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訂親

四月初的一天,寶珠一早起來,見紅花又不在船艙裡,自己微微一笑,掀被下了地。“吧嗒,”紅花從門簾子外鑽進來,小臉兒上全是滿足:“姑娘早,姑娘知道嗎?兩邊岸上的杏花比昨天的還要大,這杏花的品種我認得,”

“給我打熱水,”寶珠佯裝嗔怪:“天天杏花有那麼稀奇?”紅花不再多說,又跑出去。寶珠獨自輕笑,初上船的那幾天,她也愛看岸上風景。但半個多月過去,除了水聲就是遙遠天際,寶珠就很少上甲板。

唯有紅花和丫頭們還當成個寶。

衛氏端早飯進來,寶珠梳洗過坐下用飯,紅花收拾牀鋪,扯起藕荷色輕綃素面的綾被,又見到枕頭邊有一本書。

“姑娘昨夜又用功了?”紅花不認字,也就很討好。

寶珠有了笑容,自認爲也很得體:“我用的什麼功,我呀,不過是打發鐘點兒。”紅花恭恭敬敬地把書放回桌上,見有一個字彷彿認得,就念:“王廣……”

“那是王廣麼?那下面還有一個字你怎麼講?”寶珠手中粥碗叮噹響了一聲,是勺子落進去。笑得渾身顫抖:“那叫王摩詰詩集。”

紅花認認真真地盯幾眼:“原來是王摩詰,我還以爲是王廣林……”又去收拾牀。寶珠忍笑吃完飯,紅花請她上甲板看飛鳥,寶珠說不去,讓紅花自去玩耍,免得到了京裡再想看這個不容易。

紅花出去,衛氏去漿洗衣服,船上不如家裡人手方便,各房姑娘的衣裳,都是貼身侍候的人去洗。

寶珠習慣的桌前坐下,映入眼簾的還是那本王維詩集。隨手翻開,見有個折角,那頁的詩,是紅豆生南國。

這書也是玉珠的。

寶珠最近借的書,內中多有相思之意。

好在玉珠不察覺,她自己看書也是不分妍媸,更不管寶珠。

這首寄相思的詩,寶珠已看了兩、三天。由座處可望到船艙外,見天江一色,青碧無間,這讓人心情爽朗的江面上,寶珠自然恢復很多。

袁訓那夜給她的安全感將一直存在下去,但寶珠已決定順應境況,不再做自己個兒的亂想。

她也後悔的,後悔自己不應該小瞧京裡的人。她當時心態並不是小瞧京裡的人不好,而是小瞧了京裡的人素質。

當把小侯爺等全不放在眼裡,這個,也叫小瞧。

好吧,就吃了苦頭。好在,就要過去。

“四姑娘,”梅英掀簾進來,道:“老太太讓來說一聲兒,咱們就要到了。”寶珠一驚:“這麼快?”她雖不如紅花愛上甲板,而且船上也有各種不方便,但一路行來,寶珠愛上這趟行程,更坐兩個月,她也願意。

這是建立在她們坐的全是大船,船在幾層,每人一個大船艙,每天水菜由小舢板就地採購,晚上下錨,又就地釣魚,無時不是快樂的。

梅英笑:“姑娘坐上了癮?這也難怪,就是我,也有些怕就到呢。”

她不說自己愛這樣坐船,反而說怕,勾起寶珠好奇心。寶珠就問:“梅英姐姐,你怕的是什麼?”

其實已猜中幾分。

“老太太買了我,不怕姑娘生氣,待我的心不差於姑娘們調理這麼大,這麼些年我和老太太相伴,老太太想什麼我就知道什麼。如今去了京裡,天子腳下的地方,不愁沒有好丫頭,我得退後了。”梅英惆悵。

寶珠卻笑了:“我猜到了,是舅祖父打發來接祖母的人太中用,梅英姐姐你插不下手,竟然有怨氣不成?”

又笑:“你放心,舅祖父的人如何能一直陪着,姐姐你不陪着,祖母怎麼習慣?”

