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紹明還以爲自己看錯了,示意永順呈上來,只是待他看清楚了手中的稻草人的的確確就是巫蠱娃娃之後,臉上的表情卻是赫然變了。
“真是好大的膽子!一個小小的貴妾居然會有這樣陰毒的物什!”李紹明站起身來,將那巫蠱娃娃狠狠地扔到了地下,清朗的臉上皆是怒氣。
“秋主子不過是一個小小貴妾,又是被軟禁在瀟湘苑中,若不是沒有人相助,怎麼能夠得到這巫蠱之物?想必其中有人相助!”王妃娘娘緩聲說着,目光從燕主子的臉上不經意地掃過,看似不過是輕輕一掃,其中卻是饒有深意。
李紹明聽聞這話,微微側身,問道:“聽你這話,秋主子背後還有人指使不成?你可有什麼線索?”
王妃娘娘這才衝着在一旁候着的長歌揮了揮手,輕聲道:“去,把人帶上來給王爺瞧瞧!”
“是。”長歌領了命令,當即便疾步跑了出去。
王妃娘娘這才轉身,朝着李紹明笑了笑,輕聲道:“那日這個小丫鬟奉命要出王府,可是她剛剛出了寧王府大門就大放厥詞,剛好妾身身邊的一個丫鬟回家探親,聽聞她的話覺得有些蹊蹺,便將她重新帶回來了,沒想到,等着妾身審問了她一番,果然是發現了些端倪。”
“什麼端倪?”李紹明在戰場上廝殺了這麼多年,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件事沒有表面那麼簡單了。
“王爺您問了,便就全知道了。”王妃娘娘從容不迫,轉頭向着押進來的小丫鬟說道:“寶兒,你把與我說過的話再給王爺說說,你若是說實話的話,我就饒你一命,若是你不說實話的話,莫說是你,連你全家老小的性命可都不好說了。”
那寶兒早已經嚇得跪在了地下,顫顫巍巍地說道:“王爺饒命啊!王爺饒命啊!奴婢說,奴婢都說!秋主子本來是奴婢的好姐妹來着,她本是跟着奴婢一起進寧王府,誰知道她卻被燕主子看上了,燕主子說是隻要秋主子肯定她的話,就能夠保證秋主子成爲主子,緊接着,秋主子就成爲了秋主子……”
李紹明聽聞這話早已經是怒不可遏,但他還是眯着眼,半晌,才緩緩站起身來,逼視着燕主子,厲聲問道:“這件事是怎麼回事?”
在場的人都沒有想到,燕主子臉上亦是一片慌亂,但是她想着蘇主子之前教導她的話,只是慢悠悠地跪在地下,輕聲說道:“皇上想聽妾身說什麼?妾身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妾身斷然是不會承認的,秋主子已經死了,難不成憑藉着這個小小丫鬟的一面之詞就能治妾身的罪嗎?妾身不會認的,也不可能認下的。”
“你還想狡辯?之前,我對你做的事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着你不過是有些囂張跋扈罷了,沒想到你連我都開始算計起來了,真的是讓我好生失望啊!放眼整個寧王府中,除了你,還有誰敢這樣膽大包天?”李紹明冷冷地看着燕主子,語氣裡帶着失望,一日夫妻百日恩,就這樣被枕邊人算計,他的心也這一刻也涼透了。
燕主子心裡委屈至極,但卻還是冷笑一聲,毫不退讓地說道:“就憑着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丫鬟的一面之詞,王爺難不成就要判定妾身有罪嗎?要是如此,這寧王府中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個這樣的丫鬟,隨隨便便說妾身一個不是,難不成妾身就要認下來嗎?王爺,您不是不知道,寧王府中造謠生事、栽贓陷害的事情比比皆是,如今單單憑着一個小丫鬟的話,難不成王爺就認定妾身有罪嗎?再說了,妾身爲何要害死她?她又與妾身有何仇怨?王爺,妾身對您的一份心可都是真的,如果您真的不相信妾身的話,妾身也實在是無話可說。”
李紹明聽聞了這話,也沉默了,畢竟他與燕孺人同牀共枕這麼些年了,說是沒有一點感情也是不可能的。
王妃娘娘見着李紹明不說話,知道他這是心軟了,但是想着之前聽到的風言風語,定了定心神,揚聲道:“燕主子,如今紅口白牙,說的是一清二楚!寶兒若不是說的真話,又怎麼有膽量誣陷你呢?”
