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7.1

姚守又不見了。

連溪去叫人的時候,剛想敲門,就看見門是虛掩的,她推開門後,看見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和沒有任何褶皺的牀單。

她走到牀邊,伸手探了探,牀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溫度,說明姚守早就離開了。

連溪想起昨天晚上大家吃飯的時候,討論着今天去街上尋找物資的事情,姚守自始自終只是笑着,卻沒有開口,原來是因爲這個。

他去哪了,這並不難猜。

安花大廈內的詭異設備和生物,隱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姚守之前留下了針孔攝像頭,算了算時間,也該去拿回來了。

“咚咚--”

“小溪,快出發了。”嚴澤倚在門側,看着表情有些糾結的連溪,視線在房間內繞了一圈,並沒有看見預料中的影子,“他呢?”

連溪回過神來,衝着嚴澤笑了笑,解釋道,“我馬上就好,姚守好像出去有事了,我們自己去吧。”

姚守隸屬於軍部,有自己的責任和義務,嚴澤這些年半黑不白,最明白什麼事情該問,什麼事情不該問。

所以他什麼話也沒有多說,點點頭,轉身朝門口走去:“檢查一遍,該帶的東西一定要帶,別忘記了。”

“嗯。”

其實連溪自己,也沒有什麼好檢查的,她穿的最多的是防護服,帶的最多的,是武器。

這些,無論連溪自己檢查了沒有,連河都會再次經手一遍,他這兩天雖然沒有直說什麼,也沒有再拉下臉來教訓連溪或者姚守,只是一個人默默生着悶氣。

將最後一把槍的保險上好,連河將槍塞進了連溪的腰側,斂着眸子說:“可以了。”

就在連河轉身走開的時候,連溪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連河的腰:“哥。”

連河身體僵在原地,扯了一下沒有扯動,語氣有些僵硬:“先放開我,我還有東西沒有拿。”

這會兒連溪哪敢放手,死死的抱住,跟着連河往前移動了幾步:“哥。”

看見連溪這副耍賴的模樣,連河被氣笑到了,他挑了挑眉:“怎麼不叫大河了?”

“大哥。”

“放開。”

“不放,大哥。”

……

“噗。”嚴澤收拾完走過來,看見的就是這副畫面,忍不住笑出了聲,見兩人的視線都投了過來,推了推眼鏡說,“你們繼續,可以當我不存在。”

這種見到杆子就往上爬的個性,也不知道像誰,連河吐出一口濁氣,表情軟化了下來。

他狠狠揉了一把連溪的頭髮:“別皮厚,趕緊給我圓溜溜的滾,再耽誤下去,小心我揍你。”

這話沒有任何威脅力,連河什麼時候捨得揍連溪了,估計世界都末日了。不過兩人都聽出了連河語氣中的退讓,似乎氣也消得差不多了,連溪見好就收,乾淨利索的撒開手,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哥,我給你拿包。”

***

隨着時間的推移,食物越來越少,上街的人越來越多。

軍部沒有任何動靜,而子艦獸似乎也沒有任何動靜,祁安成爲了一座孤城,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

從最初的兵荒馬亂,到現在在子艦獸身邊穿過可以視而不見,恐懼在一天又一天中被磨掉,同時被磨掉的,還有最初的期望。

街上人臉上的表情有茫然有無助,但是眼中的麻木讓連溪看的直皺眉,說實話,因爲家裡三個大男人都不簡單,又有庫存打底,這段時間,她很少出門。

兩天前給姚守送機甲的時候,也是匆匆的出門,在漂泊的大雨中,全程跑到了目的地,並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人。

現在看起來,情況比自己想象中的嚴重得多。

不過,嚴澤和連河兩人像是見慣了這些,一路上無論是打架搶東西,還是婦女孩子哭哭啼啼,亦或是各種各樣的事情發生,兩人都徑直走了過去。

就好像,根本沒有看見。

祁安幾十萬人口,見到的見不到的,這樣的衝突都在不斷的上演,從街頭到街尾,說不定就有十幾起。

救,能救得了多少人?

只要不觸及底線,兩人樂意將周圍當作佈景,視而不見。

讓兩人意外的是連溪的反應,她並沒有“樂於助人”,也沒有被路邊各式各樣人的悲情所打動,從頭到尾,只是皺着眉,緊跟着他們,沒有做出一件多餘的事情。

三人的裝備太過打眼,普通人都不敢撞上來,儘量避開和他們的衝突。

三人穿過兩條主街,三條小道,最後轉進一條小巷之內,停在了一個破舊荒敗的工廠外。

“我先進去看看。”連河說着,將揹包塞到了連溪的懷裡,從包中抽出了手套,不緩不慢戴上。

他視線落在圍牆之上,助跑了幾步,單手抓在圍牆上方,輕輕鬆鬆的躍上了圍牆。

高壓鐵絲網在斷電的情況下,防禦能力形同虛設,他雙手抓住鐵絲網,撕開一道足夠人通行的口子,一個側身鑽了進去,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現在明面上過的店面,估計都被搜刮的差不多了,容易打開的倉庫,也應該沒留下多少,這是姚守告訴我們的軍用物資儲備點。”嚴澤見連溪的臉色不太好,轉移話題,“底下應該有一個冰庫。”

連溪的注意力果然被拉了過來,只不過關注點落在了另外兩個字上:“踩點?”