她的話說中梅英心病,梅英就紅臉道:“好個四姑娘,人家把煩心事告訴你,你就這麼說我,幸好你是厚道人,要是換成不厚道的姑娘,我死無葬身地。”

寶珠拍手笑:“玩笑話,我自是不亂說,又哪來死呀活的說法,讓我告訴你吧,咱們去到京裡,姐姐你忙的時候多呢。”

“姑娘快告訴我,我還能作些什麼?”梅英忙請教:“這幾天近了,老太太反而不太喜歡,我又不會勸解,其實在心裡憂愁。要是知道做什麼我先做了,討老太太喜歡吧。”

寶珠未語暗忖,祖母最近心事重重,不但家人全看出來,就是丫頭也一樣的憋悶不住。寶珠還真的猜不出安老太太的心事,只當她離開那城,曾一住大半輩子,有了離情。

就先告訴梅英:“祖母多少年沒回來,在船上是舅祖父打發來的人侍候,那是我們在船上,要什麼怎麼要,我們全是麻煩人的。又是舅祖父派來的,祖母自然和她們每日閒談。等上了岸,舅祖父的人自然回去,姐姐你呀,不忙又做什麼?”

“好姑娘,到底是你認得字,說得清楚。”梅英歡天喜地。又小聲告訴寶珠:“我見老太太不喜歡,還以爲是打發來的人說我不好,要打發我走,老太太不樂意,就此悶着。”

寶珠笑得不行:“你真是個人材兒,祖母拿姐姐當我們來養,我也這麼看,白養大了你,怎麼着也得打發個好女婿收些聘禮吧,”

梅英又羞紅臉:“才說姑娘好,您又這麼着說我。不是我大膽犯上,我燒香時,也保佑姑娘在京裡尋個如意孫姑爺,就是我的香沒白燒。”

這下輪到寶珠紅臉:“不和你說了,你亂講。”

“那我就告退了,”梅英說了一句官場上用的話,她和寶珠都笑:“我還得告訴大姑娘和三姑娘去呢。”

寶珠的船艙,還是和在家一樣,離安老太太船艙最近,梅英就先來到這裡,又無事在船上和寶珠說話多,又知道老太太選定的養老人是四姑娘,以後諸事要靠四姑娘,四姑娘又不尖酸爲人寬厚,心裡話肯告訴她。

見梅英離去,寶珠顰眉,祖母的心事是什麼呢?按理說回京來,南安侯府照顧更爲方便,她應該喜歡纔對。

想不能就丟下,又取出衣內戴的那小小玉蟬。

後來給衛氏看過,又側面打聽姐姐們都沒有。這也罷了,祖母給東西爲壓驚也正常,但晚間寶珠睡不着,思念袁訓時,總覺得這東西上散發出的味道,和袁訓身上一模一樣。

她笑話自己相思太癡,自勸自己要改。又有時電光火石般一閃,想這東西聞着和袁表兄氣息相仿,難道是男人戴過的?

