽的氣息,心裡不由得一動,低頭便往少年的脣邊吻去。
林燁“咯”的一聲笑,橫了他一眼,斥道:“不要亂動!”
他生的本來就是極好的相貌,一雙眼睛尤其明亮,清如秋水,亮若晨星。徒四隻覺得這一瞥之下,似嗔似惱,似笑非笑,便如一隻輕軟的羽毛落在了心裡,輕輕地撓着,讓他心底一片溫熱,又有些難耐。
“我不鬧……”
聲音漸漸低沉,二人雙脣相接,都感到一種難言的悸動。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親吻,可是每次兩人如此親近,便感覺彼此之間彷彿就是天生爲了對方而來。便是一次親吻,也是如此之契合。
“主子,外邊兒北王爺和五殿下來了。”胡總管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打斷了兩個人。
二人稍稍分開,徒四的臉已經黑了。這個時候,誰願意讓人來打擾?
林燁手忙腳亂地將衣服整理好了,瞪了徒四一眼。
兩個人往外邊迎去,水溶和五皇子徒睿鴻正往裡邊走呢。四個人走了個對面,五皇子便先笑了:“四哥好。”
徒睿鴻是當今皇后文氏所出,也是嫡子。二人身份有些尷尬,雖然年紀相仿,但是兄弟間卻是一直都淡淡的,還比不得徒四與水溶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情分。
“五弟今兒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稀客稀客,快請進來。”徒四自然不會在臉上帶出什麼來,熱絡地往裡讓着徒睿鴻。
徒睿鴻今年也不過是十六七歲,一襲銀白色的貂皮大氅將他襯得面如冠玉。他的眉宇之間與徒四有幾分相似,但是五官又比徒四陰柔,想來是隨了母親的緣故。
林燁不能怠慢,忙搶出一步行禮:“林燁見過五殿下。”
徒睿鴻笑着要扶林燁,已經被徒四搶先一步。徒四笑道:“都不是外人,五弟,這位是寧表叔的義子。”
“聽說過,只是一直未得見到。”徒睿鴻的聲音清清亮亮的,很是好聽。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眼看看林燁,又看看徒四,眸光閃動,微笑道,“今日也算是有緣了,論起來,叫你一聲表弟也使得了。”
林燁狀似羞澀地一笑,垂眸不語,只閃身讓開了路,先讓着徒睿鴻和水溶進了屋子。
徒四一拉他的手,林燁朝他搖搖頭,跟在他側方也往裡邊去了。胡總管忙喚了幾個丫頭過來伺候。
幾個人年紀都不大,相處起來便沒有那麼多的拘束。徒睿鴻隨手解了身上的大氅,交給了一個丫頭,便隨意地坐在了靠着熏籠的圈背椅上,笑問:“四哥這裡收拾好了?到底是比我早些準備的,看起來各處都利落了。”
徒四笑道:“你的宅子還沒弄好?”
“唉,哪裡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徒睿鴻抱怨,“動工就比四哥晚了,今年天又冷的早。幸而是現成的宅子改建,不過到現在,我看着還不可心。也只得這麼先湊合着罷。等來年,我定要好生修繕一番。”
丫頭們上了茶,徒睿鴻接過來一盞,掀起了蓋兒,輕輕撥了撥茶葉,動作流暢,很是好看。
不過林燁卻是暗中好笑,明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裝什麼老成呢?
徒四看了水溶一眼,水溶乾咳一聲,黑漆般的眼睛努力睜大表示自己無辜——誰能想到半路上碰到了徒睿鴻,他就跟着來了呢?人家說要到四哥家裡瞧瞧,自己也不能攔着不是?
瞅瞅天色,也到了中午。人已經到了,徒四也只能虛讓一番:“方纔已經命廚下去備飯了,五弟留下來嚐嚐我府裡的廚子手藝如何?”
“甚好,甚好。”徒睿鴻笑眯眯道,一點兒也不客氣。
徒四叫了胡總管進來,“叫廚子快點預備,回來就將酒席擺到這裡來。”
這邊兒徒睿鴻對林燁挺好奇,偏頭笑問:“你可有字?若是喚你林燁,覺得生疏了些,不若稱呼表字顯得親近。”
“還未取字呢。”林燁臉色微黯,“父親早逝,未能替我取下表字。不過,等到我及冠之時,想來義父也會給取的。”
“……啊,對不住了。”徒睿鴻見林燁神色,生怕自己說話讓林燁想起亡父傷心了,想要岔開話題,又不知道怎麼說,撓了撓腦袋,不說話了。
水溶忙道:“燁哥兒,你怎麼有空過來了?沒去舅舅那裡?”
“義父前兒着涼了,這兩天養着呢,也沒精神看我功課。我這不是偷懶麼,給義父送了一回果子,就過來看看。”
一時又沒什麼可說的了,屋子裡靜了下來。水溶摸了摸鼻子,有心問問黛玉最近如何,又礙着有徒睿鴻在,不好說出口。徒四原本就與這個弟弟沒甚話說,這會子他不請自來,又打斷了自己與林燁的好事,自然就更不想說話了。
徒睿鴻微覺尷尬,低着頭吃茶。
林燁眼睛眯了眯,他聽說過這位五皇子,也知道他是繼後嫡子。按說,這麼個身份,怎麼着也不能是這樣一副純良少年的樣子啊。
歪着頭看着徒睿鴻,漸漸地發現,徒睿鴻的臉竟然紅了!白淨的麪皮兒染着紅暈,顯得那張原本就俊俏的臉龐更加難以形容。
嗯……色如春花……
林燁的腦子裡蹦出這麼個詞兒來。忽然聽見旁邊徒四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偏頭一看,徒四正眯着眼看自己,臉上神色十分有趣。朝他眨了眨眼,成功地看到徒四繃着的俊臉露出笑意。
兩個人只顧着眉來眼去了,卻忽略了坐在對面的徒睿鴻。
徒睿鴻眼中閃過一抹驚奇之色,目光從林燁與徒四身上轉來轉去,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點兒驚疑在用飯時候得到了證實——明明在四個人裡邊,林燁的身份是最低的,可是偏偏他卻能夠安之若素地坐在那裡。水溶也就罷了,原本就是個溫和的性子,對林燁多加照顧,時常布個菜,徒睿鴻並不感到奇怪。令他吃驚的是自己的四哥,那個從小不大與人親近的四哥,竟然始終帶着笑,挑魚刺剝蝦皮一手包辦,就差喂到了林燁的嘴裡!
這……這是個怎麼回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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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我有錯……今天本來沒什麼事情結果跑去逛論壇圍觀了半天兒掐架的事情……嗚嗚,揮揮小手絹,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