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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鄰居和花醫之外,連溪相在索蘭相處過的女人,寥寥無幾。

沒有配對的妹紙,多半養在家裡,出門也不會帶到光腦維修店這樣的地方。配對過和連溪同齡的,目前絕大部分在花校出沒…所以在連溪眼裡,這裡的妹子都是柔柔弱弱,弄破手皮都會紅了眼眶,更別說接骨。

連溪抱着女人的手不由緊了緊,防止她掙扎之下影響嚴澤接骨,手腕脫臼其實並不是特別難處理的傷,嚴澤兩邊握緊,一隻手猛然用力,脫臼的手就被板正了。

女人並沒有聯繫意料中哭鬧,她側頭一看,才發現對方死死咬着嘴脣,並沒有哼出聲。

嚴澤有些驚訝,手頓了一下啊,低下頭替她處理好腿上的傷口,然後脫下外套疊起來,墊在了女人頭下,讓對方平躺在地面上。

女人張了張口,聲音有些虛弱:“謝謝,我叫嘉蘭。”

他的專業性立刻引來了周圍人的側目,角落裡,一個曲着腿的老人小心翼翼的詢問:“您是醫生嗎?”

見嚴澤點頭,老人一下子舒了一口氣,一瘸一拐的走上前:“醫生,您能替我看下嗎?我腿,好像……”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防空洞裡雖然沒有到一千人,但是數過去,幾百人還是有的,女人被男人擁在懷裡,幾乎看不清身影,剛剛太慌亂,受傷的人並不少。

經歷過最初的後怕之後,大家都打起精神來,壓抑的氛圍也慢慢舒緩起來,嚴澤則悶着頭替別人治療,他手頭沒有藥物,倒是隨身帶了幾把手術刀,正骨還能夠勉強靠經驗,但是外傷只能單看着了。

兩個小時之後,嚴澤看完第十幾個傷者,連河往前擋了一步:“嚴醫生忙了一天了,讓他先休息一會兒,不嚴重的往後緩緩。”

等了兩個小時的輕症傷者正想說什麼,看見連河眉眼間露出的煞氣,慢慢的退了回去。

連溪拿出點心和睡,分給四人,默不作聲吃起來。三人都極有默契,並沒有省的意思,幾百人在旁邊看着,留再多的食物都沒有意義。

吃飽喝足之後,連溪躺在連河的腿上就睡着了,連河身上熟悉的味道,讓她感覺到非常的安全,似乎外面的喧囂都在一瞬間拋到了九霄雲外。夢裡,狼梟在天空中懸停,四周戰火滔天,連溪看見那張臉,桃花眼微微彎起,嘴角勾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睜開眼,連溪視線中還是那盞泛黃的大燈,周圍的人一半的人或躺或坐在小憩,而另外的人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低聲交談着,有的人言辭激烈,好像是在勸說着什麼。

而她自己,幾乎全部縮進了連河的懷裡,有人肉墊子,怪不得睡的那麼舒服。

“醒了?”連河看着連溪迷糊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睡飽了沒有?”

連溪打了個哈欠,對於自家老哥親暱的動作,沒有任何躲避的動作:“我睡了多長時間?”

“五個小時。”連河聲音很輕,“你要準備下,我們要等下出去。”

見連溪一副驚訝的樣子,一旁醒着的嚴澤解釋:“外面應該是深夜,貝塔星沒有黑夜,子艦獸夜間視力全部退化,一般不在夜間活動,防空洞沒有食物和水,明天就會混亂起來,要走早趁早走。”

連溪拉着連河的衣襬,抹了一把臉,徹底醒了,她雖然對子艦獸心有餘悸,但是更相信連河和嚴澤的判斷:“好。”

其實並沒有什麼好整理的,三個人分吃了點心,僅僅幾個小時,點心就有點發硬了。連溪粗糙的嚥下一口,見一旁的妹子也醒了,跟喂貓似的餵了她吃了一些,見她搖了搖頭實在吃不下去了,這次停止投食,自己吃了起來。

