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燁在大齊所居的秋蕪宮中,楚燁一襲白衣臨湖而立,手中一柄骨扇輕輕晃動,好似逍遙輕鬆,宮人道“皇上駕到”時,他才轉身過來行禮跪拜。
“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聲音不卑不亢,從容不迫,對於沈越的到來沒有半點驚訝。
“雲楚王平身。”沈越道,一樣的聲色無波,“能讓雲楚王再此觀望許久,可見湖光水色十分宜人。”
“皇上見笑,閒人無事,也只有四處看看風光景色打發時間。”楚燁無奈笑道,收了手中的骨扇,從身邊侍從捧着的魚食罐子裡抓了把魚食扔進湖中,立即便有一大羣的魚簇擁而來,爭搶魚食。
沈越笑了聲,一邊走着,只道:“朕以爲雲楚王會很忙,便一直未來打擾。”正好瞧湖心亭中擺着棋盤,溫着酒,酒杯有三,沈越又道:“今日,雲楚王似乎是早知朕會來。”
“那方小桌,臣五日前便就讓人擺下。”楚燁回道,與沈越一同往湖心亭而去,兩人對面坐下,宋樑成則在旁邊坐下。
沈越無下棋的興致,便讓人將棋盤撤掉,只與楚燁、宋樑成三人一起喝酒。
“看來,你並未打算瞞朕。”沈越開口與楚燁道。
楚燁喝了一口酒,暖了喉嚨,如實道:“殺蔣弘的人的確是我派去。不過,皇上既然已經知情,大可直接處死我,何必再來此走一遭?”
“殺了你,只會引起雲楚諸多人的不滿,反而會再次引發戰爭,你恐怕也是抱着這樣的想法。今日朕來,不與你爭辯此事,也不會將此事落罪於你。你是爲君之人,朕也是爲君之人,今日朕便與你說爲君之道。”沈越冷冷道,神色語氣裡的威嚴讓人感到威懾。
“你可是覺得爲君者,最大的成就是擴展疆土,統一天下,四海皆以你爲尊?”沈越開口問。
“自然如此!如此纔算是一代英偉君主,後代歌頌。”楚燁無一絲考慮,認同道。
沈越又問:“那天下百姓與統一天下而言,孰重孰輕?”
“天下大統,皇權至上,有些犧牲是必不可免的。”楚燁回。
沈越卻道:“若是百姓都沒了,要天下又能如何?爲君者,自然該以天下百姓的生居安樂爲首要。朕從來都不喜歡戰爭,如今統一天下也都是爲天下百姓考慮,天下一統後,再無戰爭,百姓才能安居樂業。朕也從來都不想當這個皇帝,只是事事難拒,朕被推到了這麼一個位置。”
楚燁只冷冷的哼了一聲。
沈越接着道:“你如今還在與戎狄爲謀,殺蔣弘,可是覺得蔣弘死了,我大齊又缺一名悍將,大齊與戎狄之戰便會託得更久,於你而言,或許會有一絲生機。你就爲了這麼一抹渺茫的生機,卻害得更多的將士和百姓陷入戰火紛爭之中,若是來日你當真奪得了這一抹生機,你可是爲了你那統一天下的大願,還會發起戰爭?”
楚燁端着酒杯的手頓在那兒,半晌纔將酒灌入喉嚨,重重的將酒杯放下,不發一語。
沈越冷冷質問:“你是在用無數無辜人的性命成全你自己的抱負
,身爲君者,從來都是身不由己,諸多事情不可只依自己喜好。若是事事都肆意而爲,那便是昏君、暴君。”
楚燁仍是不語,只是眉間多了幾分猶豫,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才覺酒杯已經微涼。
沈越不再與他多兜轉,道:“只要朕活着,絕不會殺你,也不會讓你做出任何對天下百姓不利之事。還有,朕可在此對你許諾,若是往後朕的子孫不顧及天下百姓,是無道昏君,朕十分樂意天下有德之士討伐他,取而代之。”
說完這話,沈越將酒杯放下,起身就走了。
楚燁怔愣了半晌。
望着沈越離去的背影,他像是明白了些爲何沈越能夠將天下收歸囊中,像是看到了真正的王者之氣。
等着出了秋蕪宮,宋樑成才問沈越:“皇上覺得能夠說服雲楚王放棄爭奪天下之心嗎?”
