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事兒擱在平常,如意公主定然會撅嘴不語,但這樣的態度算是默認了琳琅姑姑的話,只是這一次,她卻沒有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只是擡眼看向琳琅姑姑,反問道:“馬上冬天就要到了,難道姑姑真的忍心要昭夢在浣衣房苦苦挨一個冬天嗎?”
琳琅姑姑頓時愣住了,從小到大公主從來有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如今這是怎麼呢?
傾城也瞧出了情況有些不對勁,忙笑着上前解圍道:“姑姑,這事兒也不是什麼大事,想必與王妃娘娘說一說,王妃娘娘定然也會同意的,再說了,昭夢不過是個小丫鬟罷了,有什麼打緊的?”
琳琅姑姑依舊沒有說話,或許是沉浸在如意公主方纔的態度中,還沒有緩過神來。
傾城見着琳琅姑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知道這件事還有轉寰的餘地,便說道:“姑姑,雖說當初王妃娘娘派了不少丫鬟來了,但是如今這些丫鬟卻不知所蹤,昭夢來了也能多個人多把手,而且年後主子就要被冊封了,到時候要忙的事情太多了,進憑着咱們兩個怎麼能忙得過來呢?姑姑,您說是不是?”
在場所有的人都看着琳琅姑姑,而昭夢更是用着一種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琳琅姑姑,好像琳琅姑姑掌控着她的未來。
琳琅姑姑雖一直有些嚴厲,但心腸並不壞,如今想着蕭主子屍骨未寒,她的貼身丫鬟就落得無處可去的下場,心底有些不忍心,思忖再三,終於點點頭,“若是王妃娘娘同意,那你就來芳華園吧!”
大家自然是喜不能自禁,如意公主更是這麼長時間來第一次露出笑容,忙抱着琳琅姑姑,喜聲說道:“謝謝姑姑,謝謝姑姑!”
傾城與昭夢更是默默對視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欣喜來,可是這個時候琳琅姑姑又來了一句,“醜話先說在前頭,你若是想留在芳華園中自然要有一些本事,我素來嚴厲,若是你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我可不會留情的。”
這些話昭夢自然是都知道的,但是如今能夠留在芳華園已經很是不錯了,她歡歡喜喜說道:“是,我一定會好好伺候楊主子的。”
“還叫楊主子?”如意公主佯裝做生氣的樣子,更是想要上前來擰昭夢的耳朵,昭夢慌忙躲開,邊躲還邊說:“傾城,救我!”
頓時,三人更是瘋成了一團,嘻嘻哈哈的,一掃芳華園中的陰霾。
琳琅姑姑在一旁瞧着,只覺得如意公主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機與活潑,但是隱隱之中,她又覺得如意公主有些不一樣,但是哪兒不一樣,她又說不出來。
如她們所料,王妃娘娘知道了這件事也並未阻攔,甚至是多加贊同。
翌日一早,傾城就趕到了瑞祥居向王妃娘娘說出了這件事,王妃娘娘並未多言,只是看着傾城,點點頭說道:“甚好,如意身邊一直沒多少人伺候,如今有了昭夢,如意身邊也有一個可心的人照料,這樣蕭妹妹身邊的丫鬟也有了着落。”
話畢,她的語氣已經帶着幾分寥落,到了今日,她還是無法從蕭主子自盡的事實中走出來,雖說這種事兒在朱門大宅之中多了去了,但是一想到那樣好的蕭主子就這樣沒了,她的心裡還是一陣難受。
再次聽見蕭主子的名字,傾城心裡也不舒服,但當着王妃娘娘的面兒,卻還是沒有表露出來,只是輕聲說道:“王妃娘娘說的是。”
因着氣氛本就又幾分尷尬,傾城忙退了下去,不想王妃娘娘感時傷懷。
雖已經到了初秋,但今兒的天氣不知道怎麼回事,倒是燥熱得很,好像夏日一般,傾城朝着芳華園走去,不料卻碰到了永順,想着那日永順對她的照顧,她微微一笑,方說道:“永順大哥,真巧,您去做什麼呢?”
