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暮春,樑蕪菁第一次出嫁,嫁的是去年恩科皇帝親點的狀元郎,不想人家最後竟然不辭而別毀了婚,樑蕪菁自然也未嫁出去。
後來皇帝親自賜婚,讓蕪菁今年開春和武狀元婁賀成親,不料成親當日,堂堂武狀元硬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給摔斷了腿,讓樓家人接回關東老家養傷去了,還派人送上書信退了婚。
樑蕪菁再次成了天下人眼中的笑柄,也有市井傳言,說她乃是不吉之人,天生便沒有姻緣,嫁給誰,誰便要倒黴,害的現在敢來提親的人少了許多。
“葉家的大少爺真是不錯,小姐您看,長得很俊呢。”大丫鬟碧雲手捧着畫像,對樑蕪菁說道。
樑蕪菁聞言下巴微微擡起,看着這畫像,燦若星辰的眸子裡閃過一道精光。
樑蕪菁今年十七歲了,撇開她高貴的身份和無盡的財富不說。
她的確讓人挑不出什麼大毛病來,可謂才貌雙全。
樑蕪菁生的極美,肌膚宛若凝脂,白皙柔嫩,巴掌大的瓜子臉精緻絕倫,眉毛如同柳葉般,不畫而黛,脣不點而紅,身形婀娜挺秀,一頭烏黑秀髮柔順異常,秋水般的眸子極其靈動,波光流轉間閃動着慧光,美的超凡脫俗,包括她那個傳聞中美的傾國傾城,被皇帝捧在手心的姐姐——樑貴妃樑絮兒,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
自然……身爲閨閣中的女兒,即便她要與人談生意,也不能拋頭露面,每每都戴着輕紗斗笠,除了自家人,甚少有人見過她真容。
然而,今年開春,樑蕪菁去江南查看自家生意時,路過湖邊,風甚大,吹落了她的斗笠,被一士子瞧見,驚爲天人,隨寫下了《詠美人春遊詩》,詩曰:江南二月春,東風轉綠蘋,不知誰家子,看花桃李津,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脣,行人鹹息駕,爭擬洛川神。
其美名也因爲此詩傳遍天下,如今她雖然二嫁不成,名聲不好,但前來提親的人也不算少。
如今她房裡的諸多畫像,便是媒婆們送來的。
看着畫像,樑蕪菁仔細回想,片刻後,淡淡的說道:“長得俊卻不能當點心來充飢,連咱們屋外桃樹上那被蟲子啃過的爛桃子還不如,要來何用?葉家雖然算得上我大周朝大富大貴之家,但旁系衆多,需要養的人也多,這葉家大少爺底下有二十多個兄弟,和他一般嫡出的就有五個,到時候免得不分家,落到他手上還剩多少?”樑蕪菁這兩年執掌整個樑家和樑家打家業,簡直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凡事都要先權衡利弊一番,這儼然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她說到此後頓覺有些不妥,自己要找的是能陪伴她一生的良人,而不是銀子。
頓了片刻,樑蕪菁搖搖頭道:“我往後是要繼承樑家的,倒是不在乎未來的夫君是否有銀子,這葉大少,我派人跟了他幾日了,他前日裡去怡紅樓找小姐了,還置了別院養了兩個外室,聽說他屋裡還養着眉清目秀的少年……我看他是男女……。”樑蕪菁說到此沒有繼續往下說,雖然她打小就和普通的女子不一般,但是有的話,她一個黃花大閨女還是難以啓齒的,不過她是絕對不會嫁給這樣一個男人的。
“小姐您看唐家三少爺,劍眉星目,一身功夫好得不得了呢,小姐跟着他肯定不會吃虧,誰敢欺負小姐一定被他揍得屁滾尿流。”大丫鬟碧玉見碧雲選的人沒有得主子喜歡,立即捧着一副畫像上前笑道。
“我是選夫君,又不是請人看家護院子,武功高強又有何用?只要大把的銀子砸下去,武林第一高手我都能請來給我看家護院。”樑蕪菁搖了搖頭,一擡眼便見碧玉可憐兮兮的看着她,隨即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挑刺,我派人打聽了,這唐三公子從前在五臺山當俗家弟子學藝時,和一個農家女兒相戀,珠胎暗結後只要孩子,不要女人,這樣的男人,你覺得我可以託付終身?”樑蕪菁語中帶着一絲凌厲,更多的是無奈,她也知道身邊這幾個侍女都是爲她好,只不過是病急亂投醫罷了。
“那小姐看看戶部侍郎家的四公子,長得眉清目秀的,人也看着純良……。”丫鬟碧落上前笑道。
“我是要找相公,不是要找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回來養着,碧落啊,換一個吧……。”樑蕪菁雙手扶着額頭,有些無奈道。
“那這季公子呢,小姐瞧瞧。”丫鬟碧瑤上前捧着畫像說道。
