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燕國建國以來,每位王爺向來則是隻有一位主側妃之位,這乃是不便的規矩,王爺這樣做是想要忤逆祖宗嗎?若是王爺真的疼惜段氏,不如廢黜妾身的住側妃之位,妾身定然無話可說,妾身實在是不願意讓王爺背上忤逆的罪名啊!”韋主子跪在地上,仰起頭來,那秀麗的眼中緩緩淌下一行清淚,趁着她那素白的臉龐,倒是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風韻。
李紹明是個男人,男人最不能拒絕的就是可憐的女人,女人越是可憐,男人就無法狠下心來對付她們,韋主子真不愧是千年的狐狸,若是強硬着來,李紹明定然不吃她那一套,可若是她來一個“不戰而屈人之兵”……
傾城瞥了一眼李紹明,果然見他神色略微有些鬆動。
心念頓轉,傾城脣邊拈起淡淡的一個微笑,轉身對左右爲難的李紹明說:“王爺,其實姐姐說的都對,姐姐進入王府這麼多年,時時刻刻都克己恭謹,沒有一刻不將王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如今寧王府的內院安定,姐姐的功勞不可磨滅。姐姐既有功勞,又有苦勞,王爺雖然愛護妾身,妾身感念,可是妾身想想,若是妾身不顧天下跟寧王府姐妹心中所想,一意孤行,那便也是讓王爺,也讓姐姐爲難,妾身如何能做這樣的小人?”
“所以爲了王爺考慮,爲了姐姐考慮,妾身願意退一步,仍然尊姐姐爲主側妃之位,這份尊貴是任何人都搶不走的,妾身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豈能做出這樣不知道輕重的事情來?”傾城一邊說着,一邊也在李紹明面前跪下,端端正正地給他磕了一個頭。
“所以,妾身懇請王爺收回方纔的意思,仍然尊韋主子一人爲主側妃之位吧!”說完她便磕頭下去,磕頭起來。
“我已經決定了,要封你爲什麼便是,豈可隨隨便便的更改?再說了,我這樣翻來覆去的,以後還有何威信可言?所以不要再說了,這件事就這樣定了。”李紹明一下子怒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酷,“韋主子,我素日覺得你乖順,如今看來,你卻只是表面功夫而已,你這樣的逼問我,難道是想造反嗎?”
“王爺!妾身不敢,妾身不敢!就算給妾身一萬個腦袋,妾身也不敢造反啊!”韋主子聽李紹明這樣一說,嚇得急忙磕頭不止,“妾身只是想起死去的父母弟兄,妾身,妾身再也無顏去地下見他們了,王爺!”
“你!”這件事是李紹明心頭的一個疙瘩,畢竟,憑藉一個女人出賣自己的宗族弟兄上位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他極力想要避免這件事,誰想到韋主子竟然當着大家的面再次提了出來,無怪乎李紹明惱羞成怒了。
眼看着場面就要陷入僵持狀態,還是一直站在旁邊不出聲的杜如晦忽然跪地道:“王爺聖明,既然王爺要堅守自己的承諾,不想對段主子食言,那不如以王妃娘娘爲尊,兩位主側妃同朝並立,同時管理寧王府內院,爲王爺分擔,豈不是一段佳話?王爺既全了自己的對心愛之人的承諾,又不必負盡天下人,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杜如晦說的這個法子傾城早就已經想到了,不過眼下,兩位主側妃並立已然對她十分有利了,她既成了主側妃之尊,又得了一個謙虛的名聲,這樣天下人說起來,與她,倒也是百利而無一害,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來操心也不遲。
誰知李紹明仍然擰眉:“這樣,那段主子雖然空有主側妃之位,但卻仍舊屈居於韋主子之下,這是不是不大好……”
眼看着李紹明就要否決,傾城急忙說:“王爺,妾身覺得杜如晦的提議不錯,妾身何德何能,可以忝居主側妃之位,所以還請王爺三思。”
李紹明將傾城扶起來,柔聲道:“你雖如此說,我卻只覺得委屈了你,我曾經答應你,要給你與韋主子一樣的名分的。”
“王爺,妾身不覺得委屈,只要是爲王爺受的委屈,妾身甘之若飴,再說了,王爺若是爲了妾身而爲難,心疼的還是妾身,你總是顧着你自己的心,怎麼從來不想想我的心呢?”傾城在李紹明身側,壓低聲音說着。
李紹明終於緩和了神色,伸手緊緊握了傾城的手一下,道:“難爲你了,如此爲我着想,既如此,我便採納杜如晦的意見,以韋主子爲尊吧——”
說着,他更是說傾城這段時間操勞了,要送傾城迴風華居,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韋主子,脣邊勾起一個微笑,“韋姐姐要不要也一起來坐坐呢?”