祖母不會處置事情錯到這種地步,寶珠只能想這是祖父以前用過的東西,再不然,是自己父親的舊物。

寶珠和衛氏一眼看出來,這東西雕刻精細,但玉質並不出衆,實在不像祖母從侯府裡帶出來的東西,說是安府以前的東西,倒有可能。

又半個時辰後,所有人齊聚老太太船艙。

邵氏一進門,滿面陪笑,先偷看婆婆神色,見她笑容比昨天多,邵氏鬆口氣。對於一個和婆婆關係不好的人來說,要不是爲了女兒掌珠,邵氏寧死也不肯離開那城。

這次前往京裡,投靠的可不是邵氏親戚,而是婆婆的孃家。

張氏卻比她眼尖,一眼看出老太太雖有笑容,但眸中還有冷冰,像僵着什麼在眸中,張氏心中格登,心想這一次帶的還有許多銀兩,若不如意,即刻打道回程。

張氏有孃家人,臨行前送到碼頭。張氏和他們約好,要收到張氏求救的信,就前往京裡去接回。

現在就只有一點擔心,萬一婆母仗勢不放,一定要給孫女兒京裡定親事,全她臉上的那層光,張氏就沒有辦法。

老太太現在一點兒不對的表情,都讓全家人擔足心。

最不擔心的,就只有寶珠姑娘。

寶珠心思早飛岸上,想袁表兄會不會來接?若是他來接船,必定事事安排妥當,不會讓家裡人受半點兒委屈。

船就在各人的心思中,震動一下,靠上岸。

“老太太,侯爺親自上船來了,”安府的人還沒有起身,路上服侍老太太的南安侯府老人,滿頭白髮,看上去十足是老人的齊氏,在窗口笑回。

齊氏據說是老太太閨中時侍候過,南安侯就打發她帶人前來。齊氏知曉老太太的喜好,又和老太太沒事就一處嘀咕,嘀咕完老太太就更愛走神,才惹得梅英多心。

這句話,讓船艙中人驚動不已。

邵氏張氏惶急起身,惴惴不安地喚道:“母親,”多少年沒這麼親熱稱呼過,此時怕見侯爺的奶奶們,又把舊稱呼想起來。

掌珠爲首,帶着妹妹們避到側邊站住。奶媽丫頭們跟在後面。這個時候,腳步已過來。聽步聲,急促表現出主人的焦急。

然後有人道:“妹妹在哪裡?妹妹在哪裡?”

“侯爺您慢着些兒,老太太在那邊的船艙裡,”有人跟來,這麼回話,嗓音洪亮直到艙中。

安老太太如夢中醒來,顫巍巍站起來,滿是皺紋的面上滑下淚水,也同樣迫切的望向艙口。

一個人大步匆匆而來,踏得船板作響。

“二妹!”那個人站住,光線在他背後,但他面容還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看上去比安老太太來得年青,皺紋較少,兄妹面容相似有七分,從他眸中關切來看,南安侯和安老太太以前感情就相當不錯。

“兄長!”安老太太大哭着撲上去要拜,南安侯也落淚不止,把妹妹扶住。他帶淚,但認真的端詳她的臉面兒:“瘦了好些,”

大家面面相覷。人人知道老太太最後一次歸寧,兄妹最後一次見面至少十數年前,這十數年前和今天的相比,瘦了好些……

讓人怎麼說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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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裡,老太太哭聲如少女般,嚶嚶輕泣,淚落不幹。南安侯沒有哭聲,卻一直淚落如雨。這哭聲,如杜鵑泣血,又如秋雨悽迷。惹得女眷們都紛紛落淚。

邵氏是心酸的淚,邵家大爺要有這樣的肯支持,邵氏也不用很多年心中難過。然後,她和張氏一樣,又有解氣,原來這位婆婆也有心中的痠痛。

再然後,她和張氏心頭均痛,沒有丈夫,大家一般,誰也別笑話誰。

張氏則也有心酸,爲了孩子跟到京裡來蹭婆婆娘家的光,容易嗎?

身邊有哭聲起來時,安老太太才拭淚水,對着南安侯重新行禮,展顏有淚而笑:“應該喜歡,我不該哭。兄長,來見見我的姑娘們,可是個個都不錯。”

南安侯出笑,笑時面上一樣有淚。他後面轉出鍾留沛,送上帕子。南安侯隨便擦了擦,又讓鍾留沛先見禮,然後邵氏張氏帶着姑娘們拜倒:“見過舅老太爺。”

到此,也有些心服。

舅老太爺頗有威風,老太太和他兄妹情深,得他照顧,讓人豔羨。

……。

一帶院牆外面,有匹快馬駛來,上面坐的人高聲叫:“四爺,侯爺陪着老姑奶奶已過了城門。”鍾引沛答應着,讓幾個家人:“把鞭炮準備好,”姑祖母返京,這是祖父相當重視的一件事。事先讓鍾氏兄弟陪着袁訓去相看,順便把在京裡怎麼住,又徵求一下安老太太的意見。

不要說住處是南安侯自己多次來看過,就是侍候的家人,也有一部分從侯府撥出。

當車轎可以看到,鞭炮聲就響起。安老太太在轎子裡樂,又回憶舊事:“還是京裡的鞭炮聲響啊。”

寶珠姐妹是都不滿意的。

她們三個人坐一輛車,丫頭奶媽在後面。從下碼頭的路上,掌珠就頻頻揭簾子往外看。她知道這樣不好,可還是要看。而掌珠不看的時候,玉珠就湊到簾子縫處,一樣往外看。只有寶珠看似沒動,卻和姐姐們心情一樣。

她們看的人,還是沒來。

下船後,碼頭上除了侯府的家人,就沒有見到阮樑明、董仲現、袁訓的身影。

“莫不是不知道我們今天到嗎?”掌珠這樣爲阮樑明開脫。

玉珠眉眼兒含三分冷冽:“想是有事絆住了吧?”

