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唐彩兒來邀功,胡仙仙欣慰笑着輕拍她的頭,再摸出兩隻炸蠍子喂她。
她雖已能化人形,還是愛吃粟米稻穀和蛇蟲鼠蟻,只不過由吃生的變爲愛吃熟的,還口味越來越刁,必須要胡仙仙親手做的才肯吃。
獎勵了唐彩兒,再環繞縣城飛一圈,那婆娑女因碧姬受了重傷也無暇再來與胡仙仙爭鬥,因此胡仙仙把縣城地形看得清清楚楚後才歸營。
歸營後,暮色漸濃,正是晚飯時分。
胡仙仙讓將士們先吃飯,她趁此時人員較集中,巡視各營,鼓舞士氣,探看情況。
直到戌時中刻,胡仙仙才進到樊鼎瑤的中軍帳裡,相互問候之後,讓他召了樊楚瑤和其他將領來。
簡單商議後,胡仙仙提出,讓士兵們在城門外罵戰,並以箭射布條入縣城,罵的內容和布條內容均是:
番軍入城後要挾阿木甲,若不投降就要害他及家人性命,迫於威脅纔不顧大局和道義投降。
若阿木甲肯率火夷人重新歸附降順朝廷,一切既往不咎;
若阿木甲再依附番邦叛、國 頑抗,朝廷大軍必然猛攻瀘縣,城破之日便血洗城池,屆時,不論火夷族還是其他族民,城中之人一個不留!
如此提議,所有人都聽得面露驚懼之色,沉默片刻後樊鼎瑤先開口問:“如果阿木甲執意頑抗到底,城破之時真要屠城?”
“軍中無戲言!”胡仙仙乾脆答話,而後卻頗神秘地向樊鼎瑤笑了笑,又掃視衆將一圈。
樊鼎瑤心領神會,只留了幾個心腹之人,讓其他將領都先回去休息。
只剩可靠的人了,胡仙仙再向樊鼎瑤建議,讓他暗中組織一個精銳小分隊,扮成瀘縣本地人混入縣城。
用這隊人不時嚇唬阿木甲,但不要真正刺殺他,同時放消息說:是城中居民不願投降,自發組織起來刺殺阿木甲,反抗番邦侵略的。
樊鼎瑤和另幾個將領都同意這麼做,給阿木甲內外施壓,促使他早些歸降朝廷,如此就只需攻打來犯的番軍,不與火夷軍爲敵。
沒了對火夷族的顧慮,要拿下小小瀘縣並不難。
議定了具體事項後,樊鼎瑤下令分派任務,將領們各自領命而去。
帳中只剩胡仙仙、樊鼎瑤、樊楚瑤三人,胡仙仙召了唐彩兒出來,再對他兄妹說:“我明天出去辦事,把彩兒託付你們照顧。”
唐彩兒不捨地望向胡仙仙,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跟着同去。
胡仙仙向她輕搖搖頭,以傳音入密之法告訴了她什麼,她撅起嘴似乎不情願,可又還是點頭表示同意。
而後,胡仙仙再又同樣傳音入密給樊氏兄妹,他們帶着疑慮互看一眼,最終也都點頭同意。
議事完畢,已到十月十九凌晨,胡仙仙和唐彩兒回到爲她們準備的小帳篷當中。
“你今天啄那碧姬之時,尖喙當中閃出彩光,是不是靈氣所凝的光?”胡仙仙溫和相詢。
唐彩兒偏着頭想了想,小嘴微嘟吹了口氣兒,只見五彩光華瑩瑩流轉,倏忽間飄散於帳篷角落。
當時還看不出那裡有什麼異樣,片刻後才見那裡的篷布密密麻麻布滿小孔。
胡仙仙欣喜地向唐彩兒點了點頭,獎賞她兩隻炸蠍子,“剛纔用了幾成功力?”
“不足一成。”唐彩兒自豪地笑答。
胡仙仙撩開帳門,伸手以靈氣御來塊大石頭飛入帳中,向唐彩兒說:“你試試以手抓石頭威力如何?”
唐彩兒把蠍子三兩下塞進嘴中,蜷曲五指如爪抓向大石頭,她五指變得透明如冰雕而成,且其中有五彩光芒閃爍,瞬間後只見石頭被硬生生摳下一角。
她嘚瑟地把摳下的那塊兒石頭在胡仙仙面前揚了揚,“也只用了不足一成功力。”
“不錯,不錯,在青丘國化鸞後果然進步神速。”胡仙仙誇讚她後,又凝眸沉思,"你這口中光劍之術就稱‘無妄喙’,這指間光刀之術就稱‘無念爪’,如何?"
唐彩兒搖頭再搖頭,低着頭,嘟着嘴,顯然不同意。
“‘無妄’,‘無念’,乃是最清明之境界,這名字還不好?”
聽了胡仙仙這麼問,唐彩兒的頭埋得更低,但還是悶不吭聲地表達不滿。
胡仙仙又解釋這兩個詞的意思,說了許久,唐彩兒還是聽不進去,待胡仙仙都不耐煩了,她忽然擡頭說:“不是這兩個名字不好,是‘喙’和‘爪’的稱呼不好,不喜歡帶上本體的特徵……”
原來這纔是令唐彩兒不滿的原因,胡仙仙肅色責問她:“你身爲金鸞公主的女兒,難道還嫌棄自己本體?”
“再高貴的禽類修成也終究有妖氣,終究被人身修成的神仙所不恥……”唐彩兒懦懦小聲說。
胡仙仙狐疑望着她,這唐彩兒雖已開靈智但向來天真爛漫,怎會有這般想法?
