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十分冰冷,彷彿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惡魔,晉芸美打了個寒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曾幾何時,這個向來就不被他看重的紈絝公子,竟然能夠讓他生出一絲忌憚,白弈楠身上散發出的氣息竟然能夠使他感到恐懼!
晉芸美嚥了口唾沫,強作平靜道:“別忘了你我同爲聖殿麾下,乃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晉芸美服軟了,白弈楠如今變得十分陌生,再也不像當初那個沒有心機,且狂妄自大的世家公子,他變得十分徹底,堪稱改頭換面,與此同時,他還擁有地境巔峰的強悍修爲。
白弈楠舔了舔嘴皮,眼前這人畢竟還是自己名義上的丈人,他身爲晚輩,方纔的舉動確實有些過了。
他看了看另外三位家主,隨後便起身分析道:“萬澤界西遷,此事已成定局,我等便只能日後再作打算,如今最緊要的,還是在那成小溪與戰靈身上。”
白弈楠這一說話,其餘人都將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除了那已經睡熟的成老家主。
溫家家主溫啓智皺着眉頭道:“既然賢侄早有打算,不如將你的想法全部道出,我等也好有個方向。”
白弈楠點點頭,繼續道:“萬澤界西遷固然需要重視,可西靈畢竟地處西域,與我中原之間還隔着龍泉大山,即便日後那兩國有何動作,其劍鋒也要先行邁過北冥宗這一關。而北冥宗宗主鄭岐山早先在劍門外以“碧靈珠”擊傷了西靈國主,如此一來西靈必然懷恨在心,加之其後又發生了北冥宗七大長老圍攻西靈公主一事,如此深仇大恨,想來他北地也只剩下一條路可走,那便是投向我中原。”
掃了眼衆人反映,白弈楠嘴角上勾起一抹邪笑,又道:“鄭岐山如今已向我中原示好,我聖殿便稍微給些好處,好將他北冥宗牢牢捆住,日後尊上即便要劍指西靈,到那時候,也可將他北地先當作炮灰驅使。”
白弈楠說話期間,晉芸美、溫啓智和那周繼清可謂是豎起耳朵,一字不漏的聽完,等到白弈楠的話音落下,三家家主不約而同點起了頭。
白弈楠如今確實有資格作爲白家家主,他這一番話,簡直將當今天下的形勢分析得頭頭是道,和晉芸美心中所想亦能夠絲毫不差。
其實對於當今天下形勢,晉芸美心中早就有了全盤計劃,甚至比起白弈楠所說還要詳細,只不過聖殿可不是他晉家的一言堂,除去那有名無實的成家,其餘四大家族共同分管中原不同事務,所以晉芸美還需要問問三家的意見,不但要讓四家進退一致,更要讓四家都能夠參與其中。
晉芸美何等老練,先前些許不快被他很自然的就拋之腦後,他大臉盤子一張,笑呵呵道:“他們的確無關緊要,弈楠你還是說說這成小溪罷。”
白弈楠衝他這便宜丈人點頭,隨即又開口道:“我與這成小溪也有些接觸,此人雖有戰靈大人撐腰,但他卻不是胡作非爲的主,其行事之間頗有章法,雖確實做過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但那也是別人先惹到他的頭上。”
說到這裡,白弈楠話音一頓,隨即瞅了眼自己的老丈人,晉芸美知他何意,老臉頓時變得通紅。
老夫也不想啊!要早知道戰靈大人那時已經破入神境,他晉某人肯定不會再向成小溪出手,要知道那可是神境啊,誰吃飽了撐的主動去找死,也虧得戰靈大人不屑大開殺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晉芸美執掌晉家以來,第一次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這才叫做賠了夫人又折兵!
白弈楠大有深意地看了眼晉芸美,這才繼續說道:“如今也不知尊上是否成功煉化了翼靈,我等還需要繼續蟄伏,只要不去主動招惹,想來成小溪也不會帶着戰靈大人在我中原亂來,畢竟這磐石城還是他成家的根。”
此番會談,其餘四大家族一致通過了對待成小溪的方針,那便是低調行事,任其逍遙快活,雖然聽起來好像不怎麼能夠使人接受,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技不如人,便只能夠低調再低調,否則一旦招惹了成小溪不快,以他的效率,恐怕整個磐石城都不夠他半天拆的。
會談最後,成老家主終於睡醒了,他打了個哈欠,隨後便掃掃衣袖,一轉身大搖大擺走出了聖城大殿。
直到成老家主的身影從眼前消失無蹤,晉芸美這才望着其餘三人沉聲道:“也不知你等是否收到了消息,這成小溪往北地一行,不但拆了靈山,其後居然又收服了一尊異獸!”
白弈楠與其餘兩家家主當然知道,同爲大家族,當然不是隻有他晉家的眼線才能遍佈天下。
“聽說那異獸渾身暗紫,乃是千百年難一遇的幽冥王獸,其修爲深不可測,即便不是神境,也定然達到了天境後期,可就是如此兇獸,卻偏偏對那成小溪言聽計從,儼然一副將其當作了主人的姿態。”
白弈楠與周繼清只是埋頭沉思,沒有對此事說明看法,反而是那溫家家主溫啓智語氣酸楚,大有羨慕之意。
也不怪溫啓智如此想法,在場幾人哪個不是心生羨慕,幽冥王獸可遇不可求,往往只存在於傳說之中,不說其修爲如何,只說那誇張的賣相,便能夠使人垂涎三尺,這要是能夠將其當成坐騎,那還不威風凜凜,四方臣服?
可如此好事,偏偏就全數落在了敵人的身上,這成小溪莫不是走了狗屎運,得了戰靈大人的青睞也就罷了,只是去趟北地尋仇,居然都能被他又遇見天大的機緣。
要是能夠將成小溪擒住,聖殿定然要將他開膛破肚,好好研究個徹底,看看他體內到底有何玄妙,竟能夠吸引這些天地異獸親近。
白弈楠嘆了口氣,也不知是在感嘆成小溪的齊天氣運,還是在爲自己黯然嘆息,他沒了繼續待下去的打算,也如那成老家主一般飄然離去,只留下大殿中其餘三家家主大眼瞪着小眼。
晉芸美亦沒了興致,要說這天下只有兩個他晉芸美看不透的人,第一個不用想,如今都還沒有出關,也不知眼下進行到何種地步;而另一個便是如今正風頭大盛的成小溪,這廝要說起來簡直比起第一個還要來得恐怖,年紀輕輕竟然就能達到這個高度。
是嫉妒?還是苦澀?
晉芸美也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到底隱藏着什麼,他本以爲使盡手段將晉家送入這至高無上的地位,他的野心便能夠得到滿足,他的慾望便可以稍加平息,可是事實根本就不是如此,他開始有些看不透自己,就像看不透成小溪一樣。
五家會談,算得上十分順利,晉芸美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也看清楚了其餘三家的想法,同屬聖殿麾下,他們還是分得清自己的位置。
只是晉芸美心裡還是有些小小的不快,不關成小溪,而是因爲他白弈楠。
如今的白弈楠如同換了一個靈魂,彷彿短短時間就成熟起來,他有些害怕,更有些擔憂,走到今天,他晉芸美可謂是爲了晉家的崛起嘔心瀝血,他容不得有半點能夠威脅到晉家地位的存在。
成家不行,白家也不行!
便是尊上亦不能夠!
……
白弈楠出了聖城便直奔市戶司,他有些疑惑,對前路有些迷茫,可想來想去,這諾大個磐石城,也只有一個人願意聽他傾訴,於是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