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天邊的月亮高高掛在夜空之中,雖未到十五,卻也十分的圓了,又大又亮,照的院子裡給白晝一樣,讓人看着格外討喜。
今兒個本就是西南王府的大好日子,一衆奴僕們到夜裡都睡不着,喜上眉梢,一個個坐在院子裡小聲說着話,因怕吵到主子歇息,他們聲音都很小,但瞧着依舊很熱鬧。
樑蕪菁大約是午時將孩子生下來的,此刻都深夜了,她尚未醒過來,陳夙正抱着孩子坐在牀邊守候着她。
孩子方纔才吃過奶了,此刻已經熟睡了,倒是十分乖巧。
陳夙小心翼翼的抱着,唯恐弄疼壞裡的孩子,那笨手笨腳的樣子,可嚇壞了林嬤嬤,她不止一次上去幫忙。
本來她和奶孃的意思都是讓孩子去歇着了,但是陳夙執意抱着孩子等樑蕪菁醒來,雖然在林嬤嬤眼裡,陳夙是個傻子,但畢竟也是主子,林嬤嬤擔心,但卻不敢反駁陳夙。
“時辰不早了,我和碧玉陪着王爺在此守候,林嬤嬤和奶孃們下去歇着吧。”碧雲揮揮手對屋內的衆人說道。
“好。”林嬤嬤今兒個幫着接生,也累了,再則屋裡人多,也不利於產婦歇息,她便領着奶孃們下去了。
別看林嬤嬤等人年紀大了,可做主的下人卻是碧雲。
就在林嬤嬤等人走後片刻,樑蕪菁醒了過來,她先是一臉迷糊的看了看守在屋內的衆人,臉上才露出瞭如釋負重的笑容。
“主子醒了,主子醒了。”碧玉開心的喊了起來。
陳夙臉上也露出了狂喜之色,一把摟着孩子,一把握着樑蕪菁的手,眼中竟有些溼潤了。
樑蕪菁產後昏睡的實在是有些久了,久到陳夙等人十分擔心,不僅將姜大夫叫來瞧了,又派人去請了名醫來瞧,確定她無礙後,衆人依舊放心不下,直到她此刻醒來,所有人才鬆了一口氣。
“醒了,醒了,太好了,蕪菁,你可有哪兒不適?”陳夙一臉焦急的問道。
“沒有。”樑蕪菁搖頭,聲音有點兒嘶啞。
她已經睡了好幾個時辰了,整個人舒服了很多,只是肚子太餓,沒有什麼力氣。
“餓了嗎?”陳夙見她蔫蔫的沒有力氣,連說話都覺得吃力,便柔聲問道。
“嗯。”樑蕪菁點頭。
“奴婢這就去傳膳。”碧玉笑眯眯的跑了出去,高興的不得了。
“太好了,你醒了就好,蕪菁,辛苦你了,都是我回來的太晚,否則也不會讓你受這麼大的苦。”陳夙緊緊握住樑蕪菁的手,一臉歉意的說道,眼中滿是心疼之色。
“沒事的,女人生孩子本來就兇險,撐過去就好了。”樑蕪菁當然捨不得看他這般自責難過了。
他是男人,有他自己的事兒要辦,更何況……但凡有一點別的法子,陳夙也不會離開她去南邊的,他已經盡力趕回來了,按照大夫說的,自己還有十日左右才臨盆的,今兒個之所以提前生了,還難產了,都是被寧鑲和田氏害得。
而陳夙能在她生產時趕回來,她已經很高興,很欣喜了,若不是那時候聽到他回來的消息,心裡覺得有個依靠了,她不一定能夠撐過來。
生孩子還真是疼啊,樑蕪菁現在想想都不寒而慄,不過當她看到陳夙懷裡的小東西時,覺得自己這十個月的辛苦沒有白費,今兒個在鬼門關走一遭也算值了。
“我瞧瞧孩子。”樑蕪菁剛剛說完,便伸出手來。
陳夙立即將孩子放到了她身側。
“好醜,和小猴子一樣。”樑蕪菁看着孩子臉上皺巴巴的,好多小絨毛,一下子就笑出聲來了。
醜是醜了點,不過聽林嬤嬤從前說,孩子剛出生就是這樣的,再則,這是她生下的孩子,再醜在她心裡都是最好的。
她也見過弟妹和侄兒剛出生時的樣子,似乎自家這個小東西更紅,更皺呢。
“別急,林嬤嬤說了,孩子剛出生越皺,越醜,大了就越好看咱們兩人如此出類拔萃,咱們的兒子自然是最好的。”陳夙大笑着說道。
“嗯,是個兒子啊,我還想要個女兒呢。”樑蕪菁生完孩子就暈過去了,此刻才知道生的是個男孩。
“兒子也好,你若實在喜歡女孩,咱們再生一個好不好?只是生孩子太痛苦,我不希望你再冒險了。”陳夙說到此也是一臉糾結。
世人無不盼望兒女雙全的,但是今兒個看到自家妻子生孩子時的兇險,他真的不想再生了。
不過陳夙知道樑蕪菁是想要女孩兒的,因爲她平日裡做的孩子衣裳,幾乎都是女兒家的。
“兒子也不錯,只是好多衣裳不能穿了。”樑蕪菁說到此在兒子的小臉上親了又親,喜歡的不得了。
