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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午十點整,聯邦政府發言人就衛國勳章的‘遺漏”事件,做了明確的表態,言辭間,暗示姚守連溪還活着的可能性,是妥協民意的責任推卸,還是另有隱情?讓我們的節目就這個話題,做最詳細的剖析……”

聲音啪的一聲,停止了。

姚守側過頭看着連溪,隨口問道:“怎麼把節目關了?”

“他們的剖析,能有我們親自經歷的詳細麼?”連溪低頭折騰着飛行器的內置光腦,回答道,“我不喜歡別人對我們說三道四。”

一旦有人被民意打上固有的標籤,媒體就喜歡去追究所謂的背後的故事,無論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都恨不得把人扒成一層皮來。

之前處於對死者的尊重,前面官媒壓着,底下有民意頂着,各方都很剋制。

可現在一旦“活過來”,就跟剛剛瘋狂的場面一樣,後面到底會發生什麼,誰都不能預料。

說到這,連溪倒是想起來了,好奇的說:“爲什麼官方不自己召開新聞發佈會,自己掌控輿論,總好過被別人牽着走吧?”

“他們也想啊。”姚守笑了起來,“可是連河臨時放了官方的鴿子,說你今天要去花房,不管是新聞發佈會還是記者招待會,都得等你光合作用完……”

連溪樂了,這還真是連河的能做出來的事情:“那對方不是氣瘋了?”

“倒也沒那麼嚴重。”姚守表情很自然,“不過也下了個小絆子,你的行蹤就暴露了,一下子就把記者注意力引到了你身上。”

所以從側面上來說,連河是坑了連溪。

不過問題也不大,連溪坑了自家哥哥那麼多次,被自家哥哥偶爾坑那麼一次,的確不算什麼事。

姚守將手覆在連溪的手背上,笑着轉移了話題:“你有想去的地方沒有?”

連溪沒有跟上姚守的思維,眼中升起兩個大大的問號:“?”

“我帶你去個地方。”

飛行器在半空中掉了個頭,轉到了另外一個方向,沒過多久,連溪就意識到了姚守想帶她去哪。

果然,飛行器朝着姚守私人的住宅越來越近。

最後,防護罩閃了閃,徹底消失了,飛行器順利的降落在了自家的院子裡。

這個地方,她之前來過兩次。

第一次,她闖入花園,和姚守扔掉的基因種子,陰差陽錯配了對。

第二次,她找到這裡,和姚守當面對峙。可是姚守自首在前,兩人對話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他就被警署的人帶走了。

兩次,她都對院子裡的衰敗荒蕪印象深刻,記憶裡,這裡的色調永遠都是暗色,各種植物肆意散漫的長着,路徑被綠草覆蓋,整個院子就像是被覆蓋在巨大的陰影中,安靜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和昆蟲嘶鳴的聲音。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

這裡的院子被全部規整了起來,原本長滿荒草的地方,現在都栽種滿了花朵,都是難得好看卻又嬌貴的品種,符合園藝美學,在院子中次第栽種着。

種植機器人,在花叢中來回穿梭着,身上播放着動人的音樂。

噴泉,在中央的位置,似是到了該澆水的時間,水柱高高揚起,想着四周四散,水滴落在了花叢之中。

陽光折射出半幅彩虹,映着滿園的鮮花,美的有些不真實。

姚守握着連溪的手,笑着彎起了眼睛:“跟我來。”

兩人穿過花圃間的小徑,走到了屋子大門前,姚守沒有遲疑的推開大門,眼中意外的閃過一次忐忑。

門後的大廳,像是進行了顛覆式的裝修,原本簡潔到幾乎沒有人氣的風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異常居家的風格。

吊燈的色調不在是金屬的冷色調,打在仿木的地板上,泛着溫暖的光澤。

客廳裡擺着家庭適用的餐桌,餐桌上擺着彩繪的瓷器和裝飾的盆栽,桌子一邊還擺着幾本食譜,上面夾着各種書籤和筆記。

再往左,是一組暖色的沙發,正對着的牆面上有着家庭日常的電視終端,沙發的上空是玻璃幕頂,此時陽光正好,打在沙發上,可以安穩的睡上一個午後。

牆面的組合櫃裡,擺着各種各樣民俗的收藏品,瓷器、木器、布藝、甚至是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像是屋子的主人隨手佈置的。

靠落地窗的方向被改成了一個休息區,由書架將大廳隔斷,隨意的擺着兩張沙發,茶几上還擺着一本沒有翻完的雜誌。

陽光最好的地方,擺着一把大號的藤椅,上面有着可愛的毛絨玩具和靠墊,兩個人睡上去綽綽有餘。

連溪的記憶在腦海中一點點的甦醒過來。

那時姚守因爲自首被關在監獄裡,連溪去探監,那會兒她基本上已經釋懷,兩人聊天的氛圍從來沒有那麼好過。

——

“我?以後,還是希望成爲維蘭姐那樣子吧。”連溪笑了笑,像所有的小女孩一樣,說到自己的偶像,眼中露出一絲崇拜。

姚守放下筷子,順着她的話接下去:“成爲星級上將,萬人仰慕,征戰前線,說一不二嗎?”

