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眼瞅着她臉上並沒有震怒的神色,當即頓了頓,卻是接着說道:“若是被旁人看到了綠葉身上的傷痕,只怕會有不好聽的話傳出來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威脅我嗎?”敏主子原本稍稍平息的火氣頓時一下又上來了,如今放眼整個寧王府中,誰見到她不是賠笑說好話,卻只有這個傾城居然在這個關頭還敢說這樣的話,真的把她當成了擺設不成,“哼,綠葉可是當初王爺派來伺候我的,按理說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難不成她做錯了事兒,我對她責罵兩句都不成呢?你伺候了兩個主子了,照理兒說也是個有眼見力的人,你倒是與我說說,我可是做錯呢?”
“若是下人做錯了事兒,自然是要罰的。”林傾城開了敏主子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眼神飄向了窗外,清晨的窗外一片和諧寧靜,只是屋子裡的氛圍與之卻是與之相悖,“奴婢倒是想問問,綠葉到底做錯了什麼?就是與王爺說了幾句話這樣就是錯了嗎?退一萬步說,就算綠葉這樣做是錯了,可敏主子昨兒該打也打了,該罵也罵了,可敏主子您依舊還要打綠葉二十個板子,這二十個板子下去,怕是綠葉不死也得少半條命,敏主子,您真的覺得這樣只是小懲嗎?”
“不過只是個丫鬟而已,縱然是死了,也不過是賤命一條,這樣一來,更是給不少心懷不軌的下人們一些警戒,有什麼不妥?”敏主子從來不曾在意過這二十個板子下去之後綠葉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在她看來,那些丫鬟本就是被她使喚的,縱然是死了也不過是賤民一條,有什麼可稀罕的?其實在寧王府中不少人都有着和她一樣的想法,這就是爲什麼大家都不能接受當初傾城被李紹明喜歡之後,會覺得忿忿不平了,在她們看來,傾城就是一個最下等的丫鬟而已,怎麼能夠被高高在上的王爺喜歡呢?
她的話說的很難聽,只是她忘了站在她面前的兩個人也是丫鬟,不對,也許她的話本就是刻意而爲之,說出來讓傾城與長歌兩人難堪的,果然,長歌在聽聞這話之後原本就陰沉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起來,只是她到底是在王妃娘娘身邊伺候的老人兒了,就算是心裡再怎麼不滿意,也不會當面與敏主子發生衝突的。
一時間,傾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只是在心裡長長嘆了一口氣而已。
敏主子見着她們倆人兒都不說話,還以爲她們這是無話可說,當即更是輕撫着肚子,在屋內緩緩踱着步子起來了,“行了,廢話少說,將綠葉給我叫出來,你們當你們這樣做是幫了她?我告訴你們,你們這樣做可是害了她,難不成你們還想將綠葉留在瑞祥居一輩子嗎?若是識相的就快點將她交出來!”
其實傾城也知道,縱然王妃娘娘心疼綠葉,也不可能永遠綠葉留在身邊的,王妃娘娘雖是寧王府中的主子,但說話做事兒卻是要從大局出發,若是她真的將綠葉留在了身邊,只怕不消一日就會有人說王妃娘娘藉機苛責敏主子,更是在敏主子懷有身孕的時候,將敏主子身邊伺候的丫鬟調度來了瑞祥居!
流言蜚語到底有多麼可怕,傾城自然是知道的,如今她也犯了難,若是這個時候將綠葉交出來,怕綠葉只是死路一條,可不交,她又能怎麼辦呢?
想了又想,傾城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正猶豫的時候,長喜卻是扶着王妃娘娘款款走了進來,王妃娘娘素來知道敏主子是個什麼德行,當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徑直朝着上首走去,輕聲說道:“怎麼,我借你身邊的人兒用幾天都不行嗎?你非得這麼吵吵嚷嚷,生怕自己做的錯事兒不鬧得闔府皆知?”
語氣雖輕飄飄的,但卻是直指敏主子痛處,敏主子雖是個清倌兒,但也是從妓院裡出來的,行事做派自然是比不上大家名門的王妃娘娘了,這個事實她心裡也是清楚的!連李紹明也不止好幾次提及過要她向王妃娘娘學習,只是如今她本就在氣頭上,聽聞這話心裡倒愈發不是個滋味了,沒好氣地說道:“王妃娘娘說的這叫什麼話?王妃娘娘這話的意思是妾身願意鬧笑話不成?妾身的出身雖不能與王妃娘娘相提並論,但好歹也是知道這‘顏面’二字到底是怎麼寫的,難不成妾身就沒有臉面呢?即便真的是這般,那妾身也是被逼無奈的,若非昨兒王妃娘娘身邊的傾城與長喜強行將妾身身邊的丫鬟帶走了,妾身今兒又怎麼會鬧得王妃娘娘不得安生?”