見胡仙仙眼神帶有詢問之意,唐彩兒輕聲說:“我和碧姬打架的時候,碧姬說若除不盡身上妖氣,有再高的功力也是妖,她笑我勝了她也沒有用,她的主人婆娑女能從孔雀王那裡弄來除妖氣的藥物……”
當時一心打敗婆娑女在瀘縣百姓面前立威,沒注意到唐彩兒在打鬥中聽了這些話,胡仙仙起初忍不住怒火中燒,隨後卻靈光一閃想出條妙計。
她要離開軍營出去辦事只不過是哄人的幌子,目的是和唐彩兒分開,想那婆娑女的碧姬被傷肯定會心懷不忿,前來報復,是以故意分開,以便誘她前來好設陷阱。
只是胡仙仙一直沒想出該說去辦什麼事,纔不引起婆娑女警覺,從而引她前來。
這一刻,胡仙仙想出好藉口了。
胡仙仙輕撫唐彩兒的頭緩聲說:“靠藥物除妖氣只能瞞過修爲低的人,只有真正大徹大悟,心底沒有妖、神、人等等區別,才能真正脫卻妖氣。我前生曾爲白狐之軀,今生都還留了絲狐性,轉世投胎都改不了的特性,怎麼可能憑藥物改變?”
“是哦……”唐彩兒恍惚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過,她既然說這些話來挑撥你,你就裝做真的向我要什麼除妖氣的藥物,哭鬧不休逼我去尋藥。”胡仙仙朝她眨眨眼。
清晨,胡仙仙帳中的哭鬧聲驚動了樊鼎瑤兄妹,看着在地上打滾兒的唐彩兒,他們都無計可施,只能連連嘆氣。
“要不是念在她剛到瀘縣就旗開得勝,讓我面上大大增光,我真得狠狠打她一頓……唉,給她點兒獎勵也應該,可如今軍情緊急,我哪有空閒去尋藥……”胡仙仙向樊楚瑤訴說着唐彩兒提的要求,和爲難之處。
爭執討論很久,最後樊鼎瑤說軍中缺武器,本要讓樊楚瑤去棲雲山莊取武器的,改由胡仙仙前往,順便給唐彩兒尋藥。
十月十九夜,胡仙仙前往棲雲山莊,臨行前大辦送別宴,唐彩兒又再三要求尋藥,還說若尋不到藥,就再也不追隨胡仙仙。
飛入空中前往棲雲山莊,胡仙仙心內暗道:彩兒,對不住。此計以你爲餌,讓你受委屈了。我也是無奈出此下策,只有儘快勝利、儘快停戰,才能讓天下少些災禍,多些安穩。功績越多,修爲越高,我才能越早修到永恆之境,早日修到永恆之境,這天下才能早日安定,他也才能早日解脫。
樊鼎瑤在棲雲山莊訂製的武器都是攻城器械,數量不多,也不是什麼特異物品,本來只需要派人來取就好,胡仙仙要親自去取當然是以此迷惑敵軍。
在山莊盤桓幾日,偶爾指點恨兒一下,雖看出山莊中明爭暗鬥不斷,也當沒看懂一般,不去管那些紛擾。
王帥已經回了北荒省,無以排遣思念之苦的雲碧瑟見胡仙仙來到,屢屢找茬兒,可胡仙仙不理會她,她恨得牙癢癢也沒用。
不是胡仙仙性子軟了,是她迫切想要完成使命——儘管也說不清那使命到底是什麼,她只想快速做完,淡定的外表下是亂得不能再亂的心。
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要斬斷和程浩風的情緣,讓她面對無情絲的程浩風,比她所想像的還要痛苦,她已經後悔了!
如今只能全力平息紛爭,儘早結束一件件事情,或許修至永恆之境,化歸虛無後真的可以無情無愛無苦了吧?
十月二十四,胡仙仙取了武器歸去,儘管做好了會出現種種意外之事的準備,當樊楚瑤說唐彩兒被婆娑女抓去的時候,胡仙仙還是心尖劇痛。
“彩兒被婆娑女抓了?被抓走了……”她怔怔地反覆問了好幾遍。
樊楚瑤細述事因:胡仙仙走後,他們依着吩咐,四處宣揚胡仙仙並沒有什麼真本事,皆因得了綵鸞神鳥才獲勝。
那天唐彩兒與碧姬相鬥的過程,是很多人親眼見了的,這種說法很容易便傳開了。
由此惹來很多想偷走或拐走唐彩兒的修者,只是這些自不量力的人都沒成功,直到婆娑女讓人用“金粟引”來引唐彩兒出了軍營,設陷阱抓走了她。
“金粟引”是孔雀王之物,禽鳥類都愛啄粟米穀糧,這“金粟引”能把這種喜好變爲一種戒不了的癮,引得禽鳥類天天去吃,不吃會難受無比。
孔雀王當初制此物,是爲了懲罰那些不聽話的下屬,膽敢不聽話就讓他們徹底淪爲只懂聽從他號令的奴隸。
計謀,很難算到細節,比如胡仙仙能推測到婆娑女會不甘心失敗,而設法來騙走唐彩兒,但料不到她會用上金粟引。
此計,胡仙仙並沒有把握,她還是強自鎮定下來,讓樊鼎瑤以尋找唐彩兒爲由派士兵搜山,實則準備偷襲瀘縣縣城。
十月二十六清晨,婆娑女讓人送來信函,說是唐彩兒不肯投降,她也沒了耐心勸降,若要救唐彩兒性命,必須胡仙仙親自前往臺縣和瀘縣交界處的一個山中小湖泊,以自身交換唐彩兒。
得信後,胡仙仙隱身前往那湖泊周圍觀察了一下地形,十月二十六傍晚正式赴約去換回唐彩兒。