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皇上已經不是從前的皇上了,我不得不防,萍兒,你陪我去一趟皇后娘娘那兒吧。”樑絮兒站起身說道。
“娘娘,天色已暗,此時出去……。”萍兒卻有些遲疑了,外頭天色已經暗下去了,娘娘身懷六甲,肚子挺得很大了,出去要有個好歹,可就無法挽回了
。
然而,樑絮兒卻鐵了心要出去,反正皇后的朝寧宮就在她朝霞宮前頭,順着宮道慢慢走過去一刻鐘就到了,她平日裡常走這條路,從來沒有遇到過意外。
萍兒無奈,只得叫上了宮裡的人,陪着她一塊去了。
純皇貴妃於氏這兩三個月來,慢慢對宮中進行了大清洗,裁減了不少宮女,送了一大批適齡的出宮了,只招了少數新人入宮填補空缺,說是要節省六宮的開支。
樑絮兒身邊的心腹除了萍兒和王進,幾乎都被換了,來了幾個新面孔,如今她也不敢重用,平日裡都防備着呢。
王進提着燈籠在前頭帶路,一路上觀察路面,提醒主子小心,到了朝寧宮門口時,他和萍兒兩人都是滿頭大汗的,可見剛剛多麼小心謹慎,精力也高度集中。
“娘娘,明皇貴妃娘娘來了。”朝寧宮正殿之中,皇后正靠在羅漢榻上,藉着燭光翻看手裡的書。
她聽了繪雲的稟報後,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喜色,連忙道:“去……請明皇貴妃進來。”
身在宮中,有些事兒真是說不清楚,她和明皇貴妃樑絮兒從前可是死敵,兩人暗鬥不斷,可如今卻成了好姐妹,幾乎無話不說了。
這一切都是因爲純皇貴妃於氏入宮被皇帝專寵,否則以從前二人的關係,是斷然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姐姐。”樑絮兒進殿後立刻要向皇后行禮。
“快別多禮了,過來坐吧。”皇后笑着拉起了樑絮兒的手,讓她坐到了羅漢榻的一旁。
“天都黑了,妹妹怎麼過來了,若是找本宮有事兒,讓人來說一聲便是了,本宮去你那兒瞧瞧就是了。”皇后看着樑絮兒,柔聲說道。
“也沒什麼事兒,就是閒着無聊,所以來找姐姐說說話。”樑絮兒低聲道。
“是啊,咱們現在都是沒事兒的人啊,宮中的一切不用我們操心,孩子們也都送去了北五所,也算樂得清閒自在了。”皇后自嘲一笑,嘆息着說道
。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不是高興,她是難受。
“姐姐別急,養好身子,以後會有母女團聚的那一日。”樑絮兒柔聲安慰道。
“永年和永輝是皇子,他們挪去北五所……也是老祖宗的規矩,於氏搬出老祖宗的規矩來……你們拒絕不了,可本宮的思妤和賢妃的思琪,都是公主,是女兒家,爲何也要挪去北五所單獨教養,你不知道……那些教養嬤嬤有多兇,本宮的思妤稍稍年長一些,還好點,賢妃的思琪才三歲,整日裡哭着要母妃,聽得賢妃肝腸寸斷,唉……說起來都是咱們無用啊,這麼多人竟然鬥不過那一個女人,讓她欺負的幾乎走投無路了。”皇后說着說着眼淚就下來了。
思妤公主是她的心肝寶貝,自打出生後就沒有離開她半步,如今卻去了北五所,由那些一板一眼的嬤嬤教養,要吃的苦頭可想而知,皇后實在是擔心,實在是心疼啊。
樑絮兒聞言也不好過,公主們是三日前才被挪過去的,她的兒子去的更早。
“爲了讓孩子們好過一些,咱們只能重金賄賂那些嬤嬤和宮女太監們了,還是有效果的,如今咱們權勢盡失,也只有這個法子了。”樑絮兒嘆了口氣道。
“妹妹有孃家支持,也不在乎這點兒,本宮孃家人早就失勢了,根本沒有銀子送進宮來,平日裡逢年過節,還要我貼補點,如今思妤那邊,更是個無底洞,嬤嬤們開口大的很,本宮還不知往後該如何呢?”堂堂一國之母,被欺負到了這個地步,連宮裡的奴才們都不將她放在眼中,也實在是可悲。
皇后每每想到這個,就悲憤欲絕。
“往後……。”樑絮兒眼中閃過一絲恨意,隨即低聲道:“往後還會有機會的,咱們慢慢來,慢慢熬着,遲早會熬出頭的,而且……這幾日太后娘娘的身子比過去好了許多,也沒有時常發病了,孩子們能不能回到自己身邊,就要看太后娘娘是否垂憐了。”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求母后,母后一定會應允的,只有做孃的才知道母子分離的痛苦,本宮倒要看看,那個於氏日後生下孩子後,是否也能做到一視同仁,將她的孩子也送去北五所去,她不是拿老祖宗立下的規矩壓我們嗎?老祖宗可說了,孩子生下來就要離開母親,有嬤嬤和乳母們撫養,我倒要看看,三個月後,她誕下麟兒時,到底會不會送走