“嗯,我和你哥想着怎麼逃出去,所以踩踩點,找找路子,這個拿着。”嚴澤點點頭,也沒有隱瞞,他找出另外一雙手套,遞給連溪,“小溪,我們會帶着你出去的。”

爲什麼這麼急?

連溪想起這些天大家早出晚歸,折騰的夠嗆,“是爲了我麼?”

“你只是原因之一,成人祭的花期太過重要,這裡條件和環境都太不穩定,能出去是最好的選擇。”連河再次出現在了牆頭,順着圍牆又翻了出來,他邊說着,邊拍了拍手上的泥,“聯邦軍回來相當於正面開戰,到時候祁安一片動盪,情況只會比現在更差,這一城人,能活下來的,不知道……”

連河說到一半,突然側過頭去,在瞬間抽出槍來,對着巷子垃圾桶就開了一槍:“滾出來!”

只聽“砰!”一聲,一道身影應聲滾了出來!

說滾,是一點不含糊的在地上滾了幾個圈,原本就已經看不出原色的衣服,裹上了一層黃色的塵土,倒是白色的頭髮,意外的顯眼。

連河似是也想到了誰,並沒有開第二槍,果然,對方擡起頭來,露出一張精緻的臉來,掛着討好的笑容:“那個,我剛纔恰好遇見你們,就上來看看,沒別的意思,真沒別的意思……”

他住在連家地下室的上方,也有一段時間了,大家來來回回進進出出,早就混了個臉熟。

他不依靠別人,也沒有死纏爛打惹人煩,每一份物資都是自己實實在在找回來了,看着不怎麼爺們,性格倒是挺男人。大家對他的印象都不錯,覺得亞卡這人,除了性格不靠譜之外,其他的,都挺靠譜的。

連河干脆利落的收回了槍,不再搭理他,而是轉過身走向嚴澤,低聲說着剛剛看到的具體情況。

這是,默認他加入了。

連溪笑了笑,走到亞卡的面前,遞上手,看見他蒼白的臉色:“你臉色不是很好看,不舒服嗎?”

“我手髒。”亞卡避開連溪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沒有不舒服,只是我已經兩天沒有找到食物了……”

怪不得這兩天沒有見到他,連溪明白過來,從揹包中翻找出早上剩下的飯糰,遞給亞卡:“給,墊墊肚子,回去我請你飯。”

“謝謝。”亞卡手捧着飯糰,道了聲謝,見另外兩人沒有反對,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然後口齒不清的說,“連小妹妹,你真好,回去了我要給你一個人開演唱會。”

亞卡要是不說,連溪都快忘了他是天皇巨星了,看着他狼狽的樣子,連溪遞上前一瓶水,然後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浮土:“行啊,我等着呢。”

兩人這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那邊連河和嚴澤已經商量好了,嚴澤首先翻牆越了過去,連河緊接着而上,也翻了過去。

亞卡看着刷刷翻過去的兩個人,攔着了想要爬牆的連溪,嚥下最後一口飯糰,將另一個小心翼翼的塞進口袋裡:“連小妹妹,你等下。”

他說着,助跑幾步,緊接着躍上了圍牆,卻停在了圍牆之上,沒有翻過去。

他遞出一隻手來看連溪:“連小妹妹,我拉你……”

亞卡話音剛落,就看見連溪平地一個起跳,腳踩在牆上借力,一個躍身就輕飄飄的翻了過去。

亞卡:“……”

***

冰庫的路口太過隱秘,連河穿過整個廢棄的工廠,來到了原本的員工食堂。

順着廚房往裡走,很順利的看見了一口巨大的鐵鍋,搬走鐵鍋之後,出現了一個隱秘的洞口,視線中有一段從上而下的樓梯。

連河打頭陣,嚴澤第二,亞卡第三,五感和身手最好的連溪,則被留在了最後。

見亞卡走入了樓梯,連溪便也攀上了精鋼竈臺,正打算走進去,卻感覺到身後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她下意識回過頭,只看見空蕩蕩和亂糟糟的廚房,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亞卡走了幾步,見連溪有些不對勁,出聲問道。

連溪擺了擺手,踏上了第一階樓梯,拾級而下:“沒事。”

在食堂前的窗臺下,一隻身長二十釐米的雙翅昆蟲抖了抖翅膀,朝着門口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