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之命進宮請辭,說是要帶着新夫人外出遊歷, 林白那兒也傳了消息過來說雲楚西寧附近有盜匪猖獗,晏之命便是往那兒去,沈越與他私下說了許久的話,宋雲程只知道晏之命是雲楚和西寧去, 她也明白晏之命所去,多少是有些替沈越打探消息的嫌疑。
囑咐了晏之命一路小心,晏之命特意留了狗蛋在宋雲程身邊,說此去怕出兇險,連累到狗蛋。
張叔張嬸就只有狗蛋這一個兒子,宋雲程也不想讓狗蛋冒險,只是看着狗蛋,雖然尚且年幼, 可跟在晏之命身邊這些日子卻越發的有了些晏之命的性子。宋雲程想了想,最後還是讓狗跟着他們一塊去, 宮裡明爭暗鬥不比外面安全,狗蛋性子簡單,就怕有人因爲害宋雲程不得而去害狗蛋,宋雲程也想讓狗蛋往外面闖闖見識見識,總拘在這宮裡, 能學的不過是些爭鬥殘忍手段,跟在晏之命的身邊,多少是有個照顧。
宋雲程留狗蛋在宮裡住了一宿,夜裡囑咐着宮人給他收拾衣裳和銀兩,又是給了他一塊令牌:“狗蛋,這是蔣國公府的令牌,若是在外面遇到了難處,就去找官府幫忙,雲楚、西寧邊境駐軍中有不少蔣家軍, 他們也是認得這令牌的。”
“嗯,娘娘放心,狗蛋記下了。”跟着晏之命在外闖蕩了日子的狗蛋看起來比以前膽大堅毅了許多。
宋雲程又道:“銀兩、衣裳都給你準備好了,在外面記得常給我寫信, 有什麼好玩的,有趣的事,一定要告訴我。還有,萬事要以安全爲主。你晏哥哥行事有些不羈,若是過分了,你也規勸規勸他,讓他對嫂子好些。”
“狗蛋知道,若是外面有好玩稀奇的東西,我就找人給帶回宮裡來給娘娘。”
說了許久的話,瞧着時辰不早了,想着狗蛋明日一早還要上路,宋雲程便就讓狗蛋先回去休息。
晏之命一行人離開後,五月初,宋雲程生了個皇子, 這可是沈越的嫡長子,皇宮之內闔宮歡喜, 也讓朝中不少擔憂國本大臣徹底的安下了心來。
不過幾日後,戎狄選送了和親公主過來,沈越點名親選的戎狄王胞妹長亭公主,據沈越派去的人調查,戎狄王野心勃勃,卻是個極爲孝敬母親,寵愛胞妹的人,還有長亭公主年幼時曾爲了救戎狄王險些喪命,故而,戎狄王對這個胞妹幾乎是有求必應,還讓長亭公主主管一個部落。
長亭公主入宮的那一日,沈越領了不少朝臣相迎,宋雲程還在月子裡,未曾出宣寧宮,卻是差了人去打探的,這會兒已經有個小太監過來與宋雲程稟道:“皇后娘娘,長亭公主約莫二八年華,生得極好看,瞧着是個性子爽朗的人,尤爲擅長騎射,皇上剛賞了她一匹好馬和一把好弓。餘太妃將長亭公主安置在寧萃宮裡,伺候的宮人都是您挑選的那幾個。”
宋雲程聽着,心裡大約有了個長亭公主的具象,示意宮人退下,正好
乳孃給大皇子餵了奶就抱着過來了,宋雲程便抱了會兒大皇子。晌午後,沈越纔過來,身上帶着些酒氣。他一進屋子裡來去看了大皇子一眼,便坐到牀榻邊上來,與宋玉程說話:“設了午宴款待戎狄來的使團和長亭公主, 我小喝了幾杯酒。”
“皇上對長亭公主可滿意?”宋雲程突然問沈越。
沈越不明其意,皺眉問道:“你這是何意?”
