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鳶是能揣摩出一些柳賢妃的心思的,雖說大周的待嫁女子不能輕易見了夫家,但穆鳶並非是尋常女子,而且這樁婚事其實並未被賜下,左右是沒有定論的。柳賢妃想來心裡還是不那麼踏實。
這會兒蘇皇后仍在禁足無法出來,趙昭儀又是沒有好利索,一切自然是要讓柳賢妃主持大局。
柳賢妃故意將穆鳶與蕭宇承的院子放到了隔壁,必然是有考量的,無非就是想要讓兩個人多些相處罷了。蕭宇承如何想穆鳶是不知道,可穆鳶卻是頗爲喜歡這種安排。
她穿過了竹林,並未驚動宋婉言和蕭宇承,只是站在林子後面瞧着。
宋婉言是頭一次被蕭宇承帶到這裡來,眼中自然是有着興奮的。雖然臨了蕭宇承帶上了菱角那個賤婢。讓宋婉言發了通脾氣,可是蕭宇承卻說了菱角是他帶來伺候的,畢竟蕭宇承能若是離開了那種種自然是要有人幫這宋婉言纔是,故而帶了菱角來。
這番說辭是真是假其實宋婉言並不在意,只管看看馬車上那個女子低着腦袋爲自己縫面紗的模樣,宋婉言就足夠暢快了。
說真的,宋婉言覺得自己入宮的那段日子就恍如隔世一般。以至於她都不大想的起來菱角的模樣了。輕輕地握着蕭宇承的手,宋婉言扭頭去看菱角,到時發覺菱角確實是有些姿色的。
眉目清秀,膚質白皙,但是卻用額前厚厚的劉海遮蓋住了額頭。
宋婉言這才記起來她曾用花盆砸了菱角的腦袋,便是在額頭上破了口子的。想來也不過是個破了臉面的,自己這個三郎已經答應了會尋來靈芝妙藥必然會好的,可菱角不過是個婢子,自然是不會好的。
這邊宋婉言想着便得意起來,可是她卻沒記起,如今自己和菱角同爲侍儀,根本分不出大小。
菱角卻是一直沒有擡頭,只管扶着墨香,眼睛盯着自己的足尖繡鞋。神色淡淡的,就好似在面前互相依偎的男女與她無關一般。直到蕭宇承帶着宋婉言進了院子,菱角才似乎鬆了口氣般的吐出了氣,正想擡腳進去,卻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這位可是菱角侍儀?”
菱角一愣,着實是這個聲音耳熟了些。她急忙回了頭,便看到了笑盈盈的從竹林中走出來的穆鳶。
菱角先是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好似生怕穆鳶在突然的把腦袋伸長了探過來,可是馬上她就反應過來。站定了身子,鬆開墨香,矮下了身子恭敬行禮:“婢妾見過公主,公主福安。”
墨香並不認識穆鳶,見菱角這般動作也知道面前的是個貴人,菱角可以只矮身但她卻不行,墨香索性直接跪在了地上,也跟着道:“公主福安。”豆廳討亡。
頭一次被人行了這般大禮的穆鳶微微一愣,而後笑道:“侍儀家教甚嚴,倒是不錯。”
菱角起了身,而後伸了伸手拽起墨香,輕聲道:“讓公主笑話了,婢妾與墨香都不曾講過什麼世面,舉止若是有失宜的地方還望公主見諒。”
穆鳶則是笑着擺擺手,道:“不妨事的。”而後,穆鳶的眼睛往裡頭瞧了瞧,見已經沒了蕭宇承和宋婉言的影子後才重新看向了菱角,“不過我也是頭回來這行宮,想着先四處走走,只是自己一個人着實是寂寥的很,若是侍儀有空,倒不如與我一處?”
菱角並不是個傻得,她能聽得出穆鳶的意思,神色依然是淡淡的模樣,偏頭對着身邊的墨香道:“你且先進去收拾下物件,我等會兒便回來。”
墨香是個喜歡巴結人的,如今有了個公主她自然是想奉承一二,可是菱角終究是主子,墨香無論心中是否情願都只管低頭應是,而後回身進了院子。
而菱角則是快步走到了穆鳶身邊,露出了一抹笑,道:“許久不見上仙,上仙風姿依舊。”
對於這個稱呼穆鳶不置可否,只管笑道:“不過還是那身皮罷了,你與我來。”
菱角跟着穆鳶走到了一處溪流旁邊的亭子中,這裡是個寬敞的地方,四面空曠,地方極大,從別處就能看到他們二人在說話。可是正是因爲地方空曠,若是有人來了也能第一時間瞧見,着實是個能說話的好地方。
尋了座兒坐下了,穆鳶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道:“你也坐了便是。”
菱角點了點頭,而後側着身子坐下,卻只是做了半邊,瞧上去頗有些拘謹的模樣。
穆鳶笑着看她,這會兒倒是沒什麼心思嚇唬她的。但即使如此,在菱角眼中穆鳶也是個無所不能的,上次的驚駭到現在餘威猶在,菱角說話都是小聲輕緩,生怕擾到了穆鳶一般:“上仙這次找我來,所爲何事?”
