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看了看韋主子,卻見她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靜一如往昔,倒是僖妃,含着一絲冷笑,似是在看好戲一般。
“徐貴妾難得如此盛裝打扮,還是爲着今兒王爺賞賜她的那桌子膳食,說是感激,特意穿了這一身感激王爺的恩典,倒也難爲她的這份心了。”韋主子不疾不徐地說了這樣一句,屋子裡的氣氛頓時也和緩了不少。
李紹明看了看徐貴妾,終於也緩和了神色,關切說道:“這樣冷的天,你還穿成這樣,伶俐是伶俐了,只是怕凍着。”
“王爺難得賞賜妾身,妾身心裡喜歡的不知道該怎麼樣了呢。”徐貴妾楚楚可憐的說着,大眼不時瞟了瞟那些精美的布料。
李紹明點點頭,吩咐身邊的人道:“賞徐貴妾一匹浣溪紗吧,等着開春了,也做身合適的衣服,我瞧着那浣溪紗輕盈大方,她穿着倒也合身。”
韋主子見着氣氛好了不少,便又補上了一句,“楊妹妹生日將近了,我瞧着楊妹妹還沒縫製現下的衣服呢。”
頓時,楊主子脣邊的冷意更甚,傾城此時方明白,原來韋主子是故意叫雨晴潑了徐貴妾一裙子的茶,讓徐貴妾當衆出醜,也只是爲了給她解圍而已。
雖然是心裡感激,但傾城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楊主子定然是知道韋主子的想法,所以此時纔不願意接話,替韋主子圓了這個話。
李紹明掃了韋主子一眼,眉眼中皆是讚賞,道:“你倒是齊整,各色你都瞭然於心。”
“妾身幫着王妃娘娘打理內院,自然各色都要料理齊備的。”說話間,韋主子倒是不卑不亢,好像都已經忘記了之前的不快似的。
“也好,就按照我剛纔的吩咐,把雲錦賞給楊主子吧,其他的,你看着分派吧。”李紹明說完便站起身來離開了。
等着李紹明離開之後,楊主子便也站起來,懶懶道:“不早了,我也乏了,告辭了。”
韋主子看着楊主子臉上那淡淡的失落,叫住她,輕聲道:“楊主子,這幾匹雲錦,你還是順便帶走吧!”
楊主子偏頭看了看那幾匹華美的雲錦,雖然心裡不痛快,但還是裝作不屑的樣子,冷冷一笑,道:“這樣好的東西,我可不敢專美,還是留着給你們吧!既然段主子不要,那麼閒着也是閒着,我瞧着韋主子端莊大方,最是適合這樣的料子了,反正韋主子與段主子整日的廝混在一起,王爺見不到段主子穿,看到韋主子你穿,也還是一樣的。”
楊主子冷笑說完,也不等韋主子開口說什麼,擡腳便走了。
韋主子被她排揎了這一陣,臉色也是有些難看,但終究也沒說什麼,只是說自己累了,叫傾城等人先退下了。
出得韋主子院子的門來,傾城與徐貴妾各懷鬼胎,並肩而行,今日的天氣倒是晴好,空闊的天空中日光傾城,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今日天氣這樣的好,不知段主子待會可有什麼安排?”徐貴妾閒閒地問着傾城,懶懶地,似乎也在享受這樣的日光。
傾城並不看她,像是在與空氣講話一樣,輕聲道:“沒什麼安排,只是徐貴妾難道有什麼安排不成?我沒記錯的話,徐貴妾的身子可是纔好了,就這樣有精神了,着實讓人欽佩。”
“得了吧,傾城。”徐貴妾忽然冷笑一聲,話鋒陡轉,厲聲道:“事已至此,你我也不必再惺惺作態了,剛纔在裡頭我救你一次,你尚且欠我這個人情,如今怎敢跟我如此說話!”
傾城也是冷冷一笑,悠然看向她,不屑道:“哦,如此還要多謝您雪中送炭,不顧個人安危,奮不顧身地救了我一命呢!只是你真當我是瞎子?看不見是韋主子暗中示意你替我出聲的?要說欠人情,那我只是欠韋主子的情兒,與你徐貴妾,那是半分也不相干。”
徐貴妾聽完這番話,倒是着實氣了一番,可是旋即她卻是輕輕笑笑,搖搖頭,譏誚道:“段主子,我知道在王爺的眼中,你一直如謫仙人一般高不可攀,遙不可及,超塵脫俗,飄然欲仙。可誰知,你這仙人一般的外表下,居然也掩藏着一顆如此精打細算的七竅玲瓏心呢,只是不知道,若是王爺知道你有這麼多的面,是會怎麼樣呢?”