“不不不……我希望和維蘭姐那樣自強,可沒說喜歡她這樣的生活。我以後期望的日子,要有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里長滿了花,屋子舊一點沒關係,但是佈置要溫馨,落地窗朝南,擺上一把藤椅,方便我光合作用……”

……

姚守看着連溪的背影,並沒有想象中的驚喜反應,心裡有些遺憾,不過也沒有什麼難過的。

那會兒,他更像是爲了完成自己心中的某種願望,重新裝修屋子,規整院子,學習種花……

他並沒有想過,時間一晃,四五年過去,他跟連溪還能走到這步。

“這裡算是我的私產,如果你不喜歡這,我還有不少的存款,可以在別處……”姚守上前一步,看見連溪抖動的肩膀,後半句話吞了下去。

眼淚砸在地板上,清晰可聞。

***

連河被各家記者、私家偵、探狗仔盯得死死的,繼坑了一把連溪之後,順便坑了一遍自己。

就連嚴澤,也被鬧的沒辦法,最後一頭扎進醫院,接了一臺大的手術。

——他因爲在戰爭的時候,救治了無數的受傷士兵,事後也救助了很多平民,戰後拒絕了軍部的吸納,在一個正規醫院掛了名,上班時間自定,工資政府進行補貼。

呵呵噠,記者有本事在酒店裡暗轉竊聽設備,可沒本事闖進醫院急症室,再說,醫生手中的手術刀,也真不是吃素的,真逼急了……

被戰友拋棄之後,連河只能一個人默默享受這樣的禮遇,他倒是視頻過官方發言人,暗指他們不厚道。

對方呵呵一笑,您老現在覺得我們不厚道了,放我們鴿子的時候在哪?

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連河掛完通訊之後,默默地把政府發言部門的整個網絡,給搞癱瘓了,複製了一個自己隨手做的病毒進去,鬧得整個部門人仰馬翻。

當然,這都是後話。

此時,連河爲了甩掉這些人,往人多的地方鑽,也不知道是誰開了演唱會,底下人山人海。

歌倒是唱的非常不錯,後面話說的也足夠煽情,大概的意思是,要徹底退出娛樂圈了,希望歌迷安好什麼的……他還沒有從人海的這一邊鑽到那一邊的時候,幾萬歌迷,哭聲震天。

連河差不多鑽出頭的時候,眼前的視線終於清晰了起來,臺上那人妝容精緻,着裝考究,氣質疏離和高冷,標誌性的白髮正好蓋住了半隻眼睛。

他看了一眼覺得很熟悉,再看的時候,果然很熟悉。

亞卡。

他果然沒死。

***

連溪哭的有些委屈,也不知道是替自己委屈,還是在替姚守委屈。

她抿着脣,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

連溪的性格雖然理性佔據上風,可是感性起來的時候比較抽,可即使身處星際荒原,她也沒有這樣哭過,殺人、打架、成年祭……彪悍過,也心虛過。

服軟的時候,會拉着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試探着。

就是時隔一年,見到連河,也只是眼眶泛紅,就收住了,何嘗像現在這樣,不做聲的落淚。

姚守用手越擦越多,有些不知所措:“小溪。”

連溪哭了一會兒,看着姚守的表情,突然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大概因爲和姚守走的越來越近,所以在他面前,愈發不自覺的開始矯情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眼淚,聲音有些嘶啞:“沒事,我定時抽風呢。”

姚守剛剛是被連溪突然的眼淚嚇到了,現在回過神來,遲疑道:“你剛剛……是因爲這屋子?”

原本以爲,連溪的性格,會辯解幾句,或者乾脆裝傻賣萌糊弄過去。

沒料到連溪點點頭:“這麼漂亮的屋子,再多哭幾次我也願意啊。”

“你還真是……”姚守將連溪擁進懷裡,胸膛震動着,聲音帶着笑意。

連溪靠在姚守的胸腔,感受着他剛剛的遲疑消失的一乾二淨,斂起的眼簾,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姚守,趁我哥不在,我們去登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