穆鳶的手指尖慢悠悠的繞了繞手裡的帕子,眼睛卻是看着菱角的。
對於蕭宇承的後院,穆鳶是沒有那個閒情雅緻各個都去爭鬥,她去了便是正妃,若是有不開眼的敢動她也不過是一句話就能提了腳發賣,可那樣未免沒意思了些。穆鳶要讓那些女子都知道,她們的生存必須要仰人?息,若是讓穆鳶高興了,便是一切和順,讓穆鳶不高興的,便是沒有出頭的日子。
他們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均要由穆鳶拿捏在手中,這是穆鳶喜歡的。
對待如煙便是要誘之以利,這樣才能讓如煙安分,可是菱角卻與她不同。如煙最起碼是個官家嫡女,樣貌身份樣樣不缺,可是菱角卻是個空有容貌卻沒什麼身份背景的,而且這般年紀也沒有什麼心機手腕。
但穆鳶喜歡菱角這樣的,往往更好糊弄些。
故而穆鳶便是從袖中拿出了一方帕子,指尖在上面抹了下,便是有個髮絲現於帕子上。穆鳶將那帕子遞給了菱角,輕聲道:“捏着這個。”
菱角乖乖的從帕子上捏住了那根頭髮,攥在手中,眼睛卻是看着穆鳶。
穆鳶臉上依然帶着笑,可是一雙眼睛卻成了血紅顏色,指尖上突然冒出了藍綠色的火焰,好似鬼火一般,在菱角愕然的目光中燒掉了帕子。
菱角猛地往後縮了縮,卻聽到穆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尋個機會,將這跟頭髮摻進宋侍儀的梳篦之中便好。”
即是菱角不知道爲何這麼做,但是卻知道必然是穆鳶要去害了宋婉言的。
心裡有了些猶豫,又聽到穆鳶道:“莫非你不想要這段日子的獨寵?”
菱角一愣,而後眼中卻是迸發出了光芒。
她一門心思想要爬上蕭宇承的牀榻,並不是僅僅爲了富貴榮華,還是因爲她真的喜愛那個男子。蕭宇承是菱角這輩子見過最威武的男人,而且女子往往對於第一個男人最爲留戀的。菱角歡喜他,故而穆鳶的這句引誘着實是吸引力極大。
後院中的女子,與後宮中的女子說到底是差不多的,要的無非就是寵愛和權勢,只是菱角偏向了前者,如煙則是偏向了後者。
但無論是誰,只要有所求,便能被人捏住這點也就是捏住了短處,牢牢地拿捏在手裡。
穆鳶臉上依然是帶着笑意的,見菱角收起了那根髮絲,方纔笑道:“若是你這段日子能夠爭氣些,有個一兒半女,以後的日子不也就有了依靠嗎。”
菱角點點頭,最後一點猶豫也是全然盡去,沒了顧忌。
穆鳶眉眼彎彎,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在陽光下似乎是紅寶石般好看。
***
穆鳶所住的院子裡面栽種着不少花卉,不如宮中的細緻精巧,卻多了不少野性的美感,爭相生長盛放的美態着實是好看得很。
雪盞在花叢裡面撲蝴蝶,按道理說這時候應該是早就沒了蝴蝶的,可是這一隻卻是好看得很,翅膀很大,上面似乎是撒了金粉一般好看,而那紅色底紋上的黑色紋路好似精心雕刻出來的花紋一般。
穆鳶回到院子時一眼就瞧見了拿着團扇撲蝴蝶的小狐狸,微微一笑,開口道:“雪盞,你不同兩個姐姐去收拾東西,倒在這裡玩耍,晚上的點心沒有了。”
雪盞腳下直接拌了個趔趄,也不管蝴蝶了,卻是直接轉了身朝着穆鳶跑去,而後可憐巴巴的站在穆鳶面前,道:“主子,是珠雲姐姐說讓我出來不要搗亂的。”
穆鳶聽了這話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她甚至都想得出珠雲說這話的時候嚴重的無可奈何。
有時候穆鳶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招來了雪盞做什麼,這隻小狐狸平時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是拆了枕頭做布球玩兒,全然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但穆鳶畢竟是疼她的,瞧着小狐狸那雙眼睛水汪汪的瞧着自己,也是不忍心,便道:“去幫我從外面掰根竹子進來,我有用的,做好了晚上的點心就還有。”
小狐狸聽了這話立馬眉開眼笑,小跑着出了門去。
穆鳶盯着她直搖頭,而跟着一起搖頭的還有坐在房頂的八尾狐。
蓁蓁搖晃了八條火紅的尾巴,無奈的看着自己的後輩,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她伸出了跟手指,那本來被雪盞追的左跑右跑的黑紅金粉蝴蝶變撲閃着翅膀飛到了房頂之上,落到了蓁蓁的指尖,翅膀合攏。
而後,那蝴蝶卻是慢慢地劃成了碎片消散,蓁蓁鎖骨上的蝴蝶雕青從雪白肌膚上顯現而出。
一雙狹長的眉眼瞧着下面的穆鳶,蓁蓁託着下巴,蔥白玉腿微微蜷起,而後彎起了脣角,似乎是笑到了什麼有趣事情,而後便是迅速的從房頂飛身而起,幾個縱身就沒了蹤影。
似乎聽到了些動靜,穆鳶疑惑的擡了頭,卻是什麼都沒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