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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七月中旬的長安城,雨水也開始接踵而至。
因爲腰跡受傷的原因,這幾日馮淡水腰跡隱隱做痛的厲害,便一直呆在紫蘇院。
弄竹推着輪椅在遊廊處,看着院子中絲絲的細雨,眉間相皺。
“小姐,這幾日都是下雨,腰間的傷什麼時候纔會好。”
馮淡水見着那屋檐上猶如線條般絲絲瀉下,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深沉的眸子越是加深。
這邊綠絲頂着小雨跑過院子走到遊廊處,喘着氣說道:“小姐,四,四公主來了?”
馮淡水聞言,加深的眸子微微一縮,輕聲道:“在哪裡?”
“在客廳呢,江、老夫人在客廳。”綠絲鄙視的說着,四公主一來府上,平日像潑婦般的江氏,今日倒像是很世家老夫人般。
馮淡水看了一眼雙腿,輕笑一聲,道:“我不怎麼方便,那就讓江氏會客吧。”
綠絲見着馮淡水對着四公主並無興趣的摸樣,輕聲道:“小姐,那可是四公主……”
馮淡水聞言,突然一笑,“公主?我現在可是被柳家小姐害得摔下馬,四公主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來狀元府?怕是爲了柳絮兒而來,那何必先把自己的身價擺低呢?”
說着仰頭看着一側有點傻眼的綠絲,“對吧,小絲。”
弄竹見着綠絲那嬌憨的摸樣,捂着嘴笑了笑,說道:“奴婢覺得小姐說的沒錯,要是小姐受着傷還要出去給四公主行禮的話,柳家就會讓柳貴妃娘娘管這件事情,還真以爲馮家怕柳家了呢。”
“小竹的腦袋瓜甚是聰明啊,小絲你得多多學習。”馮淡水打趣的說着,隨後嘴角一扯,道:“進屋吧,這淅淅瀝瀝雨聲,聽着甚煩,有的東西竟然發生了,那便眼不見心不煩。”
弄竹推着輪椅在遊廊中走動,綠絲撓了撓腦袋,嘟嚷道:“怎麼覺得小姐不是在說下雨啊。”說着還傻傻的露出半個腦袋擡頭看了一眼烏泱泱的天空。
客廳中。
一襲藍色翠煙衫的和瑩兒,身披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肌若凝脂氣若幽蘭,頭上倭墮髻斜插一根鏤空金簪。
指如削蔥根微微向一側的小桌上端起茶杯,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有氣質。
看着那嫣紅的薄脣,還真有點嬌豔欲滴的味道。
輕輕酌了一小口後,看着左下側坐着的婦人,輕聲問道:“你是狀元郎的親、戚?”
和瑩兒倒是前段時間聽說過新晉狀元郎失去雙親,是一名孤露,今日看着下首坐着的老夫人,便想到也許是新晉狀元郎的哪位親戚吧。
江氏眸子微微呆滯,隨即想到上位坐着的可是一國公主,這有生之年能見到公主還能說上話,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回公主的話,是大伯母!”江氏可以是把畢生知道的禮節規矩全都展現出來,但是看着還是有點不倫不類。
和瑩兒嘴角含笑,她也是知道新晉狀元是寒門子弟,家族中的親戚肯定不知道什麼是禮節規矩,便看着江氏的摸樣也釋然。
“原來是狀元郎的大伯母,府上的夫人馮家小姐呢?”說着像似想起什麼似的,帶着稍稍的驚訝說道:“本公主倒是忘了,狀元夫人前幾日被摔下了馬。”
和瑩兒想着今日來的目的,嘴角含着的笑容越來越明顯,看着江氏問道:“馮小姐是傷的很嚴重嗎?”
言外之意便是,本公主來了,爲何還不現身。
和瑩兒在怎麼說也是皇家子嗣,天生就是高人一等,今日來狀元府完全是聽了柳貴妃的話。
馮家小姐也就摔下馬吧,也不是起不來牀,這麼明目張膽的曬着她,是不把皇室看在眼裡了?