寶珠則無話可說,以她來看,袁訓不來也不應該。

但寶珠隨即慶幸,心情己調整,就是見到多出來袁表嫂,也能坦然以對。

有祖母的家世,和親眼見到舅祖父和祖母的兄妹情,寶珠三姐妹都有理由相信她們的親事不會太差。

三姐妹又都生得好,除了個性強、書呆子外,沒有別的明顯毛病,不愁出嫁。

見一道新刷過的四合院出現車外,而車轎也停下來,玉珠嘆氣:“不來就不來吧。”掌珠鬱悶,想找句話來說說,就拿四妹來開玩笑:“想是寶珠要金錢把表兄們嚇住,他們怕來又要給錢。”寶珠忍無可忍的一笑,同時嬌聲嚷道:“我可再不給他們拜年,要一回我很是足夠。”

其實原話是,再也不對袁表兄拜年,讓別人管他討要金錢去吧。

這個時候,新的疑惑又浮現出來。

院門外,是鍾四表兄;碼頭上隨南安侯的,是鍾三表兄。以南安侯這樣的重視,大表兄二表兄怎麼不來?

還有南安侯夫人,難道也不來露個面,在丈夫面前討個人情?

姐妹們沒有互相商議,但都這樣想過。見有人到車前來,卻是四表兄:“妹妹們好,本該請妹妹車直接到二門下,可姑祖母說新家新院子,請妹妹們下車,從大門上走一遭,認認門吧。”

姐妹們就笑着下車,和四表兄見禮,而這個時候,旁邊又有哭聲出來。

一個滿頭白髮的婆子跪到安老太太面前,大哭道:“我的姑娘,我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如今還能見到,這是我哪世修來的福氣。”

安老太太摟住她肩,亦是大哭。

“這是什麼人?”掌珠是最大膽不怕說話的,就問四表兄。鍾引沛小聲道:“這是姑祖母在家時,最愛的點心婆子。”

掌珠不再說話,內心羨慕不己。想母親只有自己一個,只怕也做不到幾十年的使用人也給自己調派來。

南安侯在旁相勸,大門內聽到哭聲,又出來幾個蹣跚的老家人。她們都和安老太太差不多的年紀,都有白髮,手上有勞作的痕跡,一起大哭喊着姑娘。

玉珠又嘆氣:“舅祖父真體貼。”

“這些,是曾祖母房裡的舊人,都侍候過姑祖母。”鍾四說的曾祖母,是南安侯和安老太太的母親。

寶珠也就隨着感動,落下幾點淚水。

還沒進門,這一手把邵氏張氏全震住。她們暗自灰心,想老太太算是有福氣的,到老了回家來,還有胞兄這樣的對她。以前和老太太不和時,還背後說她再不對人好,誰養你的老。現在看來有南安侯在,老太太一世不用憂心。

船上沒有仔細地看,此時大門上日頭正好,邵氏張氏從側面打量舅老太爺。見他身形不算高大,卻威勢壓人。

想是當久了高官,自然生出來的。

正是這自然生出來的威勢,比那隨便拉來的鐵塔壯漢都要懾人。邵氏:“唉,”自家也有兄長,和南安侯一比,不說比富貴比官職吧,就是這一份兒待老太太的心意,也是半點兒沒有。

張氏和孃家人還好,但想到兄弟們雖好,弟妹們從自己守寡後,就言語不善起來。兄弟們不能阻止,而自己也不能以此而讓兄弟夫妻不和,走動雖有,卻是沒有這樣的親厚,也感傷起來。

“好了,姑娘回來了,丘媽媽你不要再帶頭哭,看你把姑娘招得。”南安侯這樣的笑,還以舊時稱呼來叫安老太太。

被他稱爲丘媽媽的人,是最老的一個,癟着嘴,牙掉了近一半,強行忍淚道:“是我的不是,我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

一個兩個全這樣說,南安侯笑着打斷:“今天是喜日子,多說吉慶話吧。姑娘回來,再也不走,你們有多少思念說不完?”