連河打開光腦,入侵了整個城市的監控網絡,瀏覽了各個路段的狀況之後,預設了幾條路線和預備計劃。

他做這些開的是私人視野,並沒有人知道他做什麼,關掉光腦,他這才起身:“走吧。”

連溪點點頭,站起來後彎腰,順手將妹子背了起來。她並不是意氣用事,女人能在接骨的時候忍住不出聲,心性一定堅毅,離開的全程只要安安靜靜的,對連溪而言就像是背了個包,連負擔都算不上。

連河看着連溪:“……”

嚴澤上前一步,將連溪護在身後,擋住了連河的視線:“走吧。”

***

祁安的這個夜裡,黑的可怕,也安靜的可怕。

所有的路燈系統都被切斷,星光朦朧的籠罩在城市,只有隱約的視野,姚守帶着夜視儀,整個商業街就像是遭遇了末日的洗劫,到處都是破碎不堪的商店和交通工具,還有橫陳在街道的屍體。

之前那一戰,他靠着狼梟的戰鬥力,將散在街道的幾隻子艦獸清除後,引着其他的怪物遠離了商業街。

他並不是救世主,在突發的狀況下,能做的就只有這些。

他這一輩子,爲了軍隊而活,在一線戰場浴血奮戰十幾年,照理說,這一切應該是他最熟悉也是最渴望的。

可是當光子炮擊中子艦獸,他卻感覺到了濃濃的疲憊和厭惡,那些幾乎深入骨髓的執念在一點點的鬆動,壓在他身上的責任變成另外一種枷鎖,這種變化,他自己也說不上好壞。

白天的情況太過混亂,她揹着比她還高的女人,伴侶之間的感應還是讓他第一眼就認出了她。他和她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連情緒都來不及收拾,第一念頭就是將她塞進防空洞,親自引開子艦獸,確保她的安全。

連溪。

姚守嘴裡咀嚼着這個名字,心裡泛起莫名的情緒,連抓都抓不到,他想到這,停下腳步,擡起頭確定是白天的飯店,踏了進去。

一道身影一閃而過,姚守下意識避開迎面飛來的匕首,助跑幾步,單腿落地,右腿高擡,一個下劈,被對方擡手擋住,兩人幾乎同一時間倒退幾步。

僅僅一招,雙方都明白對方是體術高手。

肘擊,腿鞭,直拳,旋腿……兩人每一招都實打實硬碰,他們極爲有默契的避開了周圍的物品,在空蕩的大廳中你來我往。

姚守的體術在南方軍區能排前三,他的一招一式都是戰場上喂出來的,比起普通人多了幾分凌厲和殺氣,幾乎銳不可當。

最後一招,姚守一記腿鞭將對方直接踹翻,緊接着欺身而上,單膝直接跪在對方的脊樑之上,壓的對方直不起身來,左手勾在男人的脖子上,迫使他半仰起頭:“說,你在這裡做什麼?”

男人苦笑:“大哥,這又不是你家,你能來我爲什麼不能來?嘶,輕點,輕點,我是來找我媳婦的……”

五分鐘後,兩人倚在防空洞的大門前,兩人並排而坐。

“我叫方勇,混偏道的。”

偏道的是黑話,意思是不走正道,撈偏門,和黑道又不一樣,他們遊走在法律的漏洞之間,不黑不白,是純灰色的。

從道義上,什麼都做,但是從法律上看,並沒有什麼好置喙的地方。

方勇點了一根皺巴巴的煙,狠狠吸了一口:“我家媳婦很聰明,從配對第一天開始,對常識的認知就遠遠超過其他人,不到五年,她已經學完了初中的課程,思維敏捷,已經不需要出門都跟着。我性格有些烈,但是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都支持。她不喜歡花校,我去和花盟申請,她不喜歡上街我跟着,我就遠遠綴着,讓她看不見就行了……”

方勇的口氣有着得意也有着懊悔,姚守低着頭給自己上藥,靜靜的聽着,沒有接話。

“沒想到,她出來買盆花的功夫,會遇上這些事。我遠遠看着她被人流擠進飯店,倉皇的逃跑,卻怎麼也擠不過去……等我趕到這裡,防空洞大門已經關了。”方勇聲音裡自責很多,“我就想着,夜裡或許有人出來找食物,就一直躲在飯店裡,期間遇上過一撥殺紅了眼的人,所以才誤傷了你,抱歉。”

“無礙,如果——”姚守將藥遞給方勇,見他沒接,重新塞進腰包中,“我說如果,你伴侶不喜歡你怎麼辦?”