江氏看着和瑩兒臉上雖然是笑盈盈的,奈何人家是公主,所以對着和瑩兒那張笑臉,微微的發悚。
但是還是要拿出長輩的姿態,轉頭就是對着大廳中的丫環說道:“去叫夫人過來。”
“是。”
沒過多久丫環就跑了進來,對着江氏吞吐的說道:“老夫人,夫人說她傷口疼的厲害,來不了。”
丫頭說着的時候偷瞄的和瑩兒一眼,瞬間又低下頭,她們夫人也真是敢,公主來了都還這般任性。
果然,江氏聞言後,臉色陰沉,眸子稍稍一轉,對着丫頭說道:“什麼叫傷口疼?”
和瑩兒微微一笑,便想着她皇兄身上還揹負這馬場中的那一件事,眸子微微一閃,便是起身,說道:“老夫人莫要對着丫環發脾氣,今日本公主來本就是來看望馮小姐的,本公主在這裡囉嗦了這麼久,倒是本公主的不對了。”
江氏瞬間起身,連忙說道:“公主哪裡的話,這馮氏就是有點不懂規矩。”雖然嘴裡是這麼說,馮淡水豈止是沒有規矩?在她面前那完全就是大逆不道。
和瑩兒指着剛剛出去的丫環,輕聲的說道:“帶路吧,本公主去看看馮小姐。”
丫環看了看江氏,對着和瑩兒福了福身,規矩道:“是。”說着便走在前方,邊走邊做着請的姿勢。
江氏正打算跟上去的時候,轉角處的時候馬氏輕輕的叫了一聲,江氏回頭,看着馬氏的臉,微微有些不適,這些天在她府上混吃混喝,還帶着那一大幫親戚,還頓頓吃好的,真是氣壞她了。
看了一眼已經走遠的四公主,江氏咬着牙走向馬氏,狠聲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馬氏看了一眼遠去的和瑩兒,輕呸一聲,不客氣的說道:“我說江萍,你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樣是要做甚?老孃可告訴你,我們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完呢!”
江氏回頭看了一看,發現沒什麼人後,也是不客氣的說道:“那天香雪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你還想做什麼?是不是這幾日香雪不在府上,你就對着我發狠?”
“喲?香雪啊,還真以爲是你的女兒啊,可別怪老孃沒有警告你,這尹香雪的心思,啓是你這種鄉間老婦能猜的?她現如今把你當成親孃看待還不是因爲你有一個狀元郎的兒子!攀附上侯爺那種的世家,怎麼也得有個好名聲。”
馬氏到底還是比江氏有心計一些,養出羅夢那種的女兒,母親也不太差,只是在鄉野間呆久了,在有心計的人也會變得時不時動粗口。
江氏沉着臉,冷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馬氏則是沒有回答江氏的問題,看着前方遊廊處徹底消失的和瑩兒,便不懷好意的說道:“那是公主?”‘
江氏聞言,愣了愣,說道:“你說這個做什麼?”
“就是問問,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不是去看你那兒媳婦去了?你不去看着點,小心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馮氏給你袁家帶來殺頭之罪。”馬氏臉本就胖,眼睛又小,加上做出一副笑嫣嫣的摸樣,那眼睛只剩下一條縫。
果然,江氏聞言後,想着平日裡馮淡水的性子,心抖了抖,等公主走後看她不教訓她一頓,想着就是轉身便往前方遊廊處走去。
馬氏嘴角微微一笑,小眼睛閃了閃,輕聲道:“公主了不起?要是被老孃的兒子睡了還不得照樣下嫁。”
馬氏只知道女子要是被男人名聲弄沒了,那就是全心全意的跟着那個男人,卻不知道是,公主是公主,那個天家人,怎是你一介草名削想的?
這邊,紫蘇院。
馮淡水在房間中拿着一本孤本在打發時間,綠絲和弄竹在一側繡着什麼東西。
“弄竹姐姐,你說要是小姐不去見四公主,四公主會不會發脾氣啊。”綠絲手中拿着針線,眼睛轉了轉,心中有一絲的擔憂。
倒是弄竹沉穩一點,輕聲道:“四公主爲什麼要發脾氣?難道皇室中的人就真的這麼不講理?”