安老太太也笑,大家擦眼淚,請老太太進正門。

老太太沒走前,先看向侍候的人。還是從京裡早出來的齊氏走上前,把手中捧的安老太爺牌位送上去。

老太太自己捧了,一堆老家人又來見禮,姑爺姑爺的叫個不停,再哭了半天,這纔有人勸住,簇擁着老太太走進正門。

京中的四合院,安府奶奶姑娘們都頭一回見。見過了影壁,就更加的好看。腳底下是青石板,縫中生出青苔,這是舊院子新粉刷。

“有位御史調外官,我來看過,買了下來。”南安侯陪着妹妹,把他認爲好的地方指出來看:“家人收拾時,問我要不要把舊花籬拆了,我說你最喜歡這些自然韻味,留着吧。”

花籬在日頭下面斑駁有影,杏花如雲,支在頭頂上,微風吹動,似碎錦斷帛般往下落。有池子,碧水洗淘得乾淨,游魚不怕人,成堆的聚在人影中。

但院子不大,京中寸土寸金,都可以想到。一共兩進,外面住下孔青和家人,設下大廚房。老太太住正房,帶着寶珠。邵氏住東廂,帶着掌珠,西廂,住下張氏母女。南安侯是滿意了:“這樣住,多熱鬧。”

邵氏張氏暗暗叫苦,以前在小城,婆母不待見,還可以避到自己院子裡。現在好了,不是沒地方,那些小榭啊,水閣啊,都可以住人,卻偏偏住在一處,以後有個見面不痛快的,這就避不開。

可是又不敢講。

大家重新見禮,南安侯着重在寶珠面上掃了兩眼,見稚氣不脫,卻安寧端穩,當下點頭暗想,這是訓哥自己挑的,以後他家長輩進京,也好交待。

袁訓今天不來,南安侯自然是知道的,老太太也心中有數。

帶來的原有丫頭婆子,這裡除了侍候老太太的舊人以外,又有若干新人。南安侯對孔青嘉獎過辛苦,讓孔青還讓管家。廚房上人,安排的是舊人作主;又有針線上人,也是舊人作主……

這些瑣事由南安侯親自安排,足見他對胞妹的愛護。

梅英嚇得正不敢說話,見老太太喚她單獨見南安侯,道:“這是個好丫頭,我要給她找個好人,長長久久在我身邊。”

南安侯頷首。

“老太太!”梅英頓時就哭了,抱住安老太太膝,心中擔憂也全然飛去,老太太並沒有忘記自己。

正在熱鬧,鍾四小跑着進來,手上拿着一個拜貼,笑道:“忠勇王府來了人,”邵氏張氏都一驚,見南安侯和老太太一起問:“來的誰?”

“是行三的小王爺常林。”

南安侯就起來去迎接,安老太太也不敢怠慢,行裝還沒有換下,就這樣風塵僕僕的往外面迎。她後面,跟着是幾個舊人,梅英等人一概怯場,不敢跟去。

邵氏在後面害怕:“弟妹,我們可往哪裡躲避?”她見到餘大人,還覺得這官就不小,又見到南安侯,更像當官的見皇帝,一顆心早就怦怦亂跳,哪裡還經得起見王爺小王爺的。

張氏一樣慌亂,推女兒:“玉珠,我們回房去,我們住哪裡來着?”嚇得把住處也忘記。

掌珠卻道:“這是來看祖母的不是嗎?他要進來,我卻要見見。”

話還未了,讓邵氏打斷:“小王爺還會進咱們這家來?不過門上經過,見到這裡亂,問一聲,人家肯定是認得舅老太爺的人,問過不就走了。”

邵氏想,千萬別進來,聽上去就怕人。

掌珠就目視妹妹們,見她們挑高了眉往外看,都有好奇心。

沒多久,玉珠笑道:“看祖母回來了。”房外,安老太太身邊走着南安侯,又走着一箇中等個頭兒,卻風姿不凡的青年。

這青年約有二十來歲,氣度與阮樑明等人又不一樣。但在寶珠看來,倒和袁訓相同。

他們正邊走邊笑,安老太太喜悅地道:“你祖母太多情,我纔來,行客拜坐客,應該我明天去見她,她就打發你來了。”

“您進京的日子,我們是從侯爺這裡打聽,祖母囑我記着,讓我送使用的東西來,說我忘了,就要打我。看我來得正是時候,回來討不到打。”青年語調輕鬆,很是恢諧。

他輕鬆的往裡進,房裡亂進一團,邵氏張氏強行扯着女兒們亂鑽:“屏風後面,內室,內室在哪裡?”又罵丫頭:“不知道侍候,快把姑娘們請進去。”