一字一句說的言之鑿鑿,好像她自己是一點錯處兒都沒有似的,語氣中更是流露出對王妃娘娘的不滿來,好像她此行此舉都是被逼無奈似的。
王妃娘娘聽聞這話也不與她生氣,敏縢妾到底是個什麼德行,她早就知道了,如今更是輕聲說道:“若非你昨兒的事情做得太過了一些,傾城與長喜二人又怎麼會將她帶到瑞祥居來?敏縢妾,因着你有了身孕,很多事兒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只是這並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話說的敏主子是心裡猛地一跳,王妃娘娘這話中的意思是……雖然心裡有片刻的慌亂,但是敏主子臉上的神色卻是一點也不變,如今的她肚子裡有一個萬能的護身符,又有什麼好怕的?當即更是譏誚一笑,風輕雲淡地說道:“王妃娘娘的話妾身怎麼有些聽不明白呢?妾身昨兒不過是調教了身邊的丫鬟,傾城與長喜二人就前來湊熱鬧,而今兒王妃娘娘更是以此說事兒,不知道王妃娘娘到底是什麼意思?若是王妃娘娘真的容不下妾身,大可以與王爺說一聲,將妾身挪到別處去安胎,妾身受委屈也就罷了,只是可憐了妾身肚子裡的孩子,還沒有生下來都要遭受旁人的白眼……”
這一招是她用來對付李紹明的老把戲了,平日間用起來更是從未失手過,只是她忘了,王妃娘娘並不是李紹明,這一招對王妃娘娘一點作用都沒有!
果然,王妃娘娘原本和緩的臉上頓時有些不好看了,當即她小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這纔打斷她道:“敏主子,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容不下你?”
敏主子一怔,瞬爾才反應過來了,“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眼瞅着王妃娘娘的所言所行,怕是會叫人誤會的!”
“誤會?”王妃娘娘重複着這兩個字,眉眼中浮起了淡淡的譏誚來,聲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幾分,“這麼些年來,我是怎麼對你們的,怎麼對王爺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現在來給我談人言可畏這一說?這是在威脅我嗎?我告訴你,整個寧王府中的人對你的所作所爲心裡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不過仗着你現在懷有身孕所以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難不成你真的當我什麼都不知道?當我真的對你一點辦法都沒有呢?若是將你平日的行徑捅到王爺那兒去,只怕王爺都容不得你!”
莫說是敏主子沒有見過這樣的王妃娘娘,就連長歌與長喜跟在了王妃娘娘身邊這麼些年,也甚少見到王妃娘娘露出這般的狠戾的時候來,敏主子如今更是驚呆了,愣了愣,片刻卻是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來,哭嚷着說道:“王妃娘娘,妾身如今肚子裡有着王爺的孩子,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怎麼能這樣對待妾身呢?妾身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怎麼會惹得您這般厭棄?奪了妾身身邊的丫鬟不說,居然還想要處置妾身啊!王爺,您快來啊!您快來救救妾身與妾身的孩子啊……”
平日裡的敏主子本就是精通戲曲,如今這一嗓子喊開了,只怕瑞祥居周圍的人都聽到她的聲聲吶喊聲!
王妃娘娘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端着白瓷茶蠱坐在一旁靜靜看着她,就好像看着一隻猴兒在耍戲法似的。
興許是覺得自己的表演沒有帶來應有的期許,敏主子嚎着嚎着倒是覺得有些索然無味起來了,便漸漸啜泣起來了,這些日子養的豐腴的肩膀更是不住的抖動着,再加上她又挺着個大肚子,這樣子看起來好像她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等着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幾乎是聽不見的時候,王妃娘娘這纔將手中的茶蠱重重擱到了桌子上,有些疲乏地說道:“好了,你該哭也哭了,該鬧也鬧了,回去吧!這一大清早的被你這麼一鬧,我倒也是累了。”
說着,她更是站起身來,一幅打算離開的架勢!
自己這是要空手而歸的意思?敏主子一下子怔住了,自己哭鬧了這麼半天,王妃娘娘還是不肯鬆口?她只覺得有些難以相信,平日裡的王妃娘娘可是很好說話的,即便有哪個小主子見着瑞祥居中有什麼好東西,只消說一聲就能夠如願以償了,如今王妃娘娘居然要這個樣子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