“可是……”綠絲還想說什麼,這邊丫環就帶着和瑩兒踏進了紫蘇院的大廳。
綠絲和弄竹聽着外面的動靜,都利落的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向大廳走去,看着那一身氣質的和瑩兒時,都是微微福身,“奴婢見過四公主。”
和瑩兒打量着這大廳的擺設,果然與衆不同,比剛剛呆着的大廳大氣許多。
看着綠絲與弄竹,嘴角一揚,輕聲道:“起身吧。”
說着就是向首位走去,“你們家主子呢?”
這時,馮淡水滑着兩側的輪子出來,綠絲與弄竹微微向兩邊退了兩步。
馮淡水直擊着上位上坐着的四公主,那雙枯井的眸子毫無生氣,隨即嘴角露出一抹悽笑。
要說江氏是直接把她女兒溺水身亡的,那麼上位坐着的看着人畜無害的堂堂四公主就是害死她女兒的導火線。
前世,在她忙得團團的時候,就是這位高貴的四公主在皇宮中與袁文佑暗度成倉,珠胎暗結。
那日,她好不容易在忙中偷閒的時候,親自照顧着那才三個月的靈兒時,江氏帶着羅巧來道紫蘇院,那天,也是馮淡水唯一一次見着江氏對着她好臉色。
江氏對她說,讓她去廚房安排一下飯菜,今天一家子就在紫蘇院相聚一堂。
馮淡水心思還算細膩,對着突然對她友好的江氏微微懷疑,只是那時的她心思完全在袁文佑的身上,怕惹怒了江氏在袁文佑那裡討不到好,只好答應。
抱着靈兒打算去廚房,卻被江氏攔住,說這靈兒給她抱一下,讓她去去就來。
馮淡水見着江氏對着靈兒喜笑顏開,當然高興得不得了,原本生的是女兒,江氏從來沒有給過好臉色,這次偏偏說要抱她的女兒,她當然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
想着就是去廚房吩咐一聲,很快就回來,也想過讓身邊的弄竹去一趟廚房,但是爲了江氏對她有所改變,還是親自去了一趟。
哪知,去廚房就那麼一小會的功夫,回來的時候,剛剛都還紅潤白白嫩嫩的女兒卻是臉色成紫青色,那襁褓流出的水打溼了紫蘇院中一大塊的青石板。
看了一眼院中那時常澆花裝水的木桶,瞬間覺得天旋地轉,上前抱起那滿是溼意的襁褓,那種冰涼刺骨,就算重生一世怎麼忘記?
江氏的話似乎還在耳邊縈繞,“靈兒就是個孫女,生來世上就是來討債的,我袁家可沒什麼欠這賠錢貨的,早死早超生。”
靈兒死後,馮淡水更是一蹶不起,更是無心打理那店鋪,後來店鋪中人全被換成了袁文佑的人。
以爲就這麼完了嗎?
直到袁文佑扔給她一紙休書的時候,才知道,她的靈兒爲何會被江氏溺死,原來是爲了給皇家的公主騰位置啊。
天之驕女那般嬌貴,就算搶別人的丈夫,也要沒有污痕,靈兒佔了長字啊,何況還是個女兒,袁文佑怎會放在心上?
江氏爲了給和瑩兒肚子裡的種騰出位置,當然對她的靈兒下狠手。
和瑩兒見着馮淡水的目光微微發寒,隨即臉上噙着一抹炫目的笑容,來掩蓋看着馮淡水的不適。
“馮小姐的傷好點了嗎?”
弄竹見着馮淡水微微發冷的眼神,自覺的站在馮淡水的身後,把輪椅推至左下首的位置,便停下。
“一點都沒有好呢,多謝公主的關心。”馮淡水平淡的說道,沒有因爲和瑩兒是公主而格外相待。
和瑩兒自是感覺到了馮淡水眼中的冷意,以爲是因爲柳絮兒一事,心中有微微的不喜,她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這馮淡水也太不知趣了。
“馮小姐可還是在怪本公主的表妹?你也知道那個丫頭就是有點刁蠻,心腸還是挺好的。”
馮淡水的目光明明滅滅,嘴角亦是噙這淡笑,“那臣婦真還不知道柳小姐心腸好,都怪臣婦的眼光和公主的眼光有所不同啊,相看的事情豈止差千里?”