兩人逗着孩子,哪知道卻把小傢伙給吵醒了,惹得他大哭起來,樑蕪菁本來要餵奶的,可是不會,最後還是請了奶孃過來教她,纔算把小傢伙給哄住了。
王府裡自然是不缺奶孃的,甚至爲了保證孩子隨時能吃上好奶,早早就備下了四個奶孃。
不過樑蕪菁可沒有打算讓奶孃養孩子,她也會給孩子餵奶,只是有時候沒有奶水才讓奶孃喂,至於孩子,她是要時時刻刻放在自己屋裡,自己養着的。
母親說了孩子要自己餵養才和自己親,再說這可是自己的親骨肉,她哪裡捨得讓旁人養。
給孩子餵了奶,哄睡了,樑蕪菁才用膳,幾乎不必她動手,陳夙就給喂到了嘴裡。
看着自家妻子這般辛苦,陳夙當然恨不得把她照顧好。
大夫也說了,今日他家王妃難產,失血過多,加之才生下孩子,身子虧損的厲害,可得好好補補才成。
夜裡,孩子又醒了兩次,每次都哭鬧着,樑蕪菁這對毫無經驗的年輕爹孃自然有些手忙腳亂的,也很累,卻樂在其中,高興的不得了。
王府的奴才們也在她醒來的那一刻拿到了厚厚的封紅,整個王府比過年還喜氣。
和王府比較,忠勇侯府自然就跟辦喪事差不多了,整個侯府都氣氛格外壓抑和陰森。
寧振遠在得知兒子和兒媳婦出事後,就趕回了侯府,可等待他的卻是混睡不醒的兒子和媳婦。
兒媳婦自是不必說,頭磕破了,一大個血窟窿,血流不止,他瞧見時那纏在頭上的白布還是殷紅一片的。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兒媳婦還小產了,那可是他寧家第一個孫輩的孩子啊,只可惜尚未來到人世就夭折了。
大約是傷得太重了,兒媳婦一直混睡着,發着高熱,情況十分兇險。
可偏偏他是個男人,夫人又不在,他即便擔心也不能照顧一二,只得派人去田家將親家母接來照顧,可自打田家人來後,那院子裡也就哭聲不斷了,聽着就讓人心裡愈發的難受。
再說兒子,寧振遠做夢都沒有想到兒子會被砍斷了右手。
他的兒子的確不是個東西,成日裡除了闖禍旁的什麼都不會,給他惹下了一個個麻煩。
寧振遠也曾反省過,覺得自己對兒子太縱容了一些,本想嚴加管教,但是兒子已經大了,再壓只能適得其反,加之軍營最近太忙,他也沒有過多約束兒子,哪知道今兒個就出了這樣的事兒。
他已經在兒子牀邊守了整整一日一夜了,這天又亮了,兒子還未醒來,他的心一陣陣揪着疼。
若說他曾經算計了陳夙,害得陳夙失了皇位,心裡還有點內疚,如今兒子的手被陳夙砍了下來,他心中對陳夙就再無一絲的愧疚和憐憫了。
陳夙砍了兒子的手,他寧振遠雖不會要了陳夙的性命,卻要讓他一輩子都沒有好日子過。
寧振遠的確很想報復,可也要等兒子醒來再說。
他知道兒子這次是嚇壞了,兒子雖然沒有醒來,但是睡夢中一直說着囈語,一直哭喊着求饒,求他救命。
寧振遠的心都被揪起來了,一直等啊等,快到午時,兒子才醒來了,他昏睡了幾乎一日一夜。
“啊……。”寧鑲才一醒來就嚎叫起來了,在牀上打滾,可碰到了光禿禿的手臂時,疼得愈發的厲害,哀嚎一聲高過一聲,又慢慢小了下來,不是不疼了,而是沒有力氣大叫了,但是疼痛一點兒都沒有減少。
“鑲兒,鑲兒……。”寧振遠看着兒子躺在牀上哀嚎,渾身冷汗直冒,太心疼了,立即吩咐人去把大夫叫進來。
夫立即給寧鑲喝下了止痛的湯藥,可是斷腕之痛遠遠不是這一碗藥能夠壓制住的。
“疼……疼啊,父親,父親您殺了我吧,我不想活了,我殘廢了父親……。”寧鑲嚎啕大哭。
“鑲兒,別說傻話,撐過去,沒有什麼比活着更好啊,兒子。”寧振遠連忙勸道。
“父親,給兒子報仇,給兒子報仇啊,我要陳夙償命,我要他償命。”寧鑲滿臉青筋直冒,滿是恨意的吼道。
“好……父親給你報仇,父親給你報仇,來人啦,立即調集三千寧家軍,把西南王府給我圍起來。”寧振遠厲聲喊了起來,眼中滿是怒火和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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