“即便不放棄,他又能做什麼?暗中搞些暗殺?朕對他的確是有幾分欣賞之意,還有便是不想再看到弘兒的事情的再次發生。”
宋雲程自從上次夢裡驚醒,身子總不大爽朗,加上一直沒有蔣弘的消息傳回來,她總是有些擔心。
平日裡太妃們走動走動跟她說說話,京中勳貴夫人也是常進宮裡來見見她,這王太妃剛從宣寧宮裡離開,就有宮人來稟說趙夫人求覲見。
近來來宮裡的勳貴夫人多,宋雲程一時想不起來這趙夫人是何人,便與如塵問了句。如塵笑着回道:“這趙夫人是剛從遼東回京城述職的趙時吏大人的夫人,趙大人與宋家有姻親,宋將軍應喊他一聲表舅。”
“如此說來,趙夫人便也是我的表舅母了。”
“是的。”如塵點頭應道。
“那快請她進來。”宋雲程與宮人示意。
宮人便去請了趙夫人進殿內來,只見那趙夫人一身寶藍色綢緞襦裙,滿頭金翠,打扮得十分雍容華貴。她進來行禮後,宋雲程示意她起身,又是賜座奉茶,趙夫人倒是一臉的親和笑意,恭謙有禮,宋雲程對她初見倒也投眼緣,還親切的道:“說起來,夫人還是本宮的表舅母,咱們都是一家人,往後可要多往宮裡走動走動纔是。”
“娘娘高興,臣婦便就沒事進宮裡來陪娘娘說說話。”趙夫人含笑着道。
宋雲程又與趙夫人問了些遼東的人事風情,說得倒也高興。
這兒正說着,就有宮人過來回稟:“主子,外面好幾位大人候着想見您。”
“幾位大人?他們爲何要見本宮?”宋雲程疑惑,她在宮中雖耳目衆多,可也是從不參與朝政大事,也從不召見大臣,怎麼有大臣要面見於她?
宮人回道:“諸位大人是想與娘娘說爲皇上選妃填充後公宮一事,之前他們給皇上遞的摺子都讓皇上給壓着呢。”
宋雲程的臉上未顯露出慍怒,只平常道:“你去與各位大人說,選妃一事本宮會與皇上說,只是後宮嬪妃面見大臣多有不妥,還是讓各位大人都退下吧。”
“是。”宮人躬身應下,退了出去。
等着宮人退下後,趙
夫人猶豫了會兒,開口與宋雲程道:“其實給皇上選妃一事,雖說皇上那兒沒發下話來,可京城裡的這些大臣夫人們早就張羅起來了,好幾位大人的千金也是極爲的出色,容貌才情非同一般……”趙夫人道了許多誇讚那些備選的大臣千金的話。
宋雲程的神色始終平靜無波,靜靜的喝茶,不發一言。
趙夫人看了會兒宋雲程的神色,才接着道:“皇上選妃填充後宮已經是勢在必行,皇后娘娘雖然已有大皇子,如今腹中還懷着龍胎,儘管皇后娘娘和皇上感情深厚,可這也並非是萬全,往後的日子還常,等着諸多出色的嬪妃填充到後宮裡,皇上難免會……”
如塵已憤怒喝止:“大膽!豈可構陷皇上與皇后娘娘的感情!”
趙夫人這才噤聲不語。
宋雲程眉目含笑,道:“無礙,表舅母不妨說下去,本宮也聽聽。”
趙夫人瞧了宋雲程的神色許久,當真是覺得沒瞧見有一點兒的慍怒,這才斗膽的繼續說:“臣婦並無挑撥皇上和皇后娘娘感情的意思,娘娘將臣婦當自家人,臣婦所言也都是爲娘娘考慮。選妃若是勢在必行,娘娘也應該早做打算,宮裡多些自家人,也放心些。”
“表舅母說得極是。”宋雲程含笑道,隨即打了個呵欠,倦憊道:“這懷了身孕後,總是覺得睏乏,今日就不多與表舅母多說話了,往後表舅母也多往宮裡走動走動。”
“是。”趙夫人恭敬應下,起身來退了出去。
如塵扶着宋雲程往寢殿裡去,又吩咐了宮人往地龍裡多添了些炭火,才與宋雲程道:“那趙夫人來宮裡見主子,想必就是那樣的打算,奴婢聽說她有個女兒,正值妙齡,想來是想送到宮裡來。”
宋雲程笑了笑,道:“送宮裡來也並未說是要送給皇上當妃子,她既然費勁心思來說通我,不妨我就如了她的意思。明兒,你差人去宮外傳個話,讓那些勳貴夫人千金們都進宮裡來。對了,這事就讓餘太妃去籌辦個宴會什麼的。”
“是。”如塵應下。
宋雲程又與春香問道:“平日裡皇上這時辰應該是過來了,今兒怎麼還沒到?你去外頭迎一迎。”
春香回話:“皇上那邊傳了話過來,今日去了秋蕪宮那邊見雲楚王,估摸要等晚膳纔過來陪主子一塊用晚膳。”
宋雲程點了頭,便就歇下了。
等着她睡醒了過來,餘太妃已經來了宣寧宮裡同她說明日宴會之事。
“娘娘說要辦這宴會,時間略有些趕,說起名目來,正好有個名目,宮裡東園那邊的春梅一直都開着,可說是請各位夫人小姐進宮裡來賞梅。”
“好,就這麼辦吧。”宋雲程點了頭,示意如塵去寫懿旨。
餘太妃有幾分疑惑,這個關頭宋雲程請勳貴夫人小姐入宮,難不成還真有給皇上選妃的意思?只是,她不好開口去問,畢竟這些事與她並無多少關係,想着後宮裡要是真多了些嬪妃,她還真是有幾分心疼宋雲程。
歷經多年,兩代君王的後宮爭鬥,那該是有多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