和瑩兒一噎,她倒是沒有想到馮淡水說話如此不客氣,要是現在她突然發脾氣,到顯得她大題小做,別人本來就是實打實的摔下了馬,並且被摔下來的地方還全是針,對着她不客氣倒算正常。
只是,和瑩兒從小就生活在皇宮,對於馮淡水眼中的冷意,看得倒是真切,那股冷意不是她今日來爲了柳絮兒說好話,而是對她的、冷意。
“絮兒那個丫頭就是太護她哥了,那日在長安城東街的事情,本公主也略有耳聞,子軒也是不懂禮數,還望馮小姐不要見怪,本公主今日來是帶着誠心來的。”
馮淡水柳眉輕輕挑起,對與和瑩兒說的話,想笑,誠心?
便向和瑩兒看去,輕聲道:“誠心?公主可折煞臣婦了,對於柳絮兒的事情,臣婦的祖父亦是上了金鑾殿,這其中的事情還未查清楚之前,就別先行下定論說是天真爛漫柳小姐的刁蠻之事。”
和瑩兒正想說着柳絮兒的事情,又聽到馮淡水說道:“一個天真爛漫的世家小姐,要是背後沒有人指使,就算是在如何的刁蠻,臣婦是不相信她有那個能力,或者有那個膽子在平陽郡主的聚會上使這麼一出。”
和瑩兒眉間一皺,這軟硬不吃的馮淡水,真是超出了她的想象,隨即露出笑意,“馮小姐也不能這麼說,絮兒從小就是個野性子,要是把一個女兒家的小打小鬧說成是麼陰謀,馮小姐是不是心眼太小了?”
馮淡水突然笑出了聲,讓首位上坐着的和瑩兒臉色微微一黑。
冷聲道,“你笑什麼?”
“臣婦笑公主不諳世事,女兒家的小打小鬧?臣婦和柳小姐並不熟,就算柳小姐要小打小鬧也不該對準臣婦,那日在馬場,是柳小姐指名點姓的讓臣婦與她賽馬,那麼多的世家小姐在那裡看着的。”
馮淡水說着,眸子微微散發一抹光芒,聲音帶着微微的冷意,“公主覺得柳小姐是真的在與臣婦小打小鬧還是想置臣婦於死地?”
和瑩兒啞然,她當然知道柳絮兒此舉不是她的想法,想着柳太傅這幾日在府上對柳絮兒嚴刑逼供,微微失神,那個死丫頭硬是打死不說不鬧,這讓她自己都懷疑是她皇兄讓柳絮兒那麼做的了。
和瑩兒想着暫時是不能好好與馮淡水說話了,這必須回去告訴皇兄和母妃,馮淡水這關過不了的話,那拉入整個馮家只怕有點難了。
想着就是盈盈起身,對着馮淡水說道:“那本公主就不打擾馮小姐休息了,剛剛帶了一些補品。”說着眼中微微一閃,繼續說道:“那些補品是狀元郎的大伯母收着的,本公主想着大伯母也不會收進自己口袋的,那本公主就先行告辭了。”
馮淡水頷首,嘴角一勾,“臣婦就不送了。”
和瑩兒輕笑一聲,便盈盈碎步跨出紫蘇院的大廳,剛好撞向迎面走來的袁文佑。
和瑩兒正想冒火,在馮淡水那裡已經夠火大的了,居然一跨出門又和不長眼的人相撞了,瞬間擡起頭,看着那張有着書卷氣的男子,頓住。
以和瑩兒的角度能看到袁文佑微微淡然的眸子上方的睫毛。
袁文佑見着懷中的人兒,除了有張楚楚動人的臉外,身子也是軟得不像話。
輪椅上的馮淡水見着這一幕,柳眉一挑,端起小桌上的茶杯,輕輕的品起茶來。
倒是遊廊轉角處來的江氏看到這一幕,楞了幾秒後,便輕咳一聲,“佑哥兒,你們在做什麼?”
