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
顯德帝又喊了一聲,發現蘇婉還是沒有反應,整個人都呆呆的,就宛如失魂了一般,想起以前自己的猜測,突然覺得心慌地厲害。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好像在碰什麼易碎物品一般,輕輕碰了碰蘇婉的臉頰。
下一刻,蘇婉的身體卻突然晃了一晃,毫無預兆地向後倒去。
顯德帝在也顧不得其他,直接伸手攬住了她,將她抱在懷裡,焦急地喊道:“婉兒……婉兒……”
但蘇婉對此卻沒有絲毫反應,雙眸緊閉,明顯已經失去了意識。
“來人,快來人!”顯德帝一邊按壓蘇婉的人中,一邊喊人。
話音未落,當值的宮女太監就已經跪在牀前。
他們剛纔就已經聽到了動靜,早就在外間候着了,只是陛下沒有喚人,他們也不敢進去。
“快去請太醫,再派人去大覺寺瞧瞧,了通禪師回來了沒有,如果了通禪師沒有回來,就請方丈大師過來一趟。”顯德帝立即吩咐道。
因爲顯德帝一連串的命令,原本寧靜的皇宮,就宛如一個巨大的機器一般,迅速運作了起來,也將無數人從睡夢中驚醒,幾乎所有人都沒了睡意,命人打探消息。
太醫院院使,院判,還有御醫們很快就趕到了。
匆匆行禮之後,就上前爲皇貴妃診治。
“怎麼樣?”王太醫是第一個診治的,剛剛把脈完,顯德帝就急不可耐的問道。
“啓稟陛下,皇貴妃娘娘沒事,只是……只是……”王太醫覺得似乎有些難以說出口。
“只是什麼?快說!”顯德帝臉色微沉,冷聲催促道,什麼明君氣度,什麼禮賢下士,統統被他拋到爪哇國去了。
“娘娘她只是睡着了。”王太醫見到皇帝發怒,身體忍不住一抖,直接說了出來。
“什麼?睡着了?你這是在耍朕玩嗎?”顯德帝似乎被這個診斷給氣笑了,幾乎從牙齒裡擠出了幾個字,看向他的眼神極爲危險,似欲擇人而噬。
“老臣不敢!”王太醫立即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地說道,“陛下,老臣以性命擔保,娘娘的身體真得沒有問題,只是不知道娘娘因何緣故昏迷不醒。”
“下一個!”顯德帝沒有理他,又讓其他人挨個替蘇婉把脈,結果,他們的結論都一樣,一個個都跪在地上,口稱自己無能,看不出皇貴妃娘娘生了什麼病。
其實,太醫們也不是一點都察覺不了,他們大多數見多識廣,什麼都見識過,只是巫蠱、詛咒之術,歷代以來一向爲皇室所忌,一旦發現,絕對血流成河,牽連甚大,不到逼不得已,他們可不敢隨意開口提起這些。
顯德帝聽到他們的診斷,心頓時涼了半截。
對於婉兒的情況,他心裡早就已經有了預感。因爲從婉兒的表現來看,並不像是生了什麼疾病,倒像是沾惹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被人給施了法,所以,他一開始,便讓人去請了通禪師,只是心裡依舊存着一絲僥倖,覺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當這絲僥倖被打破之後,顯德帝心中的驚怒可想而知。
他真沒想到,有人竟然會這麼大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對婉兒施展邪術,最後竟然還成功了,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當初,蘇婉被白蓮教的人擄走時,他都沒有像現在這般驚怒交加,這種憤怒,已經徹徹底底地超出了他的底線,心裡的憤怒之火,恐怕只能用無數的鮮血才能澆滅了。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絕對不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誰也承受不起這其中的代價。
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深如海,喜怒無常,就算最善於揣摩聖意之人,也不敢說自己完全瞭解皇上。顯德帝更是其中翹楚,他心機深沉,也只有在蘇婉面前,纔會露出比較真實的一面。
他平時發怒,要麼是假裝的,故意表現給別人看,要麼就是故意放大自己的怒火,這說明他還沒有動殺心。
若是他真得發怒了,反而不會表現出來,甚至會顯得十分平靜,跟平時沒有什麼區別。而此時,恰恰是他最危險、最具有攻擊性的時候。