燕主子仰頭看着李紹明,豔麗無雙的臉上浮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心想着如今已經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了,連看都沒有看王妃娘娘一眼,冷聲說道:“王妃娘娘說得對,單單憑着寶兒一人的確是沒有這個膽量,但是妾身只怕她背後有人會給她這個膽量,王爺,這件事,您還是好好徹查清楚吧,可不要冤枉了好人!”
說罷,她斜瞥了王妃娘娘一眼,這纔不緊不慢地說道:“若是真的按照王妃娘娘的話來說,妾身還說是您故意安排了一個人來陷害妾身呢!”
“放肆!”李紹明冷喝一聲,怒目而視,王妃娘娘與他也是多年的夫妻,他對王妃娘娘還是瞭解的,又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頓時,燕主子臉色訕訕的,這纔沒有說話。
屋子裡氣氛嚴肅極了,倏地,一個小隨從匆匆跑了進來,手裡端着一個烏木托盤,托盤裡搭着一條雪白的帕子,帕子上擱着一件東西,在永順耳畔說了幾句,永順臉色大變,卻是將那托盤恭恭敬地遞給了李紹明,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啓稟王爺,這是有人方纔在瀟湘苑後院的水井邊發現的,請王爺過目!”
“呈上來吧!”李紹明沉聲吩咐道,目光掃過那呈上來的東西,神色卻倏地變了。
傾城也覺得很詫異,她順着李紹明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得打了個寒噤!看樣子,蘇主子與燕主子真的是沒有白準備這一遭,這下子,王妃娘娘可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了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那烏木托盤上放得正是當初蘇主子丟在水井邊上的金釵,傾城現在才恍然大悟,爲何蘇主子要扔下那樣的一隻金釵,原來,原來那那金釵是王妃娘娘常用的首飾。
“這是……”王妃娘娘看到了那簪子,神色也倏地變了,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般。
李紹明只是瞄了瞄她,伸手將那簪子拿了起來,仔細地看了看那簪子的尾部,吐出了一個字來,“蓉。”
在寧王府中,除了王妃娘娘閨名中有個蓉字之外,再無其他人了,更何況,這支簪子是具有特殊含義的。
傾城雖然知道這簪子是王妃娘娘的,但是實在是沒有想到李紹明現在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卻見着王妃娘娘一臉倉皇地看向李紹明,嘴脣翕動半晌,才道:“王爺,妾身也不知道那簪子爲何會在那兒!妾身真的不知道啊!至於秋主子,妾身和她無怨無仇,更不會做出這般殘忍的事情來!”
李紹明卻是冷笑一聲,將那簪子扔在了王妃腳下,不鹹不淡地說道:“這簪子是當年大婚的時候我親自爲你挑的,整個寧王府中也找不出第二支來,王妃,我倒是想要你好好解釋一番!”
王妃娘娘臉色蒼白,嘴巴動了動,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過了好一會兒,這才辯解道:“王爺明鑑,這金釵一直是妾身的心愛之物,妾身是日日不離身的,誰知半年前妾身無意中遺失了這枚簪子,妾身擔心不已,派人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未免王爺知道妾身遺失簪子憂心,妾身又找了能工巧匠按照記憶中的圖樣重新設計了一款相似的簪子戴在頭上,妾身,妾身也不知道這枚遺失的簪子怎麼會在瀟湘苑出現呀!王爺如若不信,妾身現在還戴着那枚仿造的簪子,妾身這就取下來給您看看!”
說着,她便伸出手去將髮髻上插着的那根髮簪取了下來,因爲太過用力乃至於髮髻竟然都有些散開來,幾縷烏黑的發水一樣的披散在她肩頭,襯托着她眼裡的驚慌,倒是第一次顯出了她讓人憐惜的一面,這一刻,她終於再也不是端莊高貴的王妃娘娘,而只是一個奢望丈夫寵愛的平凡女子。
簪子很快被呈到了李紹明的手上,他將簪子放在手裡看了幾眼,原本鐵青的臉色也微微緩和了:“簪子掉了,怎麼也不早說?若是你與我說了,難不成我還能怪你嗎?”
王妃娘娘聽李紹明這一說,便鬆了一口氣,紅着眼眶說道:“妾身想着王爺整日爲國事操勞,未免王爺分心,所以這纔沒有說出來的。”
此時此刻,這一出的鬧劇鬧到了現在,已然是無法再繼續下去,燕主子跟王妃娘娘兩個人都有嫌疑,但是卻都有辯解的理由。
那個寶兒說的話也因爲再無其他人作證而不能作爲指控燕主子的證據,最重要的還是除了那根簪子,並沒有其他任何的蛛絲馬跡可以證明秋憐是被人害死的。
再審下去也只是個無頭公案,這寧王府中的冤鬼比活人還多,李紹明不會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