和瑩兒一下子回神,連忙推開袁文佑,瞬間轉身看向大廳,發現馮淡水低着頭在那裡品茶,而那個方向,好像並看不見她這裡。
江氏見着和瑩兒臉上的不自然時,笑嫣嫣的說道:“公主你沒事吧?”
和瑩兒看了一眼同樣看着她的袁文佑,輕聲道:“沒事。”說着便是繞開袁文佑,對着江氏說道:“那本公主就先行回宮了。”
江氏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對着和瑩兒說道:“公主慢走,公主慢走。”
馮淡水聽着江氏的聲音時,嘴角輕輕一扯,放下手中的茶杯,弄竹推着馮淡水出了大門處,“夫君這是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
袁文佑聽着馮淡水的聲音後,連忙收回視線,看着小臉微微蒼白的馮淡水,輕聲道:“沒什麼。”
說着就是向弄竹擺了擺手,示意退下去,他來推輪椅。
弄竹示意,退下後,袁文佑把馮淡水推到首位邊,相繼坐下後,說道:“剛剛爲夫從馮府出來。”
馮淡水的柳眉一挑,去馮府?
“你去馮府做什麼?”
袁文佑劍眉微微一挑,臉上的不喜瞬間掩蓋,看着馮淡水輕聲的說道:“夫人不是說可以去祖父那裡拿鑰匙?爲夫想着小妹已經經常去宣伯候府了,爹孃他們還不去,這怎麼行?便想着去祖父的手中拿回鑰匙,去庫房取出幾件上好的東西,給宣伯候府送去。”
馮淡水真是小看了袁文佑的臉皮,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不要臉之人呢?
便笑着問道:“那你拿到鑰匙了嗎?”
不說還好,一說袁文佑的臉便垮了下來,說道:“祖父好似不在府上,這幾日馮府的人都是很忙,唯一不忙的就是你二嬸一家,問了他們爹孃們去哪裡了,她們一問三不知。”
袁文佑沒說的是,他被馮千梅數落了一頓,讓他現在心情都不微微不爽。
馮淡水微微頷首,但笑不語。
江氏一聽說起那庫房,就堵心,面前有那麼大塊的肥肉,偏偏只能看不能吃,那塊肥肉被人鎖在了鐵欄中。
江氏想着便是坐在椅子上,對着馮淡水說道:“佑哥兒說的沒有錯,雪兒的婆家我們是要見面的,而見面要送的東西,就得你馮氏拿出,攀上了宣伯候府那樣的人家,以後佑哥兒的官路走着有宣伯候府那樣的親家幫襯着,也是走得平坦一點。”
馮淡水冷眼看着江氏,笑嫣嫣的說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本夫人不拿。”
“你。”江氏指着馮淡水,隨後看向袁文佑,大聲道:“你看看你娶的什麼人?竟然對自己的婆婆如此無理。”
馮淡水輕笑一聲,不客氣的說道:“上次夫君讓妾身給十萬兩的時候,是怎麼與妾身說的?官場中的事情妾身不懂,好,妾身便從店鋪中抽出十萬兩銀子給夫君。”
說着直勾勾的看着袁文佑,冷聲道:“結果呢?卻是拿去給羅巧在外面養男人,對於夫君的這種精神,妾身簡直佩服至極。”
馮淡水不提還好,一提起羅巧的事情,袁文佑就覺得比吃了狗屎還噁心,瞬間壓抑着要爆發的怒氣。
“夫人難道就不想爲夫好?爲夫好了,夫人你回馮家也有面子吧。”袁文佑說着馮家的那位姑姑,就讓他剛好壓制的火氣騰的一下冒了出來。
“你馮家那姑姑,說什麼,說爲夫是吃軟飯的,就知道削想你的嫁妝過日子,一大家子就指望着馮家。”當然有的袁文佑沒有說出口,比如,馮千梅說袁文佑就是在欺騙沒長腦子的馮淡水,看着馮千梅的樣子,好似很希望馮淡水出事一般。
“你那姑姑難怪到現在還嫁不出去,這種女人誰會娶?”