“在這兒等你了。”方纔李紹明帶着永順去大書房,不料李紹明遠遠看見了傾城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兒一般,所以便叫他在這兒等着,稍後請傾城過去摘月閣一趟。
說着,他見着傾城臉上詫異的神色,便笑道:“王爺說了,先前輸給你一塊玉佩,今日想贏回去,所以還請你去摘月閣一趟,王爺想與你再對弈一場,一試高下。”
聽聞這話,傾城內心還是遲疑了一會,可是想到李紹明上次說的話,還有那塊躺在枕頭下每晚叫她睡不好的玉佩,終究還是頓了頓,躬身說道:“有勞永順大哥了,我這就隨你一道過去。”
摘月閣在李紹明書房附近,建在一座湖心小島之上,通往小島的路只有一條,周圍種的都是上百年的雄壯大樹,撐起一片綠蔭,島上除了流水閣之外,其他種的也都是垂柳之類的觀賞樹木。
摘月閣與這座流水島在先帝之時已是一片無人問津的荒島,而如今的李紹明卻極偏愛這座島,因此內務府便將這座島大肆修建了一番,連摘月閣也是新番修過的,據說摘月閣的屋頂用的是中空置金的琉璃瓦,最有吸熱隔熱之效。
傾城進入閣內,果然感到一陣清新的涼意撲面而來,攏在身後的狂躁的熱氣也瞬間安靜了下來。
傾城走進去,只見正中的石桌上已經擺好了一副棋子,卻不見閣中有任何人。
等了一會,永順又急匆匆地趕來了,傾城見狀,忙起了身,輕聲喚道:“永順大哥。”
永順喘吁吁,也不顧禮數,急急道:“王爺正要前來,誰知李大人前找王爺說是有事商談,一時來不了了,怕你等的着急,特地來讓我來知會一聲,等王爺忙完了便即刻過來,還請你耐心等候。”
李紹明能譴永順來知會一聲,傾城已覺實屬難得,王爺召見下人,本該無論多久都該恭敬等着,她自然不能有任何怨言,於是更是恭敬道:“有勞永順大哥了,王爺政事爲要,我耐心等着便是。”
永順又囑咐了幾句,便說還要回去書房伺候,於是又急匆匆地趕回去了。
頓時,只留傾城一人在這空曠的屋子裡,一陣陣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像是冷風,一絲絲漏進心裡。
傾城近日來總會不經意想起李紹明,他的貌似很寂寞的眼神,他的無奈的語氣,他對蕭主子的懷念,還有看着幾近瘋了夏主子的目光……完全不似她心目中想象出的王爺形象,這種理想與現實的反差讓傾城覺得不安,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安。
此時,她總覺得有一抹灼灼的熱意燙傷了胸口,卻是那一枚玉佩,原本玉佩一直放在她枕頭下的,只是今早不知爲何將它戴在了身上,也許真的是心有靈犀?想及此,傾城從懷中拿出來它,輕撫着它細細的流蘇,溫潤的玉體,心中暗暗下定決心,這一次一定要將這枚玉佩還給它的主人。
只是,一陣尖銳的咳嗽聲將傾城帶回現實,卻見一個花枝招展的婢女擁着一個身着豔麗服飾的女子站在屋子外,傾城一時驚慌,忙走上前來行禮,她隱隱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女子,只是到底是在哪兒見得,她也想不起來了。
那女子身後的婢女氣焰卻是囂張得很,只聽她尖銳的嗓門喝道:“這是聶主子,難道你還不認識麼?”
傾城這纔想起了,這是那日她與昭夢一起碰見的聶主子,不過那日聶主子一直跟在蘇主子身後,所以她並未多加註意。
聶主子卻似乎大氣多了,隻眼角一飛,揚聲道:“算了,我又不是夏主子那般愛招搖之人,她們這些小丫鬟不認得我也是應該的,瞧着你這樣子倒是像是從沒見過的,可是在書房中伺候的丫鬟?”
說着,她更是忍不住蹙眉起來,這個丫頭長得這樣好看,是書房中伺候的丫鬟?按道理來說,書房中伺候的丫鬟她都認得啊!
其實不怪聶主子有這份自信,而是自從一直以來有事沒事都喜歡在書房附近轉悠,爲的就是能夠“偶遇”李紹明,莫說是知道書房中有幾個丫鬟伺候,怕是她連書房中每日添幾杯茶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見着聶主子不記得自己了,傾城心中暗喜,但還是隻得唯唯諾諾地說道:“奴婢是芳華園中林鸞,是楊主子的貼身丫鬟,之前雖見過聶主子一面,但只是遠遠一望,所以今日失禮於聶主子,還望聶主子大人不記小人過。”
這寧王府中有數百個丫鬟,自然不會是人人都見過她的,對於這事兒,聶主子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她介懷的是別的事兒,“倒是奇了怪了,你是如意妹妹身邊的丫鬟,不好好在芳華園中伺候,來這兒幹什麼?”
說着,她更是忍不住微微蹙起眉頭來,這寧王府中對王爺癡心妄想的丫鬟並不少,真真是癡心妄想吧!想及此,她倒是想起來了,先前好像蘇主子曾處置過這個丫鬟,難道這個丫鬟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