宋雲程道:“長亭公主是來大齊和親的,若是依着戎狄王的野心,或許長亭公主的最佳夫婿人選並非是皇上,極有可能會是蔣弘和宋將軍、十四王爺幾人,只要長亭公主能策反其中一人,都無疑是會成爲刺入大齊心臟的一柄利刃。雖然他們極難策反, 可皇上卻是根本就無法策反的人。”
“你推測的在理。”沈越嘆了聲,與宋雲程道:“今日午宴上,長亭公主就頻頻對蔣弘表示好感,這幾人當中,屬蔣弘年紀最小,從心智上來說,相較於其他人更容易感情用事,被美人所惑,而且,蔣家又有蔣家軍在,蔣弘更是不遜色當年的蔣永,戎狄若是能得蔣家相助,想奪去我大齊江山,幾乎輕而易舉。”
若是旁的帝王說出這話來,宋雲程必會憂心蔣家的處境,可她信任沈越絕不是將帝王權術看得極重的人。
“那,還是給弘兒賜門婚事吧,他先前與我說過喜歡一個姑娘,只因着嬸嬸看不上那位姑娘的家世,此事就一直耽擱着。”宋雲程道,當初蔣弘年紀還小,所以她也就沒有給他下旨賜婚,如今,他也到十九了,是該成家了。
沈越對此也是應下,詢問了一番蔣弘中意的那家姑娘的事情,召了劉諱去備好筆墨,寫了賜婚聖旨,倒是沒急着讓人將聖旨送到蔣國公府去。
宋雲程又道:“皇上將長亭公主納入後宮吧,後宮嬪妃數量甚少,諸多妃位都還空缺着, 四妃之位不合適,就封個昭容,上面好歹有個何昭儀壓着,她不敢多生事端,至於住處,安排在先皇楚昭容住過的風華宮裡,也算是給她的一個警醒。”
沈越面色有不悅,卻是應了下來:“後宮的事, 你安排便是。”
宋雲程便吩咐如塵去辦這事,沈越抱了大皇子一會兒,就回文淵閣裡看摺子了。
和喜送着沈越出去,回屋子後小心的與宋雲程道:“主子,奴才瞧着皇上好似是生您的氣了。”
宋雲程與沈越可算得上是心有靈犀,如何看不出沈越在生氣,她嘆了聲:“皇上是在氣我, 往後宮裡塞女人,管束太多他的事。”
“主子, 那您別管就是,若是惹了皇上不喜歡,吃虧的可是您的大皇子。再說,您把長亭公主放進後宮裡,萬一皇上對長婷公主有了喜歡……”和喜替宋雲程憂心, 提醒了她一句。
宋雲程搖頭道:“皇上從不入後宮嬪妃的寢宮,我不擔心皇上會喜歡上別的女人,我也相信我與皇上之
間的感情。也是因此,我才擅自做主讓長亭公主進宮當嬪妃。皇上生氣是不想往後宮裡塞女人,怕我多心。 ”
這會兒,大皇子哭了起來,宋雲程未與和喜再說,讓乳孃把大皇子抱過來。
連着好幾日,沈越都未來宣寧宮。不過冊封長亭公主爲昭容的旨意倒是下來了,也都如宋雲程說的一般,安置在風華宮裡,賜了“敏”字,餘太妃也明白這樣的意思,往風華宮裡安排伺候的宮人也多是伺候過先皇楚昭容的人。
今兒十三王妃進宮裡來同宋雲程說話,偶然說起寧荔對這個新昭容的氣憤,同是和親公主的身份,她嫁了個一無是處的謝雷,長亭公主卻成爲了昭容。
冊封后第三日,長亭纔來宣寧宮裡給宋雲程請安,她坐着鳳輦,身上穿得還是戎狄王室的服飾,進得屋子裡來同宋雲程行的禮也是戎狄的禮。
宋雲程見此,已有不悅,抿了口茶,將不悅的神色掩下 ,才道:“有句話是入鄉隨俗,敏昭容已經是皇上的嬪妃,這戎狄的一些習慣總歸是要改一改。”說完,喚瞭如塵:“去挑兩位教引嬤嬤去風華宮裡給敏昭容說說大齊的規矩習俗。”
“是。”如塵應了下來。
長亭倒未顯出任何不喜的神色來,從容不迫,也不迴應宋雲程的話,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坐着。
畢竟是戎狄最尊貴的公主,帳下還有一個大部落,自然不是寧荔那種嬌生慣養在深宮裡的公主,長亭更有當權者的氣勢。宋雲程未將她小看,與她介紹了下後宮裡的嬪妃以及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也不說那些茶啊、花啊詩詞歌賦的,一來長亭聽不懂,二來長亭可不侷限於此。
“今日聽皇后娘娘一席話,長亭勝讀十年書,往後長亭若在宮裡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還望皇后娘娘直截了當的挑出來,那些兜兜轉轉的手段長亭可學不明白。”長亭起身來行了大齊嬪妃的禮儀,特意表現出不與宋雲程爲敵的友好。
宋雲程笑着道:“本宮很欣賞敏昭容的爽快。”
大皇子哭了起來,宋雲程忙着去哄大皇子,長亭便也告退下去了。乳孃看宋雲程抱着大皇子在哄,嘆氣了聲:“皇上有好幾日未過來看大皇子了,大皇子怕是想他的父皇了。”
宋雲程低頭默然不語,她沒法子讓自己低頭去求沈越來宣寧宮,後宮裡的嬪妃越多,她越是撒不開這臉來。若她和沈越只是普通夫妻,她定然會同他撒嬌、偶爾吵架拌嘴,可是這樣的身份,讓她無法去做一個平凡女人能做的事來。
“和喜,你出宮去傳個旨意,明兒請蔣夫人進宮來一趟。”宋雲程想着,還是趁着蔣弘在京中把他婚事給辦下來,這指不定哪一日就又要去外面打戰了。
“是。”和喜應了下來,便就弓着身子匆匆的出了屋子。
宋雲程總覺得這宮裡越來越深,越來越幽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