此時,顯德帝就已經收斂了臉上的怒意,神色如常,脣邊甚至還帶着一絲淡淡的微笑,在旁邊伺候的楊永見狀,不由狠狠地打了一個冷戰,縮了縮脖子。
顯德帝讓衆位太醫都起來,只留兩名太醫駐守宮中,隨時等候召喚,其他人都讓他們退下了。
等太醫們都下去之後,顯德帝坐在牀邊,看着蘇婉宛若沉睡中的容顏,眼神瞬間就柔和了下來。
他伸手握住蘇婉的一隻手,微微俯下身,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輕輕地摩挲着,柔聲說道:“婉兒,你再多等一會兒,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朕一定會讓你醒過來的。”
話一說完,他眼神驟然就冷了下來,喊道:“楊永——”
“奴婢在!”楊永立即應道,整個人比平時更加恭敬了,甚至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立即派人徹查後宮,就是把後宮給朕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幕後黑手給朕查出來,天亮之時,朕要知道結果。”顯德帝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蘇婉的臉,淡淡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楊永心神一緊,立即應道,若是他完不成任務,怕是身上這身皮就要保不住了,這讓他不得不上心。
頓了頓,楊永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太后和皇后那裡……”
其實皇后倒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太后。
“照查不誤!”顯德帝連一絲猶豫也沒有,立即說道,“記得不要驚動九皇子和十公主。”
“是,奴婢省得。”楊永又恭敬地應了一聲,這才退了出去。
這次徹查後宮,出動了宮裡很多的太監和禁軍,整個後宮可謂人仰馬翻,驚叫怒斥聲此起彼伏,有的妃子甚至還想以勢壓人,吵着要見皇上,可惜都被楊永強力鎮壓了。
這些女人早就失勢了,楊永又怎麼會給她們面子,何況,若是完不成任務,倒黴的可是他。
而那些鬧騰的狠的,比如紀婕妤還有郭美人,一個依舊擺出一副寵妃的款兒,拿腔拿調的斥責衆人,一個以太后娘娘的名頭壓人,怎麼都不肯讓他們搜索自己的住處。
楊永不耐煩了,直接命小太監將她們給押了起來,堵上了嘴巴,等搜完了之後,才放開了她們,揚長而去。就連被禁足的寧皇后和胡妃,也沒有逃過搜查。
後宮裡的嬪妃,基本沒有有一個手裡乾淨的,是經不起徹查的,所以,纔有這麼多人激烈的反抗。果然,讓楊永搜出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東西。
只是可惜的是,這些東西,都不是陛下想要的。
“還有哪個地方沒有搜查?”楊永問道。
“督主,還有麗嬪娘娘所在的儲秀宮,還有淑妃娘娘的鹹福宮沒有搜查。”一名小太監說道。
“繼續搜,先去儲秀宮。”楊永吩咐道,他忽然想起,前段時間,麗嬪總是來找皇貴妃娘娘說話,也只有她更加容易在娘娘身上動手腳,所以,她他毫不猶豫地帶人去了儲秀宮。
儲秀宮。
“嬤嬤,你不是說不會驚動皇上嗎?現在又是怎麼回事?他們很快就搜過來了,我們怎麼辦纔好,你快點想想辦法呀!”
知道外面的動靜之後,麗嬪嚇得幾乎癱倒在地,整個人彷彿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她早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向夏嬤嬤求救。
一向神采奕奕,顯得十分精神的夏嬤嬤,此時卻是精神萎靡,臉色慘白如紙,整個人宛如剛剛得了一場大病一般,精氣神都蔫了,看起來好像一下子老了將近十歲。
此時,她聽到麗嬪的夾着着抱怨和指責的求救,神色淡淡地說道:“不要急,也不要慌,咱們這裡乾淨的很,絕對沒有留下半點蛛絲馬跡,他們查不出什麼來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去吧!”