“不——”韋主子纔要拒絕,卻被李紹明打斷,“今日是段主子的大好日子,纔剛她還爲你苦苦求情,難道你竟然這樣不近人情麼?”
韋主子本就蒼白的臉上再添一抹苦澀,“是,妾身遵命,來人,過來扶着我。”
“是。”方纔那丫鬟忙上前,扶着韋主子,其他主子們見她起身了,也只得跟着站了起來。
一場干戈就這樣在無聲無息之中被化解了,只是傾城與韋主子卻都心裡明白:眼前的平靜不過是一時的,真正的風浪,還遠在後面呢。
那一日在風華居做客完畢,已經是暮色四合的時分,主子們漸漸散去,永順早已帶領了十多個的奴才們馬不停蹄的趕工,將風華居收拾一新,幸虧風華居一直都有人看管打掃,所以倒也不是很費事。
不過就是將牀鋪褥墊什麼的全都換成了新的,院子中的花卉也都擺上了時鮮的,永順又領了來服侍傾城,如此一來,這偌大的風華居里便也有了人氣了。
傾城是一人不靠,一人不信的,只跟九福姑姑一個人說話,只是九福姑姑一個人未免諸事都照顧不齊全,又忙的焦頭爛額的,她想了想,便叫過九福姑姑來道:“你尋常可有什麼可靠的人,也都提拔了上來吧,只當你的左右手,也好有個幫襯,如今雖然你還能幹,我只怕累着了你。”
九福姑姑想想道:“以前奴婢倒——”
“哎,還叫自己奴婢,你已經是王爺親口諭封的掌事姑姑了,身份亦是尊貴?以後只你我相稱即可。”傾城拉過她的手,柔聲道,“你今日累不累,我瞧着你裡裡外外一直忙個不停,很是心疼。”
九福姑姑笑笑,不以爲意道:“有什麼可累的,反正左不過就是那些活兒,奴婢,我以前做得多了,早就駕輕就熟了,再說了,也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累活兒都讓下人們去做了。主子方纔說有沒有什麼可靠的人,倒是有,咱們在曲意堂住着的時候,那些私下接濟過咱們的太監宮女,都是真心實意的,我私下裡都留心了,主子若是用得着,我這就去問問他們要不要來。”
傾城點點頭,淡淡道:“你只管去要,藉着這個機會看看各院子裡的主子對我到底是不是誠意拜服,咱們也好有個數,以前在王府裡總是太傻,單打獨鬥的,以後可不能這樣了,高處不勝寒,站得越高,摔得也就越慘,再像往常這樣出了點事也沒有個幫襯的,怕是不行了,男人之心陰晴莫測,與其這樣賠上精力跟他耗,還不如咱們省點心。”
九福姑姑聽聞這話,也點點頭,“那我就去了,主子放心,我自然有分寸。”
傾城纔剛要囑咐她幾句其他的,忽然一個念頭浮上心頭,微微一笑道:“你不是一直都跟韋主子的丫鬟很相熟嗎?瞧着她們如何?”
九福姑姑一怔,迅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子的意思是,將韋主子身邊的丫鬟也調來服侍娘在?”
傾城閒閒一笑,斜斜依靠在穿雲度月枕上,手裡拈起一柄團扇,有一搭每一搭的扇着:“你瞧着這蘇州進貢的團扇如何?”
“這是蘇州織造府最上貢的,用的是最上好的蘇堤春曉絲,用雙面繡的工藝繡了這花貓撲蝶的圖案,這扇子骨是用陳年的象牙玉雕刻打磨而成的,下面墜的是南海的夜明珠。這一把小小的團扇也是價值不菲了,自然是極好的。”九福姑姑看着那把團扇,一一分析道來。
傾城輕輕一笑,擡手將團扇遞給采薇,“團扇本身價值不菲,只是現在已經是深秋了,世人再也不需要這納涼的東西了,你說,它還會值萬金嗎?”
九福姑姑拿着那把團扇,不是很明白地看着她,“九福愚鈍,不懂主子的意思。”
傾城斜靠在絲綢枕頭上,揚起一個懶洋洋的笑意,道:“我的意思很簡單,這團扇這樣的好,我自然不敢專美,纔剛我瞧了,各個院子都有送珍奇異寶來,韋主子那裡也不例外,我纔剛爲主側妃之位,自然不能在禮數上失了分寸,可是尋常的寶貝物件兒,怕韋主子也瞧不上眼,就算瞧得上了,她也勢必都要扔出來的!這樣吧,你便將這團扇用上等的沉香木盒子斂了,然後送給韋主子,就說,是本宮的一點子心意,請她笑納,然後再問她要了她身邊的丫鬟來,方纔替韋主子出頭的那丫鬟是叫靜雪罷?你就說靜雪給人拿人梳頭的功夫好,借她來用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