梅英等丫頭,也跟着一古腦兒全進了去。

雖進去,卻都在偷聽。

聽外面安座,南安侯請小王爺上坐,常林一定不肯,坐到客位上,讓人送東西進來,他自己念禮單,指出哪些是祖母特意交待的,又指出哪些是給安府人的禮物。

“既這麼多情,就見見妹妹們吧,也該見見,以後在京裡總要麻煩到你們,一味迴避也無意思。”安老太太喜氣洋洋,讓人請出姑娘們來見客。

這雖不是表兄,卻是老太太以前閨友的孫子,也算兄長。

一句吩咐下來,內室中又亂成一團。頭一個掌珠是不怕見人的,心想阮家表兄已是人物,小王爺又能有多好?擡腿要走,讓母親一把扯住。強按掌珠坐下:“你的頭髮毛了,我再抿抿。這首飾,也歪了。”

張氏和衛氏讓她提醒,也跟着打扮玉珠和寶珠。

寶珠忍笑悄聲:“幸好是小王爺,要是見到王爺、殿下的,是不是要趕着鴨子上架,纔可以得見?”

掌珠和玉珠就都嘻嘻笑起來。

姑娘們出來從來是晚的,外面的人也不着急。常林坐着和老太太說閒話,約一刻鐘後,才聽到紫檀木刻泥金山水的大屏風後有動靜。

動靜一出來,他先站起來。

“哎喲,使不得,全是妹妹們,你坐吧。”安老太太初回京,不但在家人面前展示自己有個好兄長,還得到舊閨友很大的助力,把她喜歡得皺紋縫填平近一半兒。

常林還是站起來,且道:“總是頭一回見,怎麼好叫妹妹們說我無禮?”南安侯沒有插話,但撫須在笑。

以小王爺之尊,他卻沒有起身。安老太太沒起身,是清楚常林的身份,是她的晚輩,此時不論國法。

而南安侯沒站,是他和忠勇王熟悉,兩家原就世交不拘禮節,還有常林排行在三,並不是王世子。

屏風後聽到小王爺已候着,姑娘們早魚貫而出,怎麼能讓小王爺等?

常林來看她們,見頭一個出來的,大紅羅衣粉紅羅裙,眸子明亮中迸出神采,氣質上一看就是大膽的人。

眉梢高挑,主顯潑辣。

第二個出來的,水色羅衣水色羅裙,眼角處有出塵之態,好似謫仙降下凡塵,又對凡塵有不滿。

這是個清高的相貌。

第三個身量兒還不高,稚氣猶在面龐。杏仁兒眼烏溜溜的,微有轉動,又見到常林看過來,忙收回往外看的眸光,但又偷偷掃一眼院中濃蔭。

三個姑娘三個相貌,沒有半點兒相似的地方。這讓常林想到自己兄弟們,也有幾個容貌似別人家的,其實是隔母隔了房頭。

頭一眼,常林斷定,這些都未必是安家祖母的血脈,是別人肚子裡鑽出來的。

他才奇怪怎麼三個姑娘都往外看,當然就數最小的那個看得最多,又見姑娘們眼光放在他身上,一瞥就走。

掌珠終於灰心,阮表兄沒來。但隨即神采飛揚,小王爺兄長雖已青年,但這樣的人物能來一個,還能再來第二個。

玉珠幽怨頓生,董表兄竟然是個騙人的。須知道表兄們不上門,姑娘們總不能上門去請。罷罷罷,不來就不來吧。

他即無意抱琴來,何必倚門作相望?

寶珠則眼睛骨碌碌一回,骨碌碌又一回,那眸光越過常林,恨不能把地上樹蔭看成袁訓。她小脾氣上來,豈有此理,一面也不來接?

明年找他討金子去,給金錢決不可以把自己打發!

寶珠又忘記她打算再不向他拜年問好。

三姐妹都以爲自己能忘記,但片刻後又要想起,片刻後又想忘了吧,誰又稀罕?陷入這樣的矜持矛盾中。

這骨碌碌的眸光,讓常林也下意識往外看看,外面空有院子和搬東西走動的家人,又看的是什麼?

哦,她們纔到家,對這裡好奇。

這一天安下家,又收拾房內擺設,從主到僕都沒有半點兒閒空。又有南安侯府的親戚來送東西,老太太以前的幾家閨友,嫁在京裡的也來。

阮家董家也前來,但來的是家人,代傳老太太表姐等人的話:“知道忙,先收拾着,不必就回拜,等乏勁兒歇過去,就送請帖,請來做客吧。”

掌珠和玉珠都小得安慰,忙,所以不來。又恨,知道忙,還不來?