聽到夏嬤嬤的話,麗嬪總算是安心了一些,眼中又升起一絲希望,說道:“那皇貴妃……”
“你就別想控制皇貴妃了,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我根本沒有感應到她的魂魄,甚至,還因此遭到了反噬……咳咳……”話未說完,就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麗嬪臉上的那絲希望,頓時就變成了絕望和驚恐,喃喃說道:“怎麼會這樣?到底是哪裡出錯了?是不是你念錯了咒語?”
夏嬤嬤差點又被氣得吐血,好不容易纔將逼到喉嚨的血嚥了下去,咬牙說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要不然,陛下不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顯然,是皇貴妃出了什麼事。”
麗嬪原本都已經絕望了,聽到這話,眼睛頓時又亮了起來,說道:“難道皇貴妃已經死了?”
雖然不能控制皇貴妃讓她有些遺憾,但是如果皇貴妃死了,她也樂見其成。
若是沒有皇貴妃,陛下一定會再次臨幸後宮的。
夏嬤嬤正要說話,忽然臉色一變,說道:“娘娘,他們來了,你先應付他們,我先進去收拾一下,否則,他們見到我的模樣,一定會懷疑的。”
麗嬪一聽夏嬤嬤要離開,讓她自己一個人應付些人,頓時就慌了,說道:“不行,夏嬤嬤你不能走,沒有你,我怎麼能應付得了他們?”
“娘娘放心,我馬上就出來。”說完,就轉身去了裡間。
麗嬪正要說話,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也只能任由夏嬤嬤離開了。
下一刻,她的寢殿裡,就闖進來了許多人,最後走進來的,正是東廠提督楊永。
楊永一進來,就發現麗嬪神色驚慌,還時不時地看向裡間,心中頓生疑竇,也不詢問麗嬪,只伸出蘭花指往裡一指,冷聲道:“搜!”
“大膽!你們這是做什麼?”麗嬪色厲內荏地說道,“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本宮?”
楊永輕蔑地看了她一眼,還沒有說話,就見一個小太監跑了出來,說道:“啓稟督主,小人從裡間發現了這個。”
楊永定睛一眼,一個小木匣子裡裝着一個雕刻壞了的桐木人偶,上面還寫着皇貴妃娘娘的名字,只生辰八字還沒有寫,另外還有一塊帶着血跡的巾帕,楊永見狀,頓時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麗嬪也被嚇壞了,只知道搖頭說道:“不,這不可能,夏嬤嬤明明將這些東西都清理了,爲什麼……還會有這種東西……”
楊永正要再問,就見到兩名健壯的太監,擡着一個人走了出來,她七竅流血,倒像是中毒而死,不是夏嬤嬤是誰?
麗嬪見到夏嬤嬤,頓時尖叫一聲,臉上滿是驚恐之色,幾乎暈厥過去。
“先將她抓起來,卸了她的下巴,別讓她死了。”楊永也不管事實如何,他只知道皇貴妃出事,跟麗嬪脫不了干係就可以了。
很快,麗嬪就被五花大綁了,此時,她彷彿還沒有回過神來,眼睛直直地盯着夏嬤嬤,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直到下太監上前卸掉了她的下巴,她才哀嚎一聲,清醒了過來,頓時涕淚橫流,想要求饒,卻只能嗚嗚啦啦的,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了。
“督主,她應該是服毒自殺而死。”一名小太監遞給了楊永一個瓷瓶,楊永打開塞子一看輕輕嗅了一下,說道:“是鶴頂紅。將她的屍體一併帶走在!”
衆人押着麗嬪離開的時候,小太監問道:“督主,儲秀宮的楊才人那裡還沒有去搜查,您看還要不要……”
楊永現在正急着去向皇上邀功,根本不想耽擱時間,反正凶手經抓到了,搜不搜查都無所謂了,說道:“不必了,我們馬上去向皇上覆命,陛下怕是要等急了。”
楊才人站在西配殿窗前,看着楊永帶人離開,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想到夏嬤嬤,不由皺了下眉頭,隨後便嘆息一聲,去裡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