馮淡水眸子呈現着事不關己的摸樣,冷聲道:“這次妾身是怎麼也不會拿出什麼東西給夫君的。”
“弄竹,我們進去。”
弄竹聞言,連忙推着馮淡水的輪椅,向裡間推去。
袁文佑見着馮淡水似賭氣的摸樣,覺得只是這幾日沒有好好關係她,便把心中的怒火壓制住,看了一眼江氏,“娘,香雪這幾日去了哪裡?”
“除了宣伯候府,還能去哪裡?”江氏不以爲然的說道。
袁文佑聽後,微微有些不喜,就算是未婚妻,日日去別人的府上是怎麼回事?
“娘,你也該好好的教育一番,就算香雪是徐小侯爺的未婚妻,那也只是未婚妻,整日的去宣伯候府被那些世家夫人撞見了,名聲還要不要了?”
江氏聞言後,渾濁的眸子輕輕一閃,“雪兒說是那個什麼郡主請她的去,好似那個郡主很是喜歡雪兒吶,那個死妮子,前十幾年的命運如此不好,過了這些年,日子總算熬出頭了,都在與長安城那些世家走動了。”
袁文佑聞言,輕聲道:“平陽郡主?”
“對,就叫平陽郡主,佑哥兒啊,看來我們袁家也要高升了啊。”江氏現在說起尹香雪臉上的笑意就忍不住。
袁文佑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間,就是起身,說道:“這幾日怎不見父親?”
江氏見着袁文佑起身,也跟着起身,想着自從普光寺回來後,在加上馬氏一鬧,袁林昌就漸漸的遠離,“你父親他這幾日也是不見人影。”
袁文佑聞言,不語。
“外面還有一些事情等着兒子去處理,母親就先回院子吧。”
江氏見着走出大廳的袁文佑,向那緊關房門的房間看了一眼,便就是向外走去,然後小跑追上了袁文佑,輕聲道,“佑哥兒,馮氏那裡?”
袁文佑停下腳步,輕聲道:“她那裡母親還是少去招惹。”
說完便大步遠去。
江氏心念唸的庫房,今日也沒有着落,隨即想着那日尹香雪說的,那貪婪的目光漸起。
……
而和瑩兒回到皇宮後,便遣散大殿中的宮女。
只留下一個心腹。
“嵐兒,你說那狀元郎與馮家小姐感情如何?”
一側站着的宮女,神情稍稍的嚴肅,明明長得比較嬌氣,偏偏一副嚴肅臉硬是破壞了那一份美感。
“奴婢覺得馮小姐與狀元郎的關係並不怎麼好。”
和瑩兒柳眉微微蹙攏,輕聲道:“爲何?”
“公主啊,這些事情你就不要去管了吧,現在是讓貴妃娘娘交代你的事情好好完成。”雲嵐到底還是柳貴妃身邊的人,所以事事都是在想着柳貴妃的事情。
和瑩兒聞言,臉上微微漾出不喜,輕聲道。“母妃心裡就只有皇兄,什麼時候顧忌過我的感受,我也老大不小了,母妃卻是時時刻刻想着皇兄的事情。”
雲嵐聞言,柳眉一皺,“公主,娘娘也是爲了你好,要是三皇子能坐上那個位置,日後天下的好男兒任由公主選。”
和瑩兒輕嗤一聲,不屑的說道:“你以爲我不知道母妃的想法嗎?母妃現在只是沒有遇到能想納入囊中的人,要是有那麼一人,並且剛好是男子的話,母妃會毫不憐惜的讓我嫁給那個男人。”
“反正我生來就是爲皇兄鋪路的,這一點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
雲嵐一聽,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輕聲勸說道:“公主,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要是讓娘娘聽到了,你又要受罰了。”
和瑩兒對着柳姍姍是嗤之以鼻的,她的母妃,呵~要不是給了她生命,她會看上那種女人?
雲嵐見着和瑩兒的表情,微微嘆息,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在這皇室,怎會有那看不見摸不着的親情?