“這個沒法妥協,她喜歡不喜歡我,我都喜歡她,想和她過一輩子。”方勇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了聲,“我有一輩子跟她耗呢,她這輩子只能和我在一塊。你呢?今晚過來……”

“和你一樣,找人。”

姚守並不願多說,心中反覆咀嚼着“我有一輩子跟她耗呢……”,這一句話在腦海裡盤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像是在心裡紮了根。

兩人等了約莫半個小時,街道上陸陸續續有幾批人走過,防空洞不止一個,想趁夜色出門的人也不止一個,加上躲在屋子裡迫切需要轉移的人,街道上,傳來悉悉索索的響聲,並不大,卻像是整條街在夜裡活了起來一樣。

兩個小時之後,方勇地上的菸蒂落了一層,一整包不知道哪裡順來的煙,抽了大半……

只聽“卡嚓”一聲。

全金屬大門,傳來細微的轉動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從地上站起來。

“怎麼了?”

連溪感覺到打頭的連河突然停了下來,揹着人踩在樓梯上並不是那麼容易剎車,乾脆繞過連河往前走了幾步,幾乎和連河持平了,才擡起頭來。

通訊器微弱的光線下,兩道人影站在門前,其中的一道,她感覺着自己突然雀躍起來的心臟就知道,是姚守。

她還來不及打招呼,另外一道身影就衝了上來,連溪下意識往後一仰,被身後的嚴澤託了一把才勉強沒有摔下去,卻發現人影的目標是她揹着的人。

連溪擡腿就是狠狠一踹,力氣之大,將一個一米九多的男人直接踹的直不起腰,他一邊弓着身體一邊倒抽着涼氣說:“媳婦,你沒事吧。”

***

踹了對方五臟六腑都快移位了,對方還一個勁地感謝自己,連溪也只在索蘭遇到。

她囧着臉看着嘉蘭的抿着嘴笑,覺得自己這一腳,應該間接替她出了氣……

重逢的場面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叫方勇的男人,確認和自己不是同路,打橫抱起自家的伴侶,道謝之後相互留下個人信息,率先告辭。

他走之前,回過頭衝着姚守說了一句:“之前你問我的問題,我現在想修正一下,一輩子太長了,誰也不知道子艦獸明天會不會佔領索蘭,眼前纔是最重要的……”

說完這似是而非的話,方勇抱着嘉蘭一頭扎進夜色中。

“你怎麼來了?”連溪倒是沒有想過,兩人再見面,會是這樣一種心情,會是這樣一種情景。

她甚至很自然的擡起手,將姚守的身上的玻璃渣拿開,彈了彈上面的灰塵。

“怕你出事。”姚守彎起好看的眼睛,語氣平淡而真誠。

連溪一行四人出來,回去的時候,還是四人。

姚守自始自終沒有說話,他帶着夜視儀,在前面開路,在連溪的身側虛扶着,只要連溪一個不小心,總能和準確的抓住姚守遞過來的手,穩穩站住。

不知道是不是連溪的錯覺,嚴澤和連河往旁邊移動了不少,將自己和姚守撇開了幾步。

連河規劃的路徑走的很順利,一路上沒有堵車,也沒有慘禍現場,除了最後一個路口,意外的躺着呼呼大睡的子艦獸。

它的體積很大,幾乎堵住了整挑道路,腥臭的味道順着它的呼吸撲面而來,血腥夾雜着臭味,讓四人幾乎同一時間皺起來眉頭。

這是回家的必經之路,根本繞不開,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悄悄從它上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