“王爺會怎麼樣想我不知道,也不關心,我只知道的是,你這一道小菜王爺怕是吃膩了,但願,你能夠這樣一直這樣笑下去吧!”傾城轉過身去,含笑看向徐貴妾,看着她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你這樣裝病,不就是想引起王爺的注意嗎?可是據我所知,你三番四次的去請王爺,王爺都說忙,顧不得呢!”傾城再冷冷一笑,逼近徐貴妾一步,沒好氣地說道:“你那兩面三刀的話語,估計也說完了吧,闔府上下被你煩也煩死了,不過你放心,如今我自然會代替你,好好孝順韋主子,用心伺候王爺的,你身子‘弱’,還是早些歇着爲妙,不然這樣的寒冬,你可要如何熬得過呢!”
徐貴妾恨恨地看着傾城,半晌,才攏了攏脖子上的狐裘圍脖,看了看天,陰陽怪氣道:“寒冬臘月的,我躲在院子裡圍爐烤火,出來也有暖爐跟圍脖,自然凍不着,只是不知道
你的好姐妹昭夢又如何熬過這樣的寒冬呢?”
徐貴妾這樣的一句話,直接刺中傾城心底最深處的痛,她腳步微微踉蹌,徐貴妾卻已經逼將上來,清水眸中寒光凜凜,“我聽說自從琳琅姑姑和昭夢被楊主子責罰了之後,你再也沒有去找過她們,我不知道是該稱讚你了,還是該說你鐵石心腸呢?我雖與楊主子關係不大好,但想要爲難兩個下人,卻是易如反掌!”
“離她們遠一些!”傾城冷冷盯着徐貴妾,幾乎要釘進她豐腴的身軀裡。
“好笑。”徐貴妾就巴不得見着傾城這樣的神情,當即便揚起一個柔和的笑容,“如你所說,我整日在院子裡裝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怎麼有空去若惜居那種的地方去湊什麼熱鬧呢?只是你這樣的風光得意,其他人當然不敢動你分毫了!不過,昭夢和琳琅姑姑現在可沒有人可以庇佑了,不僅沒有人庇佑,就連她們的主子楊主子都容不得她們!怎麼,你竟然擔心我會去找昭夢他麼的麻煩嗎?難道在你的眼中,我就是這樣的蠢笨嗎?別人或許不知道你的爲人,我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像你這樣睚眥必報的人,我如果這個時候去爲難昭夢與琳琅姑姑,以後如果你翻身了,我還想不想活呢?所以,你且放心,起碼我是決計不會動昭夢與琳琅姑姑分毫的,不過,若是我見到了什麼事兒,也絕對不會施以援手的。”
徐貴妾笑笑,朝前走了幾步,像是想起什麼來似的回頭對傾城說道:“哦,差點兒忘了,聽說楊主子現在看不得昭夢了,大冬天叫她洗菜,洗衣服什麼的,這樣寒冷的冬天,可憐了昭夢的那一雙手……嘖嘖,真是可憐啊!”
她淡淡說完,便扶着身邊的丫鬟,嫋嫋娜娜地走遠了。
傾城站在原地,看着她風擺楊柳一樣優美的身姿漸漸遠去,只覺得那寒意直從腳底透出來,凍得她渾身發抖,幾乎不能站立。
“主子。”素芳忙上前來扶住傾城,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個狐狸精!”
“素芳,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說着,傾城更是緊緊抓住素芳的手,若非是她現在扶着素芳的手,怕是傾城現在連站都站不穩了。
“奴婢不知道。”素芳輕輕搖搖頭,她一想起昭夢現在的狀況,也是於心不忍,但還是說道:“奴婢沒有墨玉那樣的足智多謀,奴婢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者,或者咱們可以去求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一向是最仁慈不過的了。”
“不可,不可。”傾城搖搖頭,滿臉悲愴,道:“王妃娘娘身子骨本就弱得很,現在正在靜靜修養,我怎麼能爲了這麼點小事兒就去勞煩王妃娘娘呢?更何況自從王妃娘娘病了之後,就一直沒有理會寧王府內院發生的事情,這件事,就算是王妃娘娘能夠幫忙,我也不好意思去,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我現在去求了王妃娘娘,一則會惹得韋主子厭棄,而來更是叫楊主子心中對昭夢更加憎惡,這樣一來,那豈不是昭夢的日子更加難過呢?”
素芳若有所思地瞥了傾城一眼,這才低聲道:“韋主子與楊主子向來不對盤,她們倆兒的身份地位又是一樣的,想必韋主子也不會爲了一個小小丫鬟就去與楊主子鬧得不愉快,怕是這下子也只有一個人能夠幫助您了。”
傾城點點頭,因爲她知道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是誰,在整個寧王府中,她除了能依靠李紹明,還能靠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