“你明天去給本公主打聽狀元郎的事情,記住,要所有的事情。”
一聲令下後,和瑩兒便走向寢殿。
雲嵐卻是在糾結要不要告訴柳貴妃,想着要是告訴了柳貴妃,她肯定不能在皇宮呆了,更有可能損命……
傍晚的時候,雨終於停了。
宣伯侯府。
徐胤剛出東苑出來,就見着在那裡堵着他的徐燦爛。
紅衣少年眉目間隱有不耐,語氣也不甚愉悅,看着徐燦爛的那一張笑臉,冷聲道:“看完了沒?”
“沒有。”徐燦爛笑嫣嫣的說着,又把徐胤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看着徐胤,挑着柳眉,不懷好意的說道:“哥,爹說的可是真的?”
少年臉上更是不耐,語氣不怎麼好的說道:“什麼真的?”
“就是你不行啊,爹都說了,這段時間你哪裡也不能去,在府上好好的補身子,然後在給你選幾個丫環,在你沒成親之前,一定要把你這病給治好,不然要妨礙我們爹抱孫子。”
徐燦爛一口氣就說完了,說完後,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又在那在俊臉上亂瞄。
徐胤瞥了徐燦爛一眼,懶散的說道:“補身子?”瞬間想着那晚抱着他表姑的時候是很有感覺的啊,他需要補身子?真是笑話。
“怎麼啦,難道你真的不近女色?還是……”徐燦爛想着,徐胤身後便出現一位搖着摺扇的祁易,徐燦爛那張臉像坐過山車一般,瞬間尖叫一聲。
指着祁易道:“你、你。你。你爲何從我大哥的院子中出來?”
祁易看着徐燦爛那瞬息萬變的臉,手中的摺扇一下子合攏,敲了敲徐燦爛的額頭,“小丫頭,你在亂想什麼呢。”
徐燦爛在見着祁易的那張臉,趕緊轉身,邊跑邊說道:“我要去告訴爹孃,徐胤,你摻了。”
祁易見着遠去的徐燦爛,然後聳了聳肩,向徐胤靠近,戲虐道:“你怎麼有這種妹妹?一點都不想大家小姐!”
徐胤微微挑眉,目光落在前方,冷聲道:“可能是抱養的。”
“三皇子的事情,你怎麼看?”祁易拿着摺扇低着下巴,說道。
“這些事情你先別管,上次讓你找的那些人,找的怎麼樣?”徐胤說着就是擡腳向院中走去。
祁易跟在徐胤的身後,然後快走一小步,便與徐胤並排,道:“上次不是說石修的父親嗎,我去梨城查了一番,石修不是石家的兒子,而是石永濤抱養的。”
徐胤聞言,語氣不明的說道:“抱養?”
那爲何她就指名點姓的要他找石修?難道她和石修以前認識?
“你是什麼時候到的馮家,師兄。”徐胤說着停下腳步,側身看着祁易,斜長的眸子微微眯住。
祁易被徐胤突然起來的認真嚇了一跳,又見徐胤問的是馮家,不由的說道:“怎麼又是馮家?”
“從婺蒼國逃出來,是什麼時候到的馮家?”徐胤帶着一絲脅迫的看着祁易,嘴角的笑意讓祁易感覺一絲冷意。
“十一歲的時候。”祁易想着那時的日子,眼中盡顯冷意,只是突然一笑,“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你和她就是從小認識?”
“誰?淡水?”祁易饒有興致的問道,隨即就是“刷”的一聲打開摺扇,搖了兩下,說道:“是啊,你師兄我就是看着淡水從粉白粉白的小糰子長到如今亭亭玉立姑娘的人。”
說着像是想起什麼好玩的事情般,“那個小丫頭小時候還屁顛屁顛的跟在我身後呢,後來長大的了便沉穩,見着我這個表哥也是規規矩矩的,只是後來卻嫁給了袁文佑那個僞君子。”
“那段時間像是受了魔咒般,吵着鬧着要嫁給那個袁文佑,誰勸都不行,偏偏姑姑還覺得那個袁文佑不錯。”
祁易是對那個袁文佑從來就沒有看上眼過,說着的時候還有點惋惜,他的表妹值得更好的吧。
“本候問的是她從小都接觸了什麼人?爲何會認識遠在婺蒼國的石修?”徐胤聽着祁易說起馮淡水的小時候,心裡微微不適,爲何他以前怎麼沒有和馮淡水有交集?