“季公子?都三十出頭了還未娶妻,大叔了,還算公子嗎?一大把年紀還未娶妻,不是太挑剔就是深有惡疾。”樑蕪菁更鬱悶了,想她樑家唯一嫡出的小姐,未來要繼承整個樑家的,守着大周王朝三分之一的財富,這多驚人啊,幹嘛委屈自己嫁給一個鬍子大叔,她喜歡的可是英武帥氣的男人。
只可惜啊,她雖然頂着一張天下間難得一見的美人臉,又有着旁人難以想象的財富,但……她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卻尚未婚配。
用俗話說……就是嫁不出去。
要知道,大周朝的女子們十三歲起就會開始說親了,十五歲便要成親。
她從十二歲起便立志要給自己找個良人,十三歲開始相親,到如今足足四年了,整個大周王朝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她不說看了十成,六七成總看了吧,可是卻二嫁失利。
大周王朝律法明文規定,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按照大周律歷,她今年若再不出嫁,父親母親都得有牢獄之災,這是任何達官顯貴之家也不能逃脫的,除非父母亡故有孝在身。
呸呸呸……想到此樑蕪菁忍不住拍了拍自個的小嘴,她還指望着父親母親長命百歲呢,可不能烏鴉嘴,不僅不能說,想也不能想。
所以……當務之急便是嫁人。
再有兩個月,她就年滿十七歲了,容不得她不急。
大夫人張氏到了外廳時,見女兒正在一羣丫頭的伺候下看着畫像,心中更加的着急,上前拉着樑蕪菁道:“我的兒,還看這些勞什子的畫像作甚,出大事了。”
樑蕪菁從未見到自己的母親如此着急過,心中除了詫異,更升起了不詳的預感。
大夫人張氏出自英武侯府,是侯門嫡出的小姐,見識不一般,加之英武侯一脈戰功卓越、門風彪悍,他家的小姐自然能文能武,張氏亦不例外,因此遇到大事向來不動聲色,像今日這般慌張,的確是不曾有的,不得不讓樑蕪菁擔心。
“母親,出了何事?坐下來慢慢說。”樑蕪菁握着大夫人的手,欲扶着她坐在一旁的雕花木椅上。
張氏心急不已,哪裡肯坐,立即將一屋子的丫鬟都給打發出去了,這樣要緊的事兒,她要單獨和女兒說說。
想當初,她嫁給惠周侯樑義博爲妻可真是羨煞旁人,惠周侯梁氏富甲天下,加之從不過問朝廷政事,大有一副超然世外之態,得到了皇帝重視,也得到了朝臣們的敬重,她身爲侯府夫人,擁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說句大不敬的話,她的許多寶貝,旁人見也不曾見過,就連宮裡頭那兩位高高在上的主子也比不上,加之惠周侯樑義博對她十分敬重,夫妻二人恩愛有加,雖然只生了個女兒,但也被捧在手心,不曾對她有絲毫不滿,夫妻二人本打算給女兒找個青年才俊,入贅到樑家,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曾想卻傳來如此噩耗。
“蕪菁,這當真是晴天霹靂啊,母親的心都要碎了,樑絮兒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想當初我們母女對她可是挖心掏肺,不想她現在成了貴妃,便本性畢露,連你也要害。”張氏說到此僅僅握住手中的絲帕,滿臉憤怒道:“她竟然讓人傳信出來,讓你父親明兒一早上請安摺子給皇上,說自請將你嫁給廢帝陳夙爲妻。”
“嫁給廢帝陳夙!”樑蕪菁聽完大夫人的話後渾身一震,似乎不敢相信,隨即握住大夫人的手道:“母親,這真是姐姐的意思?”
“不是她還能有誰,真是侮辱人,你雖然兩次未順利出嫁,卻也不是你的錯兒,旁人胡說八道也就罷了,她怎能這般對你?”大夫人越說越覺得傷心難過。
樑蕪菁心中十分震驚,嫁給廢帝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她的人生沒有未來,意味着整個樑家日後都處在風口浪尖上,稍有不慎,便是家破人亡。
樑蕪菁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姐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她們姐妹二人從小感情極好,姐姐對她也是愛護有加,從來捨不得她受任何的委屈,當初文狀元葉檀悔婚之後,也是姐姐求皇帝給自個賜婚,已挽回自己和整個樑家的顏面,雖最後還是未成,但姐姐也盡力了,爲何現在姐姐要自己嫁給廢帝?
她不信那個從小最疼愛自己的姐姐,會親手將自己,將整個樑家都推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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