。
樑絮兒聞言卻十分失落道:“她送不送我是不知道了,可兩個月後,我就該臨盆了,到時候,只怕還來不及看孩子一眼,就要被抱走了。”樑絮兒摸着隆起的腹部,滿心都是不捨和擔憂。
一個孩子已經被送走了,自己想見一面都要威逼利誘嬤嬤們,以後再來一個,她真的會不堪重負的。
“唉。”皇后聞言也嘆了口氣。
“姐姐,乾脆我們一不做二不休……。”樑絮兒忍不住伸出手在自己頸子處輕輕抹了一下。
皇后聞言猛的瞪大了眼睛,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個字兒來。
樑絮兒有這樣的想法,她何嘗沒有呢?她能夠一直在皇后的位置上坐着,當然有自己的處事方法,而樑絮兒當初能夠在王府的衆多妻妾中脫穎而出,除了她不俗的外表和家世外,心機也是十分重要的。
樑絮兒一向殺伐果斷,從不拖泥帶水,如今之所以不敢動純皇貴妃,任由那個女人囂張,是因爲皇帝。
皇帝曾經警告過後宮所有的嬪妃,說純皇貴妃於氏一旦有個好歹,她們都要陪葬。
也正是因爲如此,樑絮兒纔沒有行動,別的嬪妃有點膽子爭鬥的,也被打壓下去了。
“若沒有法子,咱們也只能鋌而走險了,她於氏爲難我們也算了,可錯就錯在連孩子都對付,稚子無辜啊,若不是爲了公主的將來,本宮也不會苟延殘喘至今,爲了公主,本宮也豁出去了,不過……此事還得從長計議,若能做到既能自保,又能除掉她,那就再好不過了。”皇后咬咬牙後一臉憎恨的說道。
“臣妾如今身子重,許多事兒都不方便行動,所以相等順利生產後再動手,到時候定會和姐姐商量的,不過……如今有一件事,讓臣妾覺得很奇怪,今兒個來找皇姐姐,就是想聽聽姐姐的意見。”
“你說。”皇后頷首,示意她直言便是了。
“姐姐是知道的,皇上對臣妾腹中的孩子一向是不聞不問的,前兩天突然對臣妾好起來,還讓太醫爲臣妾把脈,給臣妾開安胎藥喝,更讓臣妾想不通的是,竟然還不放心臣妾宮裡熬藥,非要太醫親手熬藥,由康祿在一旁監視着,藥好了後由康祿親自端到臣妾宮裡給臣妾喝,而且……臣妾發現康祿每次不親眼看着臣妾喝下去,就不肯走,所以這讓臣妾起疑心了,而且……這事兒過了之後,臣妾去見皇上,皇上又避而不見,和從前一樣了,說實在的,以他對純皇貴妃的寵愛,這麼對她腹中的孩子還說得過去,對臣妾這樣……就讓人不寒而慄了
。”樑絮兒越說越覺得心驚膽戰的,忍不住又道:“這裡頭一定有陰謀。”
“不錯。”皇后聞言也十分凝重的點了點頭道:“照你這麼說,的確是有陰謀的。”
“到底是爲什麼?”樑絮兒想不通。
皇后也百思不得其解,兩人又低語起來。
與此同時,與皇后的朝寧宮只有一宮道之隔的朝乾宮中,皇貴妃於氏正靠在貴妃榻上,由身邊的宮女素和替她按摩着有些發酸的肩膀。
“主子,您身子重了,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練字了。”素和輕揉着於氏的肩膀,低聲勸說道。
“嗯,我知道了,可成日裡聽着後宮那些瑣事兒,不練字靜靜心,還真是不行呢,我倒是不想操這份心,可如今鳳印在我手上,我總得盡點心啊。”於氏笑着說道。
“主子是盡心了,可宮裡面的娘娘們可恨死主子了,主子這麼做得不償失,依奴婢看,反正皇上寵着您,管不管後宮都無所謂,誰也不敢怠慢主子,讓那些想管的人管去吧,您還樂得清閒自在呢,等您腹中的皇子一出生,就是太子了,您好好教導太子就是,犯不着和那些人爭。”素和越說就越大膽了,完全沒有看到自家主子臉色已經變了。
“主子,對不起,奴婢錯了。”當她回過頭時,見主子正盯着她,臉色有些蒼白,頓時嚇得跪在了地上。
“素和,沒事的,我不是怪你,我是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只是……有些事兒你不懂,你也不知道。”於氏嘆息一聲後柔聲道。
“奴婢知道的,奴婢懂的,主子並不是宮中這些人傳言中的惡女人,您是好人,當初奴婢雖然只是您宮中一個掃灑的小宮女,可主子對奴婢也很好,奴婢知道……您早逢大難,受了委屈,知道您今日這麼對宮中的人,是有您的苦衷的。”素和看着自家主子,雙眼含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