祁易聞言,臉色也微微嚴肅起來,他並不記得馮淡水去過婺蒼國啊,就算去過婺蒼國,那也不會去梨城吧。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徐胤眉宇間更是不耐,轉身就是向宣伯候府的大門那個方向走去。
祁易看着瞬間又不高興的紅衣少年,呵呵呵幾聲,真是什麼臭脾氣。
徐胤正好出府的時候,遇見了同樣出府的尹香雪。
尹香雪見着那俊的不像話的少年把她當成空氣,見着正跨出大門的少年,輕聲喊道:“小侯爺!”
徐胤劍眉一皺,腳步停下,轉身看着那一襲紫衣女子,不可否認,尹香雪確實長了一張魅惑男人的臉,那一舉一動都散發出風情。
可是閱人無數的徐胤怎麼看不出尹香雪眼中的火熱,他遇到的女人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九個,一個閨中少女卻散發出那只有少婦的媚意。
他脣角浮起一絲奇怪的笑容,“尹小姐可知道一個女人隨便對着一個男人發出這樣的目光,是代表着什麼?還是尹小姐對着本候才發出這樣的眼神?”
尹香雪臉上微微呆滯,聲音甜美的問道:“什麼、眼神?”
徐胤懶洋洋的看着尹香雪,薄脣微動,“勾引本候的眼神!”
尹香雪猛的看着徐胤,看着大門處的兩位小廝,瞬間臉紅,眼眶也微微發紅,聲音稍稍梗咽,“小侯爺就是這麼不喜歡香雪嗎?要是實在不喜歡,香雪去向老侯爺提出退親便是,何必這樣侮辱一個小小的女子!”
徐胤從來就不是憐香惜玉的人,看着尹香雪楚楚可憐的摸樣,戲虐道:“好啊。”
尹香雪一噎,她沒想到徐胤是如此不解風情的男人,她好歹也是他的未婚妻,卻在這,這大門處當着外男這樣說她,好歹以後也是要嫁給他的人。
臉色微微一緊,看着面前的紅衣少年,尹香雪承認是心動的,任誰看了面前的紅衣少年都會心跳加快吧。
更何況還是她的未婚夫。
聲音也正常了許多,“小侯爺是有喜歡的姑娘了是嗎?所以才這麼對香雪?”
他揚脣一笑,冷聲道:“是啊,怎麼樣?”
說完臉色一冷就是轉身隨着腳步聲越來越遠,眼見着紅衣少年便消失在宣伯候府前面的大街上。
兩側的小廝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他們小侯爺真是誰都不給面子啊。
尹香雪臉色微微一沉,秀手緊握,就算不喜歡又怎麼樣?只要有平陽郡主,她有的是法子讓徐胤好好對她。
……
連續過了幾日,袁文佑都是早出晚歸,而這兩日,袁文佑破天荒的回到了翰林院。
見着袁文佑這幾日的紅光滿面,馮淡水都是笑而不語。
直到,這日的晌午。
馮淡水一直不方便出府,這日偏偏想去逛逛自家的玉器閣。
從早上就出門,弄竹推着輪椅從長安城西街推到東街,在從玉器閣拿了許多小玩意後,馮淡水心情甚好,還去第一樓買了一盒子的點心。
回到狀元府後,就見着馬氏好似在門口處等她似的。
馬氏見着馮淡水,立馬上前,推開弄竹,推着馮淡水的輪椅便進了狀元府。
“馮小姐,今日讓你看看那狀元郎的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弄竹和綠絲在身後追着喊道:“你慢一點,別把小姐顛簸了。”
到了袁文佑的書房時,房中的場景讓馮淡水柳眉一挑,冷聲咬着牙道。
“袁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