但真的是忙,也就丟開。

……

“紅花,把美人枕放正,”寶珠手扶着古銅香爐,吩咐紅花。這是第二天,還是沒有收拾清楚。

舅祖父南安侯安排算是周到,擺設全一新。可他的安排,是按自己妹妹當年在閨中的喜好,對姑娘們喜好半點不知,就是知道,也不會理會。

而姑娘們喜愛的擺設,有些早打包先隨船進京,又要取出來解封,又要去找,找是最麻煩的,因不知道要的東西壓在庫房的哪一角。

是以這才第二天的早飯後,各房還是在忙活。

紅花依言擺正,從牀上下來,經過窗戶時往外瞄瞄:“姑娘,又有客來了。”見孔青帶着兩個人進來。

只得兩個人的客人,就是一個主人,一個跟從。

在昨天來拜的客人中,算是寒酸的。

紅花多看幾眼,見孔青恭恭敬敬,半哈着腰,後面走的是一個滿頭白髮的婦人,紅花就咦上一聲。

“你認得客?”寶珠調侃她,又咦什麼?難道是見到熟人。

紅花哈地扭頭:“來的客頭髮全白了,但面龐呢,卻還是年青的。”

寶珠親手安放自己的筆架,道:“這也是有的,天生白髮的人也可以見到。”梅英就進來了,悄聲又急切地道:“四姑娘快換衣服,老太太讓見客呢。”

這並不奇怪,從昨天起,雖不是逢客就見,也出去見了好幾回。

寶珠就答應,紅花去取衣服。梅英又道:“紅花,取最好的,把四姑娘端午節下的衣裳換上,再首飾要最好。”這樣說還不算,她就留下來幫寶珠梳頭。

“早上才梳過,又梳多麻煩?再說那客能等得?”寶珠讓她按在梳妝檯前,這樣道。話音才落,見齊氏和老太太的陪嫁,在安府呆上多年的施氏何氏一起進來,說四姑娘我們幫你收拾,加上梅英四個人,把寶珠早上梳的頭髮打開,又重梳了一個,看上去更加的美麗,又給她首飾滿頭。

那隻玉蟬,以前是佩在衣內。換衣時,齊氏陪笑:“這是老太太給的,不如放在外面的好看。”寶珠也陪笑:“祖母竟單給了我,問過姐姐們都沒有。”包括梅英在內,四個人全抿嘴而笑,把玉蟬取出放在衣領下面,也不用紅花,四個人擁着寶珠出來,去拜見新到的客人。

客人如紅花所說,面龐年青,但發已早白。

她的衣着,是來的客人中最不好的,是普通的布衣。但她的舉動,卻安詳過於別人。她像是多些年都不笑,打骨子裡透出清冷味道,和玉珠的冷大爲不同,但見到寶珠拜倒,安老太太笑道:“這就是四丫頭。”她扶起寶珠,細細看了肌膚和麪龐,居然有了一笑。

“好。”她言極簡單,就這一個字。寶珠項下的玉蟬,她也看在眼中,就有了笑意。

隨即,寶珠讓扶進來。衛氏去找東西,從後門進來,問:“過節的衣服穿了,過節可穿什麼?是什麼客,這麼的要緊?”

寶珠也納悶:“不知道,說是袁家嬸孃,可姐姐們都不在,獨有我見。”一語未了,就見到衛氏手中的東西,寶珠驚喜的笑:“我的繡花繃子也帶了出來?”

“凡姑娘常用的,我全打了包送上船,這不才取出來,從明兒起,收拾東西我和紅花來,姑娘認真靜心,做做活吧。有客人來見,也氣質文靜。”衛氏處處爲寶珠想的周到。

“哎喲,”紅花推着個大瓷瓶進來,又險些撞到頭。

這樣一鬧,寶珠把心中疑惑丟開。

掌珠和玉珠後來知道有客來,只寶珠去拜,大家打聽過那客衣着一般,從人不多,沒當成重要的客,就不理會。

到下午時,南安侯又過來。邵氏和張氏從窗戶眼裡張見,忙讓女兒們來看:“舅祖父太盛情,又給你祖母帶來幾擔子的東西,那上面蒙着紅布,後面跟着……媒婆?”邵氏和張氏在東西廂中各自驚呼出聲。

四擔子的禮物,上面有紅布,這是喜事訂親的標誌。而走在擔子旁邊的,是兩個搖搖擺擺的官媒婆。

這是向誰提親?

邵氏和張氏在南安侯過去後,不約而同的溜到耳房後,從後面門進到老太太房中。她們匆匆忙忙,又好似做賊般鬼祟,全然不避齊氏等人,站到屏風後面聽。

寶珠!

寶珠要訂親?

這這,也太急了吧。這才進京,沒好好歇息一天,就定寶珠親事,這是哪一家,這麼的着急?

又盞茶時分後,該知道的人全知道了。

齊氏等人奉老太太命去告訴寶珠:“恭喜四姑娘,姑娘要大喜了,老太太說,從明天起,把姑娘嫁衣先收拾出來,奶媽你要清點姑娘的嫁妝,可是全帶了來的,再和老太太那裡對一對,老太太另有準備嫁妝,這親事是今年要過門的。”

衛氏和寶珠一起魂飛魄散:“袁家,哪個袁家?”倒不是不願意,而壓根兒沒想到。

這種速度,是讓人吃驚。

第560章 ,陳留郡王大擺木桶陣第403章 ,驚天有波瀾的奏摺第192章 ,幫助舅父過難關第182章 ,理解第209章 ,叮嚀第132章 ,成親(二)第192章 ,幫助舅父過難關第360章 ,對不住第175章 ,寶珠不上表兇的當?第4章 ,老太太高興第504章 ,沈沐麟拜先生第797章 ,聖旨下第731章 ,鑽帳篷第389章 ,太子拒禮第604章 ,太子不痛快和梁山老王舊事第495章 ,柳五要人情第367章 ,加壽請客不要錢第811章 ,哪吒上壽第801章 ,元皓勸和第832章 ,侯爺的眼淚第62章 ,告狀第599章 ,侯爺入獄第378章 ,名醫加壽第558章 ,這招數,有喜了第674章 ,爲人臣子的心結第318章 ,讓鄙視的陳留郡王第500章 ,爲加福的爭論第722章 ,齊王的新主張第696章 ,龍顯貴龍顯兆回家第626章 ,白卜討錢第784章 ,正經出彩第四百九十三章第811章 ,哪吒上壽第346章 ,夫妻的互相成就第418章 ,峨冠的小二第331章 ,倒黴的萬大同第625章 ,北冥有魚。第338章 ,凡事有寶珠第17章 ,笨笨的方姨媽第48章 ,老太太的富貴第576章 ,好是什麼東東?第812章 ,京中淫賊第36章 ,飯堂風波第324章 ,裝成女人第252章 ,厲害的小加壽第449章 ,奔喪第289章 ,救助第565章 ,討回加福第374章 ,喬遷新府第第172章 ,一家人見面第1章 ,安府第80章 ,誰最好第116章 ,爲你!第750章 ,新城第77章 ,三六九等的家世第217章 ,驚馬第69章 ,豁達不是病第145章 ,我們家不納妾!第539章 ,聰明的香姐兒第543章 ,龍書慧成親第535章 ,羣轟蕭戰第461章 ,梁山老王的奸滑第281章 ,發作太子妃第830章 ,國舅的兒子也敢來第1章 ,安府第746章 ,小十送錢第587章 ,長公主產女第18章 ,主意第419章 ,別讓看不起年輕第804章 ,袁小八第648章 ,哎呀呀的抱怨第473章 ,柳家臣服壽姑娘第663章 ,又一對父女相見第528章 ,白鼻子奸臣第259章 ,關安的來歷第120章 ,發落第751章 ,給長女的後路第92章 ,如此服你第841章 ,原來如此第515章 ,下聖旨生孩子第318章 ,讓鄙視的陳留郡王第836章 ,皇帝在海邊,安王妃出手第424章 ,老國公很難爲情第69章 ,豁達不是病第676章 ,學菜第840章 ,全家去看小討喜第328章 ,得意而回與失意人第482章 ,寶珠心地人人服第437章 ,柳家發難第357章 ,血書,血書和偷聽第27章 ,討好第441章 ,文章之名,符其實第665章 ,蘇先到了第363章 ,回京第764章 ,戰哥小柳是個平手第94章 ,神采第292章 ,留子去父母第648章 ,哎呀呀的抱怨第641章 ,人人有份兒第4 百七十八章,想害人害到自己沒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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